28

三月正是桃花開,碧清園桃花甚美,蘇禾卻無心在意花美,一連幾天太子一回到東宮她就跟着,以前都沒見她如此殷勤,不就是圖能去刑部大牢見一見蘇昱初。

她越是如此,段鶴安便越煩躁,越是往後拖,哪有讓他領着自己的妻去見別的男子的道理,況且這不是別人,蘇昱初本就對阿禾有企圖心的。

每次蘇禾說:“可是兄長以前對我如此好,事情都成這樣了,我怎能見都不去見。”

氣得段鶴安都想與她說,蠢,那是對你好嗎!蘇昱初圖你多久了都不知道,那是想擄阿禾去做媳婦兒!

現在阿禾是他的小媳婦,能容她去見這個人,已經是他慷慨了,若她再這樣念得緊,便不給去了。

蘇禾是左看右瞧,太子都沒有領她去的意思,也不知低落了多少倍,在書閣裏提前硯墨等他下朝回來。

和往常一樣,宮女皆會在太子回來之前将書閣打擾一遍,蘇禾手裏端着詩詞書卷在等他,殿下什麽都不帶她,或許文軒王說得對,她自應看清他了。

宮女們剛将周身桌案皆擦拭了一遍,退出去。

蘇禾看了眼手裏的詩詞,一字也看不進去,從貴妃榻上起來,明明殿下瞞了她許多,她卻無條件的相信他,可是他很少解釋。

蘇禾走到書架旁,将書放回去,忽然高架處掉落一本砸在她額頭上,來不及躲避,呀,好疼。

頓時她捂起額頭揉起來,低眸看去掉在地上的書,“春秋?”

蘇禾癟癟嘴,撿起來,這種書她也看不懂,便趴在書架上踮腳想把書放回去。

書的去處太高了,蘇禾她夠不到,将手舉都酸了,只好放棄,不懂這《春秋》怎麽放得如此高,可是故意讓人夠不到?

便只能放在桌案上等太子回來了,她便翻動幾頁,忽然從中掉落下一張紙。

蘇禾将其撿起,望見那紙上幾筆字跡,心猛地一緊,指尖冷僵住,容顏一時間退去血氣。

那剛勁有力的字寫得正是和離書三字,以上字字句句皆是太子的筆跡,捏着書紙的手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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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愕然着将字句讀了好幾遍,很快淚水便糊住了眼,看不清視線,掉落下來渲染了墨。

身子如至冰谷中,心間止不住的顫抖,宛如刀割,原來她早就被太子抛下了,她的夢是真的。

這近半年來,她以為的所有美好傾刻間坍塌,蘇禾捏着和離書悲泣起來,兄長說得皆是真的,太子不愛她,根本就不愛。

她早就被抛棄了,她不是所謂的太子妃。

蘇禾抹幹眼淚,沉思許久。

她将和離書緊攥在手裏,不顧散落在地上的書,走出書閣。

不管是怎樣,她想知道過去的事,她只相信兄長蘇昱初。

正好撞見劉桂公公迎面走來,見她眼角帶着淚痕,趕忙湊近來問道可有什麽不稱心的事?

蘇禾下意識撇開臉,心裏苦澀,匆匆回了一句要去合意軒便離去。

劉桂見此蹙緊了眉,派護衛跟上,随即便讓人去通報太子殿下。

蘇禾疾步出了東宮,和離書仍藏在她的衣袖裏捏緊,步伐未停的離開皇城。

招來馬車立即便向刑部大牢使去,坐在馬車內,她終于嗚嗚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抖着手看那和離書,好像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太子殿下這個大騙子,他們以前若是愛,怎會有和離書,他說他們不會和離的……

蘇禾悲泣得差些沒喘上氣來,猛咳了幾聲,她不知道太子騙了多少,可他所言的都是哄騙她的。

簾外車夫聽着她哭了一路也不敢吱聲,到了獄牢前,才說聲到了。

蘇禾從馬車下來,将和離書揣在懷裏,身旁便多了兩個護衛。

她雙眼已紅得不行,用繡帕擦去眼淚,今日便定要入大牢與蘇世子問個清楚。

可剛到獄牢大門前,就被看守的獄卒給攔下了,這大牢裏的人胡話可說慣了,打量蘇禾上下,也不顧她身旁護衛,說道:“這大牢可不是你這等嬌滴滴的小姑娘能來的地方,回去回去。”

另一個獄卒也笑道:“看樣子還剛哭過吧,這要是進去了還怕把你吓得再哭一回。”

兩個護衛道了聲:“不可妄言,此乃太子妃娘娘。”

這二人才低頭哈腰起來,見有護衛外耍了威風,蘇禾便非要進去,壯着聲音道:“本宮今日是來見蘇世子的!你們誰敢攔我。”

兩個獄卒聽這話,便更不讓她進去了,“太子妃娘娘,沒有太子口喻,誰也見不了這人。”

蘇禾退了一小步,心裏有氣,怒道:“有,太子殿下前幾日便說要帶本宮來,但殿下繁忙得不出閑時。”

這回連身旁護衛都不幫她了,說道:“還請娘娘回東宮吧,此地雜亂,怕污了您的眼。”

蘇禾怒不可遏,同時也委屈至極,皆是太子的人,都是她的人,處處限制她,為何不讓她知道真心。

蘇禾便要硬闖進去,卻不是身旁護衛的對手。

不遠處正翩翩走來一人,深藍錦衣,手持一把折扇,段宸輕挑眉稍走來。

“既然太子妃想前去探望蘇世子,竟阻攔她做甚,這到底你們是主子,還是太子妃是主子。”

話語傳來,蘇禾動作停下,望着此人。

阻攔她的護衛慌張道:“自然是太子妃為主子,只是這蘇世子不能見啊。”

段宸撇目蘇禾一眼,“不能見?若本王要帶太子妃見見呢。”

只聽那獄卒守衛上前道:“沒有太子口喻,這蘇世子誰也不能見,王爺有所不知,這人前些天被從何來的賊人搞得又啞又殘,刑部可都受了罰,賊人還未抓出,小的不敢輕舉妄動。”

聽言,段宸冷笑一聲,将銀兩扔在獄卒手裏。

誰知那獄卒随即一笑,把錢捧回朝向段宸,讪笑道:“這便更不可了,陳侍郎可是下了死令。”

蘇禾湊近了些,神色慌張道:“你口中的又啞又殘是何意思?”

獄卒不言語,“……”

蘇禾怔怔道:“兄長啞了殘了。”

“本就是死刑犯,啞殘也無所謂。”獄卒道。

正此時,刑部之外,那身着玄金華服的太子殿下舉步走來,他神色陰沉,渾身散着寒氣。

蘇禾順着衆人的目光望過去,見到他,心間一抖,念起那份和離書,她癟着嘴,怯懦地往後退了兩步。

見太子到來,一衆下人紛紛躬身施禮,段宸面無表情拱手。

段鶴安先是冷視一眼段宸,轉到蘇禾的小臉蛋上,眼裏浸着防備,讓他心尖一顫,宛如以前那般。

段鶴安将那隔他最遠的蘇禾拉到身旁來,耐下心緒,溫聲道:“為何來刑部,不與孤說。”

蘇禾憋着眼淚,側過身沉默不言語,不願與他對視,段鶴安神色微僵,蘇禾絕非會突然如此,定是知道了什麽。

他冷眸轉向了段宸,沉默片刻,低沉道:“文軒王爺來刑部做什麽,這裏好像不需你到訪吧,不成也是來見那罪臣之子蘇昱初。”

段宸望了一眼蘇禾,從容道:“太子說笑了,不過府上小厮在外犯了盜竊,特意來提人罷了。”

段鶴安暗下眼色,此人像只蒼蠅無時不想叮縫,簡直惹人煩怒。

“區區一小厮還需得文軒王親自跑一趟刑部。”段鶴安冷笑,轉而吩咐陳侍郎親自領着段宸前去牢房裏提人。

段宸蹙眉,恭了聲謝,卻被陳侍郎引入大牢去提人。

蘇禾被太子把手握得死死的,委屈地向掙開,卻反而被抓得更牢。

段鶴安神色淡下來,溫和道:“我們回東宮。”

“我不回去。”蘇禾道。

段鶴安心間半涼,“他與你說了什麽。”

蘇禾眼裏又開始濕潤起來,“我要見蘇世子!”

段鶴安眉目間的溫和淺了幾分,“改日見,我們回去說。”

說罷便抓起她的手,蘇禾站在原地絲毫不動,怯懦地看着他,二人僵持不下。

段鶴安一把将她扛在肩上,抑不住委屈的蘇禾捂起雙眼,眼淚掉落下來,柔啞着聲音哭道:“殿下是個騙子,殿下除了騙我還是騙我!”

引得刑部一衆官員駐足偷望,太子殿下與自家太子妃吵架了?

段鶴安一路沉默,出了刑部便将她抱回馬車上,越是聽她這樣說,心裏越是苦澀萬千,冷厲道:“孤便是想騙你,騙你一輩子。”

蘇禾怔怔看着太子,睫毛上濕漉漉的,這是他第一次兇她。

她低下首掙脫他,蜷縮在馬車角落裏,一下一下的抽着哭,“騙我你就開心了嗎。”

段鶴安抿着唇,“嗯。”

他就是想欺騙她,不想阿禾變成以前。

蘇禾微愣,淚珠盈睫,撲簌落下,他承認了。

她眼底掠過絕望,嗚咽道:“…那你帶我回去做什麽,和離書不是早就寫好了嗎,還是覺得阿禾什麽都不記得很好騙……可我還傻呼呼的相信殿下的話。”

蘇禾一邊說一邊把揣在懷裏的那封和離書拿出來,紙被她揉得皺皺巴巴,上面還有她落下的淚水。

段鶴安哽了哽喉,心中微微刺痛,這就是她賭氣的原因嗎。

蘇禾将和離書甩給他,埋頭抽泣道:“殿下也從來不解釋和林姑娘是什麽關系,是根本就不喜歡阿禾吧,所以被抛棄的話,我也是最後才知曉的那個人。”

“殿下是個壞人,一面要阿禾承認喜歡你,一面又讓阿禾如此難過,我們根本就不相愛。”

段鶴安僵了僵身形,緩緩逼近她而來,低啞着聲道:“阿禾,我喜歡你,和離書是阿禾以前寫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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