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此刻的蘭璟亭,匆匆繞過曲徑回了蘭苑,他握着岫昭的那把镂金扇,從牆上輕巧一躍,落在後堂,正想翻窗進內室,被人一勾腰,摟了過去。他心中大駭,正待出聲喝止,那身後人一笑,捂住他口道,“文絢別慌,本王沒有惡意。”
“……”蘭璟亭不想他出現在蘭苑,驚訝之餘更是一陣惱怒,低聲道,”王爺這是做什麽?”
“本王還沒問文絢這是做什麽?”岫昭附在他耳邊,蘭璟亭耳根一熱,一時語塞,支吾着道,“王爺,不是在落院麽。”他雖知岫昭身手不錯,也沒想到他能趕上他,這一路顯然是追過來的。
岫昭眼中依舊是七分笑意,“想你了,就過來看看。”
這分開才不到一刻時間,知他随口亂說,蘭璟亭卻還是笑了,“我前院跪着個人,所以從後面進去。”
岫昭跟着他翻窗進了,小聲道,“進自家門還跟做賊似的,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關好窗戶,蘭璟亭松了腰帶,将衣衫一件件去了,岫昭看得一愣,“文絢……你怎知本王來意?”
蘭璟亭一臉莫名,想明白後臉上紅了一片,嗔怒道,“王爺說什麽,我是要出門。”他從櫃中取出件深紫勁裝,迅速穿在身上,絲毫沒給岫昭亂看的機會。
“王爺是要一起,還是在上床休息?”
“一起去哪裏做賊麽?”岫昭對他這身好奇得緊,瞅着那細腰,心中一陣澎湃。他看了看身後的軟床,厚了臉皮道,“床上沒人本王怎麽休息?文絢……”
蘭璟亭被他拉到懷裏,口唇相接,溫存了好一會兒,“王爺若要知道,刺客可能在府裏,還有沒有這個心思?”
“本王只是想……”岫昭內心煎熬着鬥争了會兒,終于遂了蘭璟亭的願,正經了起來。“文絢發現了什麽?”
“談不上發現,前院跪着那個少年,今天第一天到我這兒,卻好像連我的底都摸過了。”他眼底透着些滄桑,與年齡格格不入,“文絢在府裏這些年,自問從未得罪什麽人,若有人不滿,也都是王爺捎帶上的。”說到這又自嘲地笑了笑,“文絢不是不會妒,只是那些除了迷茫人的本心,又有什麽用?今兒文絢想破了頭,也沒想出這麽個半大孩子,來我蘭苑做什麽。要說是其他公子的人,文絢是不信的。”
“不大可能。”王府歷來進人,都是清白身,岫昭叮囑過黃彬,買賣的也都是父母應允,或者雙親亡故的孤兒。公子們不可能過問王府的人事,收人也是偶發事件,更無從說安排。
“是。所以這人不是沖文絢來的。”蘭璟亭想了一會兒又道,“回來之前我問過黃管事,他說這半月來府裏人手也都夠,只有洗衣房一個丫頭回老家走親去了,所以才補了這麽一個臨時的進來。看着只是個孩子,又只用一個月,也就沒有去查那麽細致。”
岫昭聽着他說,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道,“依文絢的性子,這走親的丫頭也派人去查了吧。”
蘭璟亭嘴角一彎,“什麽都瞞不過王爺。”岫昭與他,這些事向來有着非常的默契,“這丫頭的父母,前年就搬來和她一起,老家早沒人了。她父母最近不知所蹤,鄰裏間也沒有知會一聲,這走親,又走的是哪裏的親呢。”
“嗯,繼續說。”岫昭似乎被提起了興致,拿起他擱在桌上的扇子,瞅着那镂金的扇骨。
“今日去落院前,我罰他在門前跪到日落,還有些時候,王爺猜猜他會不會那麽聽話?”蘭璟亭在岫昭對面坐了下來,順着他的目光也落到那把折扇上。
“文絢。”岫昭擡起眼,似笑非笑地欣賞了一遍蘭璟亭的臉,“若是沒有問題的奴才,你叫他跪,他必然不敢起來。有問題的……這還用猜?”
“所以王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岫昭挑了挑眉,活動了下指節,“玩。難得文絢邀了本王,順蔓摸瓜,看流兒逮魚,怎能不去呢。”
“王爺先換件衣服吧。”他說着看了看岫昭,那一身白的發亮的龍紋大氅,紮眼得如同黑夜裏的太陽。
“本王……不換可以嗎?”蘭璟亭沒理會他的抗議,動手替他更衣,岫昭原本生的極俊,換了一身青靠,亦是眉目如星,風姿卓卓。
“……”蘭璟亭看着他是又愛又恨,替他束了腰道,“王爺這樣也夠紮眼的,還是把臉蒙起來吧。”
岫昭一直以來樂于當個行走的花瓶,這會兒被他裹得只剩了眼,老大的不樂意,抓了蘭璟亭手道,“文絢也把臉蒙起來。”他興趣十足地拿了面巾,替蘭璟亭面上一裹,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相視一笑。
二人偷摸着晃到前廳,遠遠望去,那罰跪的小童仍在跪着。此刻剛到酉時,太陽還沒落下,蘭苑的下人有幾人走過小童身旁,駐足跟他說上幾句,不多時便搖搖頭走了。
岫昭往房梁上一翻,靠着梁坐了下來,懸了一條腿,對蘭璟亭招了招手,"上來,在下面吃灰麽。"
那梁上的浮塵被岫昭一攪,當真飄出老遠,蘭璟亭雙眉一皺,也躍了上去,"王爺上來做什麽?"他眼裏巴巴的都是岫昭滿身的灰,伸手往他身上招呼。
"穿成這樣坐在下面未免也太招搖,還是當一回梁上君子吧。"
瞅着他微眯的眼,蘭璟亭越發的覺得他樂在其中,根本是故意上來吃灰的,"王爺可是覺得平日裏不能做的事都可以一并做了。"
"可不是麽。"岫昭握住那只修長的手,張口吹了吹,"別把文絢的手弄髒了。"
"……"
房梁上空間狹窄,極其不便,岫昭卻利用地勢,或靠或躺,一點兒沒有王爺的樣子,反而蘭璟亭十分專注,時不時地盯着外面,半個時辰下去,只覺得渾身酸軟,想活動又挪不開地方。
岫昭閑閑地道,"文絢可是累了?本王不介意你躺本王懷裏來。"
蘭璟亭卻沒理他,低聲道,"動了。"
他這一聲讓岫昭打起了精神,一個翻身從梁上落下,蘭璟亭見他去得急,打起精神跟上,岫昭身形在落日的餘晖中變成了一條晃動的影,乍一看跟王府的武師竟然沒有分別。他心中一寬,岫昭有這身手,就不怕照顧不周。
蘭璟亭正待與他并行,岫昭伸手一攔,拖着他藏至假山後,"人回來了。"
果不其然,那小童去而複返,面上稍有疲态,卻有一股子怨恨。
岫昭道,"文絢說得對,人果然有問題。"
"王爺怎知?"蘭璟亭詫道,岫昭一雙眼利得似一把刀,那小童并沒有露出什麽破綻,也是按時跪到了日落,若去計較那一刻時間,也太苛刻了。
岫昭半轉了身,伸手一握蘭璟亭的腰,蘭璟亭被他捏得一軟,酸痛麻木皆湧了上來,聽得岫昭道,"文絢适才在房梁上才蹲了多久,就身體不适,他一個半大孩子,這又是跪了多久,腿沒折,但卻萬萬不能這般活動自如的。"
蘭璟亭想着自己為了顧及形象,吃了半個時辰的苦,全落入了他眼裏,面上不禁有些發熱。他低聲道,"王爺一雙慧眼,文絢受教了。"
岫昭氣息拂在他耳邊,"本王心疼你。"
蘭璟亭擡頭,卻見岫昭一雙眼緊盯着小童的房門,下巴朝他額角靠了靠,這男人說着情話的時候也不見懈怠,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若不是中途離開過,就是膝上綁了東西,更或者……是個練家子。"岫昭說話間,那小童從門內走了出來,手裏也沒拿什麽東西,不知回去做什麽的。岫昭盯了他膝蓋好一會兒,等他走遠些,輕聲道,"大約三條全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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