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治傷

王大戶本名王貴，祖上本也是小王村的一戶普通農戶，數十年前，憑借獨門秘制的醬料起家，又铤而走險做了幾趟大買賣，如今已成了永平縣首富，幾年前就全家從村裏移居到縣上去了，卻把原來的住處改成了別莊，偶爾回來小住幾回。小王村人羨慕他的富貴，私底下都稱他為王大戶。

這小王村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早在他們半個月前剛搬來此處時，便被陶老爺子打探得一清二楚，也曾當個故事說給大家聽。

“王貴家的三小姐最近不是一直住在莊子上嗎？杏花嬸說，她很喜歡我們小梅做的糕點，要小梅去她那裏做一些，還拿她家的秘制醬料跟小梅換，小梅就過去了。結果，我過去一瞧，那莊裏的男丁全部都被迷倒了，那跟在王家三小姐身邊的老嬷嬷被人給殺了，血流得滿地都是，王家的三小姐和她的小丫鬟，還有我們家小梅全都不見了！”

“杏花嬸的兒子小柱子也看到了，已經有村裏人到縣裏去和王大戶報信去了。我特意回來，就是想跟夫人和小姐打個招呼，我打算去縣裏打聽消息，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回不來了。”

“我們和你一塊兒去！”田氏立刻接道。

“我只是去打探點消息，沒什麽風險的，要是真有什麽，到時候再請夫人和小姐幫忙也不晚。”

若只是單純地打聽消息，倒也沒什麽，可事關小梅，萬一真有什麽事情，怕是老爺子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阿長本想自己和陶叔去，但猛一想到被自己帶回家的少年，便改了口：“娘和陶爺爺一起去吧，我先留下照看那個人。把二毛帶上，有事讓它回來找我。”

“對了，阿長今天還帶回來一個受傷的小郎君，”田氏解釋道，“怎麽什麽事都碰一塊兒去了？”

陶老爺子點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麽。

田氏心地善良，平常就喜歡幫人家的忙，大毛二毛也是她看着可憐撿回來的。阿長平日裏看起來事事都不在意，但在田氏的言傳身教之下，許多事也就順手而為之了，帶個傷者回來也不奇怪。

況且，經歷了那個恐怖的暴風雨之夜，對于小姐，陶老爺子更多了幾分敬畏和慎重，對她的話甚至比田氏的更加在意。

一切聽小姐的沒錯！陶爺子如是教導孫女，也如此要求着自己。

聽到小主人的召喚，不知躲哪兒去的貓咪一下子竄了出來。

“跟着我娘和陶爺爺，有事回來找我！”阿長鄭重地囑咐道。

二毛：“喵！”保證完成任務！

田氏看到大花貓三兩下跳到了陶老爺子的肩膀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還是覺得驚奇無比：“這貓都成了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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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長笑起來：“這可是我訓練的，能不聰明嗎？”

陶老爺子恭敬道：“還是小姐厲害！”

田氏和陶老爺子迅速地收拾好一個小包裹，簡單地和阿長道了別，便趕着馬車往縣城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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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趙明淵捂着劇痛的腹部，不可思議地看向一旁的李錦兒，“為什麽要害我？”

李錦兒拿着香帕捂着嘴笑：“殿下在說什麽呢，這藥可是二皇妃花了三個時辰，親自為您熬的，都沒讓妾身沾手呢！”

“你，孟瑤，你們都想我死？我對你們還不夠好嗎？”就算遭到最信任的手下背叛，趙明淵也沒有此刻這般絕望，他究竟做了什麽，竟讓自己身邊唯二的枕邊人也如此害他！

“殿下，您要是真的對我好，為什麽不娶我做正妻？”李錦兒向來溫順的面容怨毒地扭曲起來，“我救過你的性命，你答應娶我，卻只讓我做妾！”

“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若是嫁我，只能為妾，不能做妻……”她救了他的性命，他牢牢記在心裏，也清楚地知道，一個平民，做不了他的正妻，他一直都想要用別的方式補償她，但是李錦兒卻以死相逼，堅持嫁他。他憐惜她，寵着她，硬是讓她成為了側妃，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那又怎樣？我的救命之恩，難道就值個妾嗎？”李錦兒恨恨地說道，随即又笑了起來，“哈哈，你不讓我做妻，娶了那個裝模作樣的孟瑤，卻不知道她一心也只想着讓你死啊！”

“我死了，父皇不會饒過你們的！”

“三皇子的人已經攻入皇宮，那老頭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哪兒還能管得了你這個殘廢？”

李錦兒看着趙明淵臉色漸漸發黑，眼神也逐漸渙散，臉上的笑容更加的得意，不由地傾身上前，在他的耳畔輕道：“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的腿之所以會殘廢，都是我做的！”

趙明淵猛地瞪大眼睛：“你！”

“碰！”

“啊！”

正在廚房喝水的阿長聽到動靜，連忙走進屋子，彎下腰來，把人抱起來放回床上：“怎麽掉下來了？”

趙明淵：“……”每次跟女神相處都感覺自己好脆弱！

被這麽一打岔，夢裏痛苦絕望的感覺也被打斷，他總算能夠稍稍平複一下心情，盡量溫和地說道：“失禮了。”

飄飄欲仙的令人沉迷的愉悅感再度席卷阿長的身體，她很努力地克制又克制，才沒有像第一次一樣露出笑容，卻變成木木的表情：“傷的人是你自己，沒什麽好失禮的。”

趙明淵愣了愣，再看看自己還插着尖木刺的腿，不由苦笑道：“能給我找把刀嗎？”

“好。”阿長點點頭，陶爺爺要去找小梅，沒空動手，她雖然也能動手，但畢竟沒認真學過，受傷這種事已經是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記憶了，還是由他自己動手的好。

片刻之後，趙明淵輕咳一聲：“還有沒有別的？”

他的面前，整齊地擺着菜刀、柴刀和剪刀。

阿長攤了攤手，木着臉道：“就這些。”

趙明淵：“……”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怎麽感覺女神很不高興？

或許是趙明淵的情緒隐藏得太好，阿長并沒有感覺到他的窘迫，繼續道：“大了？”

“嗯，匕首比較合适。”趙明淵打量了一下這間普通的農家小屋，想着還是不要太難為人的好，就把目光瞄向了那把剪刀，正要伸手，卻見阿長拿起了那把最大的柴刀。

“匕首嗎？”她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右手放在刀背上，輕輕一折，柴刀瞬間斷成了兩截！

趙明淵：“……”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把半截柴刀在阿長的手裏折了又折，變成了一把跟匕首差不多大但鋒利程度毫無可比性的小刀，遞到了他的跟前。

“行不行？”

“……行。”不行也得行！

簡單地将小柴刀和剪刀同時在燭火上烤了烤，便咬着毛巾，回憶着軍隊裏見過的軍醫的手法，慢慢地處理起自己的傷口來。

一刀又一刀，他弄得極其小心謹慎。

剛才的惡夢全都是前世最真實的記憶，右腿的殘疾正是他一切不幸的開始！

因為這殘疾，他從耀眼的天之驕子墜落塵埃，與那至高的地位失之交臂。

他一直懊惱，以為是墜馬的緣故，沒想到竟然是李錦兒動得手腳！

為什麽他會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劫匪？為什麽他會和自己的侍衛們失散？為什麽李錦兒會那麽巧地救了他？為什麽她以死相逼也要嫁給他這個殘廢做妾？

一切的一切，都是謊言！

從一開始，他就進入了別人的圈套，卻一直懵懂無知！

他趙明淵自負才智過人，卻不曾料到，身後竟然還有這麽一張彌天大網，能夠如此不動聲色地将他網在其中。

他不是不能察覺的，李錦兒只是一介村婦，怎麽可能不露出馬腳？

是他太過自戀，竟真的以為她天真善良，對他愛慕至深！

是他太過自信，竟真的以為兄弟們敬重他這個二皇子，跟他兄友弟恭！

是他太過自傲，竟真的以為從小長大的侍衛會永遠忠誠，永不背叛！

到頭來，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傻子！

蒼天庇佑，他得以回到最初，李錦兒尚未來得及對他動手，他便成功逃出！

說來可笑，他能那麽輕易逃出來，還多虧了前世對李錦兒的憐愛。幾年後，知道她在小李村的故居被山洪沖毀之後，他便下令重新修葺，意外地在屋子底下發現了一條密道。這密道，連李錦兒都不清楚，那些監視他的人就更不會知道，這才給了他一條生路！

這一輩子，他要好好地看清楚，他的身邊到底還有多少魑魅魍魉！他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到他的機會，那至高的地位，他絕不會再與之錯過！

首先，從保住這條右腿開始。

當最後一根木刺從肉裏取出的時候，趙明淵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他雖然沒學過醫，可也在軍中歷練多年，很容易就知道，他右腿的傷勢并沒有那麽嚴重。

摔下馬背只是讓腿部關節錯位，早在他從李錦兒家重生的那一刻，他便迅速地給自己接好了，掉在獵人的陷阱裏，木刺穿透了血肉，卻奇跡般地沒有傷到筋骨，好好地養上一陣子，他就能變得和以前一樣了！

趙明淵很是激動，包好傷口後，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自己的右腿，失而複得，他幾乎要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