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買賣

時近六月末，天氣變得越來越炎熱，位于西北方的都城慶安也更加的炎熱和幹旱，顯貴人家早早地就開始使用冰塊。然而，在皇城之中的某間宮殿裏，卻沒有半點冰塊的蹤影，甚至午夜時分，還會生起火爐。

安靜的宮殿，訓練有素的宮人們都知道自家主子的習性，每到夜晚便會離得遠遠的，除非鈴铛聲響起，他們絕不敢靠近半分，否則，痛快的死亡反而是一種恩賜。

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并沒有點燈，唯一的光亮便是來源于宮殿中央的火爐，一個穿着輕薄單衣的少年在火爐邊席地而坐。汗水濕透了他的身體，他卻混不在意，只借着那微弱的爐火之光讀着屬下傳來的密信。

寥寥數十字的短訊，他幾眼就看完了，随後便将那紙條置于火焰之上，火焰一點點吞沒了紙條，最後還燒到了他的手指，帶來輕微的灼痛感，少年卻連眉毛都不曾皺一下，精致秀美的面孔上反而凝出了一抹豔麗的笑容，仿佛那不是疼痛而是快感！

“啧啧，竟然又失敗了？四年未見，那木魚腦袋的二哥竟然變得這麽厲害？軍隊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啊！不過這樣也好，那麽輕易地就擊倒他，反而沒什麽成就感呢！”

少年拿起火爐邊的一根銀釺子，輕輕地在爐子裏撥了撥，那本來有些暗淡的火光重又變得明亮起來，還有一道火舌猛地竄了出來，險些燒到少年的面孔，幸好少年及時地蓋上的蓋子，壓住了火焰。

“掙紮吧，拼命掙紮吧，我還有很多的安排在等着你呢，我的好二哥，但願，你能毫發無傷地返回慶安。”

火光之下，少年的笑容越發的豔麗奪目，卻與他身側無邊的黑暗融為一體。

清晨，一夜未眠思考着如何贏得女戰神認可計劃的趙明淵，頂着一雙大大的黑眼圈，一打開門竟意外地看到了伫立在門外的女戰神。

阿長正要開口，卻聽得“碰”一聲，剛開的大門又在她面前關上了！

阿長：“……”

趙明淵：“……”

不就是還沒想好一套邏輯嚴謹的說辭嗎，他為什麽要關門啊？現在再打開還來得及嗎？第二次拉攏女戰神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被自己下意識地一個愚蠢的動作給毀了！

趙明淵硬着頭皮再次打開了門。

“失禮了。”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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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同時開口，随即都有些愣住了，他（她）為什麽要道歉？

阿長最先回過神來，直言道：“昨天，我的情緒有些不對，口氣差了點，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趙明淵一夜未眠，關注着他的阿長自然也是一夜未眠，雖然明白這可能和她并沒有什麽太大的關聯，然而心中那一絲愧疚卻變得更深了點。

阿長的武道講究順心順意，她心中既然有愧，那麽該道歉就道歉，也沒什麽可猶豫的，因而一聽到趙明淵出門的聲音，她就瞬間來到了這裏。

趙明淵又愣了一會兒，腦海中慢慢回想起昨天兩人的對話，怎麽想都想不出女戰神的口氣哪裏差了。阿長每次同他說話，因為想要避免掉他聲音對她的影響力，經常是面無表情，聲音也有些僵冷，和昨天并沒有什麽不同。趙明淵一直在心中默認女戰神就是如此的高冷，并沒有察覺出掩飾和真實之間細微的差距。

莫非是因為阿長讓他離開，覺得有些對不起他？趙明淵如此推測，心中微微有些小激動，看來女戰神也并非完全将他看作是可有可無的陌生人啊！

他的聲音便溫和了一些：“你說的沒錯，是我連累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了辦法，只要阿長再幫我一個小忙，讓人把這封信送給西陵郡駐軍校尉付誠，很快我便會離開此地了。”

“好。”阿長坦然應下，接過了信件，對趙明淵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田夫人和陶大爺的傷勢好轉了嗎？”

“已經好多了。”阿長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那就好。”趙明淵松了口氣，随即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塊暖玉，“這些日子多虧阿長照料，這塊暖玉還請收下，我承諾過的事情不會食言，待你們找回小梅姑娘去到慶安，可憑這玉佩到二皇子府來找我。”

“好。”

阿長将暖玉握在手中，有一瞬的分神，慶安，她一定會回去的！

數日後。

封閉的大屋裏，當初昏迷的女子們一個個醒來，知曉自己的處境，全都惶恐不安，傷心哭泣，卻無人理會她們。有倔強的，鬧得兇了，便會有兇神惡煞的男子沖進來，一陣拳打腳踢，若還是不服，便會被那些人帶走，再也不回來了。

提前清醒過的小梅牢牢地記住了前些日子的事情，深知硬碰硬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便一直忍耐着，在适當的時機醒來，和大家一同傷心哭泣，心裏面卻在默默地盤算着生路。

幾天來，她一邊裝着膽小的模樣，一邊偷偷地将四周的情況盡可能地弄清楚。

這一間大屋建得十分結實，沒有任何松動的地方，大門長時間地鎖着，門邊有四扇小窗戶，通常只開其中的一扇給她們通風，免得把人給憋死了。就連送飯，也是從這扇小窗戶遞進來的。

小梅借着取飯的時機，偷偷地往外瞧過幾眼，發現這院子的守衛還挺多，只她那一個方向看到的，就有七八人，全都是些健壯有力的大漢，表情也是兇惡的很，她只是稍微多停留了一會兒，就被人拿刀威脅着退了進去。

屋子裏還剩下的姑娘包括她在內，總共十二個，大多是來自東海郡各地村戶裏的，只有一個是縣城裏小戶人家的姑娘。這姑娘樣貌原是極美，只是額頭上多了個米粒大小的疤痕，破壞了她的容貌。

據這個姑娘說，她在家中時常用各種方法遮擋傷疤，所以大家都以為她是個大美人，被抓來之後，她原本并不在這裏，而是和一些特別漂亮的姑娘關在一處奢華的地方，但自從發現她容貌的缺陷，她就再次被迷暈，醒來後就在這裏了。

小梅想到王萍絕美的容貌，估摸着她也是被關在其他的地方了。至于鹂兒，她根本不敢去想。

數日的摸索，已經讓小梅感到絕望，憑借她自己的力量，是絕沒有可能逃脫這個地方的，可爺爺他們，真的能找到她嗎？她已經沒時間等待了，守衛的對話已經讓她明白，很可能今晚，她們就要被賣出去了。

當晚，緊閉了好幾天的大門驟然打開，幾盞燈籠，将姑娘們全都驚醒過來，看着兇惡的守衛，還有被圍在中間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小梅的心咯噔一響，她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來了。

姑娘們害怕地縮成一團，依偎在一起，想要躲進角落裏，卻被壯漢們如同抓小雞一般地一個個抓出來，扔到那中年女人的面前，任她挑挑撿撿，評頭論足，好像是在挑選貨物一般。

被抓過去的時候，小梅的身體微微顫抖，心中暗自禱告，一定不要被看中。

下巴被狠狠地抓住擡起，尖利的指甲刺痛了她的皮膚，小梅咬緊嘴唇，膩人的脂粉味接連不斷地鑽入她的鼻子裏，刺激得她眼淚鼻涕一把流，糊花了一張還算清秀的小臉，那中年女人嫌惡地将她推開，一手叉腰，一手甩着香帕，用嬌滴滴的聲音發洩着自己的不滿。

“怎麽都是這種貨色的，根本就入不了眼嘛！”

毛哥冷笑道：“是有些更好的貨色，只可惜你怡紅樓接不下！”

“哼！”中年女人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可一看到四周的壯漢，瞬間又變成了谄媚的模樣，“毛哥你這話說的，十個八個的，我怡紅樓是吃不下，但是一兩個還是可以的啊！就算我怡紅樓比不上那些大地方，可也要有那麽幾個臺柱子才能撐得起場面啊！”

“你能出多少？”

中年女人以袖子掩飾，和毛哥勾了勾手，毛哥的表情頓時松了許多：“這一回沒了，下一次，我保證給媽媽你留幾個好的！媽媽就暫且将就一回？”

中年女人嬌笑道：“那媽媽可就等着你的好貨色了！”

随後，她轉頭，對着幾個看中的點了點：“就她們吧！”

毛哥示意其他人：“把她們收拾一下，給媽媽送去。”

被選中的姑娘們尖叫着想要反抗，卻被壯漢們毫不留情地抓走了。

小梅正要松一口氣，卻聽那毛哥又道：“能被怡紅樓媽媽選中的都是有福氣的，你們幾個……”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那位怡紅樓的媽媽走了之後，竟又來了兩個男人，一個瞎了一只眼還跛腿，一個歪鼻子歪眼的、還斷了一只手，這兩位，都是肯出高價買個清白姑娘當媳婦的。

只看他們兩個的模樣，剩下的姑娘們便吓暈了好幾個。

小梅這回反應有點慢，沒跟着暈過去，下一刻就聽得那瞎子指着她呵呵笑道：“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