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凡人

混亂，極致的混亂在同一天第二次出現在了賭坊中。

原本大家還因為抓到了人而開心，下一瞬卻親眼見證了賭坊的崩塌，無論是前坊主還是新任坊主，還有那總管賭坊生意的方廣總管都還在裏面，唯一在外面的高全還被飛瓦砸暈了，群龍無首之下，小弟們人心惶惶，更沒有心情關注那些還在他們網中的青衣衛。

于是，某些醒得早的，又比較機靈的家夥就趁機逃脫了。

“躲開！”

廢墟之中突然傳出一聲吼，正是那新坊主的聲音，小弟們頓時安定下來，乖巧聽話的立刻就跑開了，心思多的卻還留在了原處，有幾人甚至還循着聲音的方向找了過去，想要把新坊主給救出來。

今日救了坊主，明天我就是高全（方廣）！那幾人興奮地想着。

廢墟之中再次傳來吼聲：“我數到三，你們離遠一點，否則後果自負！一、二、三！”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從廢墟之中傳來，無數的磚瓦碎片飛出來，還沉浸在成為小頭目的美夢中的聰明人被飛出的碎石砸得頭破血流，這才慌忙逃開，可惜太晚了，離得最近的幾人全都被砸倒在地，并迅速地被碎片塵土掩埋了，離得稍遠點的僥幸逃脫，卻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遠遠地躲開的小弟們震驚地望着這副場景，待煙塵散盡，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廢墟之上時，一種對強者的敬畏已經深埋進他們的心中。

“快來救人！”

少女一聲吩咐，賭坊之人以及他們的家人全都沖過來幫忙。

永平縣的城西賭坊真的是一個強大的勢力，整個城西都在王楓的掌控之中，賭坊四周的住戶也全是賭坊之人的親屬，官府通常并不幹涉其中。因此，盡管這裏鬧出了極大的動靜，除了和賭坊相關的人士，官府中人連個影兒也沒出現，更不要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了。

在大家的齊心合力之下，賭坊中大部分的人都被救了出來，還包括了那些早些時候就被拉來大夫們。可憐的大夫們一圈傷員還沒治好，又來了一圈新的傷員，甚至有好幾個自己都傷得挺嚴重的。然而，盡管心中有諸多不滿，畏懼于賭坊的強勢，即使再辛苦，他們也不敢有任何的休息。

阿長的心情很不好，田氏和陶爺爺都受傷了，雖然傷得不重，只是一點小擦傷，但聞到那淡淡的血腥氣，她不由地抿緊了唇。

如果，這是在天武大陸上，她還擁有那曾經驚天動地的實力，不要說是爆炸了，就是地震，她也能把相救的人全須全尾地給救出來，何至于如現在這般，連親近之人都無法護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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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淵的心情同樣很差，他料想着這些人被抓之後會自盡，卻萬萬想不到，這自盡的手段竟然是震天雷！這是不在乎他的生死，一定要除掉他了？父皇尚且康健，竟然就有人敢這樣對他，也太不把他這個二皇子放在眼裏了。

再一看受傷的田氏和陶大爺，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對不起。”

阿長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走吧！”

趙明淵不由一怔。

“原本我救你，只是因為佩服你的毅力，掉在陷阱裏那樣的痛苦也沒有出聲，這樣的人，值得我救。現在，你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盡早離開吧！你在外面留的時間越久，找來的人就越多，這次是震天雷，下次又會是什麽？”

“與皇室中人為敵，我不怕，卻怕連累我的家人。終究，我只是一介凡人，力有所不及，為了你自己的性命，也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凡人，阿長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吐出了這兩個字。沒人知道，承認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對與阿長來說有多麽的痛苦，但這個現實，她必須得認清，否則，遲早有一天，她會因為自己的自大而害了她愛的人們。

“好！”趙明淵的回答只有一個字，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這個夜晚，是無眠之夜，城西的賭坊，除了那些昏迷的倒黴蛋，誰也無法安眠。

賭坊已塌，阿長等人被方廣安排在了一處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宅院中。

阿長一邊照料着田氏，一邊還在注意着隔壁趙明淵院子裏的動靜。

讓趙明淵離開的決定，她并不後悔，只有些懊惱，那時太過氣憤的自己遷怒了他，口氣似乎太重了。

田氏受傷，她最氣的只是她自己。

即便大商朝比天武大陸太平的多，但對于脆弱的普通人來說，致命的因素仍然太多太多，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小傷寒就能奪去人的生命。沒有青衣衛，也會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可能性給田氏等人帶來傷害，而她，就只能如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她本就不通醫術，現在連武道也被限制，關鍵時候如此不頂用，這對她來說真的是非常巨大的打擊。

在這種時候選擇讓趙明淵離開，就是她對現實的妥協。這樣無奈的妥協，讓她心中的憤懑更深，壓抑再壓抑，終究還是忍不住遷怒了。

絲絲愧疚從心中升起，讓她總是下意識地分出一些心神去注意趙明淵的動靜。

隔壁院子的書房中，趙明淵正在寫信。

拐帶女戰神一同回慶安的計劃已經失敗，既然決定離開，就要早做準備。

一開始，他重生之初逃出來的時候，腦中便隐隐有了一番計劃。

西陵郡駐軍中有一校尉是趙明淵的表兄，為人穩重可靠，只要能成功聯系上這個表兄，他想要返回慶安絕對不成問題。

本來，他是想要自己去西陵郡的。西陵郡地處偏遠，與慶安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更重要的是，這位表兄是打着游學的名字偷偷去參軍的，直到他成了将軍才為衆人所知曉，那些幕後之人根本猜不到他會去西陵郡。

不過，他的行動尚未正式開始，就被阿長撿了回去。

再度回想起當時被阿長拎着衣領的場景，趙明淵很快地跳過這一段記憶。

現在，重拾這個計劃，倒不要他親自前去了，正如阿長所說的那般，有了人手，他們做事便方便很多。他因為前世記憶，不敢輕信自己的任何屬下，但這賭坊是阿長剛剛收服的，又和那幕後黑手結下了死仇，完全可以讓他們去幫他送信，快馬加鞭的話，只需五日便可送到西陵郡，他要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這個計劃，他反複地在腦海中思考了好幾遍，确定沒有任何的疏忽，才寫下了這封信。

放下筆，趙明淵難得地放松了身體，靠坐在椅子上。

安排好了一切，那被他放在一邊卻始終不能散去的念頭重又冒了出來——他可真是失敗啊！

重生而來的第一個打算，就是跟阿長打好關系，讓女戰神成為他的助力。好不容易說服了人跟自己一起返回慶安，卻沒料到那些人竟然狠辣到使用了震天雷，還傷了田氏和陶大爺，以至于阿長直截了當地跟他拉開了距離。

他好像回到了當初被救的時候的場景，她那冷冷的話語還在耳邊：“兩清了！”

他曾想過這輩子不讓她那麽容易兩清，但他連她還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根本無法下手。就算他想用報恩的理由與她重新建立聯系，也似乎極不容易，因為阿長施恩完全是随性而為，根本沒想過得到什麽回報，若不是為了小梅，也不會答應他去慶安。

經過這些日子的短暫接觸，他充分體會到了阿長對于家人的在意，而還沒等他跟田氏和陶大爺打好關系，又間接地被人破壞了，多日的努力就這麽白費了，阿長現在不要說對他有什麽好感了，沒認為他是災星就不錯了！趙明淵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

但是，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阿長說她是個凡人，力總有所不及，但親眼見過她于萬軍之中來去自如的英姿，趙明淵怎會認為她平凡？

并且，看到了大毛、二毛不同于一般狗、貓的特殊之後，他想要贏得她的認同，将她納入麾下的信念就更加炙熱了。

連不通人言的畜生都能教導到如斯程度，那換成人又如何？如果能得到她的教導，他們大商朝的軍隊實力定然會更上一層樓，到那時候，再對上邊境苦寒之地的蠻夷，他們何須妥協退讓，要戰便戰！

一想到這副場景，趙明淵就一陣氣血沸騰，恨不能拿起□□在院子裏痛快地耍上一回，但一擡腳，他就清醒了過來。

他的腿，還沒好透呢！

更重要的是，他的女戰神，剛剛直說了讓他滾蛋！

趙明淵：“……”

沮喪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想當年，他初入東南軍中，連個瘦弱的小兵都打不過，而現在，已經能和軍中最強的勇士不相上下！

失敗一次算什麽，他失敗了至少上百上千次，才換得如今強健的體魄。而重生之前，他更是整個人生都失敗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怎麽能輕言放棄？

為了大商的繁盛，他一定會繼續努力，一定會贏得女戰神的認可！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了，發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