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按照宮中往常慣例,今天是秀女進宮的日子,秀女應帶着秀女貼,一大早地便會被接進宮。

可是,已到了傍晚,宮中并沒有派人前來接她。

難道說皇上改變主意了,還是事态有其他的變化,在事情尚未塵埃落定之前,她還是憂心不已。

直到夜裏,宮裏便來了人,派頭極大,豪華的車轎,頗有皇家風範。

慕容雪擡眸望着前來的侍衛,手裏的葡萄生生地滑落在地上。

果然,皇上還是惦記着她,同為秀女,卻這般不同對待,這樣只會讓她入宮後的日子更難過。

“二姑娘,攝政王讓屬下前來接您進宮。”

攝——攝政王?

慕容雪的心一揪起,眉頭緊擰,手由于不知道放哪兒,緊緊握着那盒裝葡萄的錦盤,瑟瑟發抖地問:“還請問,為何是攝政王來接我?”

“不是攝政王,那二姑娘覺得應該是誰來接你?”

難道不應該是皇上嗎?慕容雪眉頭緊擰,迷惑重重。

“二姑娘,屬下也只是奉旨辦事,既然攝政王讓我來接,姑娘還是請吧!”

虞氏就站在旁邊,也弄不清楚是怎麽個狀況,照理說,阿雪不是應該召選秀女,由管事的嬷嬷接進宮,怎麽會是攝政王派人來接呢?

阿赫也要到月中才能回來,真是急死人了。

慕容雪起身,緊攥着虞氏的拂袖,她膽顫心驚,額頭都是岑岑冷汗。

攝政王獨寵寧姑娘,她可算是直接落入了死對頭的手裏,這若入了宮,攝政王打算怎麽把她吃幹抹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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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阿雪害怕。”

一旁的侍衛笑了笑,說道:“二姑娘,攝政王又不吃人,不過是接姑娘進宮罷了,無須害怕。”

“走之前,可以讓我跟我娘道別嗎?”

“當然可以。”

葉晗說完轉身離去了,屋裏只留下她們母女倆。

慕容雪心驚地撲進虞氏懷裏,烏咽地哭了起來,呢喃地說道:“娘,攝政王獨寵寧姑娘,這一去怕是兇多吉少。”

“阿雪不怕,我這就讓李斯去給你爹報信,讓他快些回來。”

“嗯。”

屋外的宮人還在等着,慕容雪也不好再耽擱,便随着宮人上了車轎,直往皇宮駛去。

宮裏的人來慕容府接人,架勢極大,慕容錦也看到了,但她一度認為,乃是皇上表哥派人來接慕容雪的,怕是要直接略過選為秀女這一環節,直接封個美人什麽的,不過,這一切還要看寧姑娘能不能同意呢。

她立在風中,雙手掐着腰,得意春風。

進了宮門,便直接前往了純昭殿。

殿內亮着燈,透過紙窗,依稀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手裏握着書簡,來回踱步。

慕容雪緊跟着侍衛的步伐,緩緩挪步走至了殿門口。

由于心理害怕,身子顫抖地厲害,她微微擡眸,打量着屋裏的動态,一陣冷靜,又覺得十分奇怪,攝政王不是患有腿疾,怎麽這般生龍活虎,手握着書簡在屋裏來回挪步。

“主子,二姑娘已帶到。”

“知道了,讓她進來,你們都下去吧。”

“諾。”

随後,随同的侍衛都紛紛下去了,慕容雪邁着沉重的步子,推開殿門,緩緩走了進去。

這會兒,攝政王正背對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關于攝政王的事情,多少從父親和哥哥那裏聽說些,攝政王十三歲領兵上戰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被将士們奉為北朝将神,可卻因此被敵方算計,廢了兩條腿,此後只能坐于輪椅之上,雖不能帶兵打仗,回朝後卻治理江山,将北朝打理得井井有條,國泰民安。

若他不是前世的死對頭,慕容雪也覺得,攝政王是一個讓人敬仰的英雄。

可是,上一世她就是被寧珊賜死的,攝政王又獨寵寧珊這個外甥女,不論前世今生,他們都只能是死對頭。

只是頗為奇怪,為何他消失半年,回來時纏繞多年的腿疾也好了,這不是等于為他的嚣張跋扈,添了幾分便利。

慕容雪提裙跪拜,說道:“臣女參見攝政王。”

“起身吧。”江疏離仍然是背對着她,聲音卻低沉有力。

為何這聲音竟有些熟悉?

慕容雪膽顫地起身,心裏很不安定,攝政王這般大搖旗鼓地将她喚到這裏來,究竟所為何事,難不成要親自為他那獨寵的外甥女,告誡懲治自己。

“臣女鬥膽問攝政王,喚臣女進宮,所為何事?”

“沒什麽打緊的事,本王就是想看看你。”

想看看她?等等,她怎麽有些聽不懂。

江疏離驀然轉過身來,打量着身子發顫的慕容雪,準備伸手緊握住她的手,卻被慕容雪飛快的動作遏制了,她連忙抽回手,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墨七——

難道說墨七就是威名赫赫的攝政王,前世的死對頭。

慕容雪腿一松軟,跪倒在地上,連忙磕頭認錯:“攝——攝政王,臣女知錯了。”

江疏離挪步上前,緊握着她的手,示意讓她快些起,但這丫頭性子倔的很,跪倒在地上不肯起來。

“阿雪心系本王,何錯之有?”

“臣女無知,不該動心思動到攝政王頭上,還請攝政王念在臣女無知,放臣女回去。”

慕容雪也是篤定,江疏離會念在舊情,不再為難與她,但她好像失算了。

“本王這一生都不會放你走。”

當時的慕容雪,恨不得撞牆而去,這一世她撩誰不好,可偏偏撩了位高權重的攝政王,前世的死對頭。

她忽地笑不出來,劇本走向更為奇妙的道路,告訴她,要怎樣才能回到原來的軌跡。

“阿雪,你先起來,這樣跪着,不會膝蓋疼嗎?”

“您是攝政王,跪拜您是天經地義。”

“那好,本王命令你,給我起來。”

聽到那句命令,慕容雪才膽顫地站起來,得知墨七的真正身份,她心驚地厲害。

她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由于不敢看江疏離,一直沉着腦袋瓜。

江疏離将書簡擱放在木桌上,挪步朝她靠近,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眸光淡漠地望着她,又道:“本王命你擡起頭來。”

他不再是那個毫無身份的墨七,她心裏挂念的冷書生,而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身份的差距,以及她跟寧珊之間的過節,他很清楚,阿雪心裏怕他。

所以,他只能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她說話,雖然心裏極不願意,但一點辦法也沒有。

慕容雪的下巴被他用力地托着,有些疼,她不敢沉眸,只能微微擡起頭來,但目光卻不敢看他。

“攝——攝政王,你到底想要怎樣?”

“本王命令你坐在我身旁。”

江疏離放開那只手,然後往長椅上坐着,并揮揮手,示意讓她過來。

慕容雪深抽了一口氣,然後提裙坐到他身旁,不管怎樣,先穩定他的心緒,然後再做逃跑的計劃。

她心裏很清楚,她一心要嫁的是努力上進的墨七,至于攝政王,老天還是饒了她吧。

“臣女已聽吩咐,坐在了你的身旁,請問還需要臣女做什麽?”

“二姑娘,到本王懷裏來!”江疏離望着她,淺淺地笑。

慕容雪聽後,連忙又跪倒在地,低聲祈求道:“臣女不敢,還請攝政王饒了臣女。”

這般跪着,身子都在顫抖,江疏離嘆了一口氣,她那般懼怕寧珊,說到要進宮,寧願将自己淋濕一身,傷了風寒來推脫,又怎會不怕他。

“罷了,你先下去吧,我讓葉晗為你安排住處,這幾日,你就住在純昭殿。”

江疏離說完,遂喚葉晗進來,為她安排住處。

恢複身份後,他們之間就像隔着一座深牆,面對她,江疏離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從江疏離的書房走出來,慕容雪打量着純昭殿四處的環境,倒是頗為冷清,不過院落的布置極為別致,分明是在深宮,卻有一種步入林間的錯覺。

他還是墨七的時候,便清冷無塵,又愛講究,純昭殿果真是随了他的性子。

葉晗安排好一處屋子便走了,這會兒只有她一人,遂脫去披風和靴襪,躺在寬敞的床榻上,有些乏,她倒下就睡着了。

這一夜,睡得很是安穩,就連一個夢都沒做,晨早起床的時候,精神倍爽。

她伸了個懶腰,心裏還在想,分明就很懼怕攝政王,為何住在純昭殿,卻覺得十分地安穩,難道說,畢竟她跟失憶的江疏離有過一段,所以才會——

慕容雪重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瓜兒,迫使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當她知道江疏離就是墨七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可能了。

合上衣衫,穿好靴襪,便挪步出來,今兒個出了太陽,屋子裏暖和和的,院落的花草也格外蒼翠逼人,若不是知曉自己在死對手的地盤,慕容雪還真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寸天堂。

不一會兒,便來了兩個宮女,說是攝政王派來侍候她的。

“二姑娘,醒了,早膳想吃什麽?”

還真覺得有些餓,先不管,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她回道:“有什麽好吃的都弄來吧!”

“奴婢們知道了。”

沒過一會兒,那兩個侍女還真是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膳,有銀耳蓮子羹,芙蓉包子,小碗溜雞絲,五寸碟醬肉,蜜餞蜜柑,以及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宮廷菜樣。

“二姑娘,可還需要別的?”

“不必了,你們都下去吧。”

這些菜能夠吃完一半就不錯了,還再添些別的菜,豈不是要撐死她。

侍女們都下去了,慕容雪放心大膽地吃着,江疏離念在舊情上,估計也不會把怎麽樣,何況下毒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他不屑于用。

沒過一會兒,江疏離便挪步進屋,然後坐在她的對面,并讓侍女多添了一雙碗筷。

慕容雪瞪大眼睛望着他,問道:“攝——攝政王,你要做什麽?”

“陪二姑娘吃飯。”

“臣女一個人吃的挺好的,就不必陪了吧。”

“這麽多菜,二姑娘一個人吃的完嗎?”

吃不完也得撐着,反正她不想跟江疏離一塊吃飯。

“純昭殿不允許浪費,若是吃不完造成浪費,可是有處罰的。”

慕容雪再望一眼桌上的菜,真吃完,打死她吧。

“攝政王要是真喜歡跟臣女一塊兒吃,那便一塊吃吧!”慕容雪笑了笑,抓着一個包子樂呵地吃着,反正一起吃個飯又不能怎麽着。

江疏離很自在地吃着飯菜,還不停地給她夾菜,又關切道:“二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還不錯。”

“本王知道,二姑娘冒然接到進宮的旨意,必定會心驚,所以命人在枕頭下放了安神的香包,果真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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