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突然掉水,猝不及防之下,玉衡嗆了幾口水。那漢子的手像是鐵箍一樣抓着她的手,導致她雙手氣血有些不通。正是深秋,江水冰涼刺骨,手腳一時僵硬,無法活動。感覺一人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兩人同時往下沉去。
玉衡心裏大急,慢慢地活動手腳。水裏一片黑暗,看不到抱住她的人是誰,玉衡試圖掰開他的手,他卻抱得極緊。
玉衡無奈,只得帶着他往上游去。只是他這樣抱着她,玉衡活動不開手腳,無法游動,兩人都得身死江底。
就在玉衡無法再憋氣的時候,腰上的手緩緩地松開了,玉衡一喜,拉住那人的手,朝上游去。
好在此處江水流動并不湍急,不多時,兩人就在江面上露了頭。玉衡喘了兩口氣,朝那人看去,頓時大吃一驚,竟是柏回。
只是他雙眼緊閉,似乎已沒了呼吸。
玉衡頓慌。他們所在的地方離船已有些距離。就算近,船上刀光劍影,也萬不能再上船去了,玉衡四下看了看,幸而此處離岸不算遠,只得拉着柏回奮力朝岸邊游去。
柏回動也不知道動了,玉衡着急之下,迸發了非凡的體力,不多時就游到了岸邊,又費勁地拉着他上了岸。
徐進見玉衡二人落了水,他不會水性,只得站在船舷邊幹着急。過了好一會兒,見江面平靜,還以為兩人要葬身江底了,又突然看到遠處有兩顆頭冒了出來,隐隐約約是落水的兩人。
徐進大喜。船上的水匪們見一時攻不下那些镖師,拿不到都督府小姐,只得上了小船撤退。
二十餘條小舟四下劃開。徐進被劉郜拉着上了一條小船。
官府的人見捉他們不住,只得放箭亂射。徐進他們撤退最晚,射程最近,不少箭羽朝他們射來,劉郜不幸中了一箭,正射在胸膛上。
夜風吹來,全身濕透的玉衡不由得打了幾個寒顫。她顫抖着拉開柏回胸前的衣襟,俯身聽了心跳。
半點皆無。
不知怎的,玉衡此刻心裏竟異常平靜。她按以前學過的急救法,一下一下地在柏回胸口上按了起來。
“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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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喝,玉衡手沒有停,轉頭看去,徐進已經從一條小舟上跳上岸來,小舟上似乎還坐着幾人。
徐進看到柏回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吃了一驚,“柏兄弟這是怎麽了?”
玉衡無暇解釋這麽多,只道:“徐大哥,你來得正好,你快過來。”
徐進奔将過來,玉衡匆匆道:“你朝他嘴裏吹氣,我叫你吹你就吹。”
徐進見她一下一下地按着柏回胸膛,雖然驚奇,但此刻救人如救火,只嗯地一聲應了下來,跪坐在柏回腦袋旁。
“吹!”玉衡又按了兩下,道。
徐進早已深吸了一口氣,聽玉衡一吩咐,連忙對上柏回的嘴,朝裏面猛吹了一口氣。
玉衡又按了幾下,又道:“吹!”
徐進又朝柏回嘴裏吹了一口氣。
小舟上的人都驚奇地看着這一幕。雖劉郜身中箭羽,但徐進擔心玉衡兩人,一定要過來看看,才肯安心走,官府的人都在追四散的水匪,沒有注意這一方小隅,幾人就劃舟跟了過來。
如此做了有半柱香,玉衡滿臉都是汗珠,一滴一滴地淌在柏回的胸膛上。
徐進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柏回,小船上的人都已經看得搖頭,他們從來沒見過溺水的人還能救回來的,玉衡卻還在不知疲倦的按着柏回的胸膛。
“東家...”徐進輕輕地提醒了一聲。
玉衡充耳不聞,按了幾下,“吹!”
徐進沒有動。
“吹啊!”玉衡急喝道。
徐進見她像是魔怔了,只得依言又吹了一口。
玉衡欲再按,卻聽柏回突然咳嗽了一聲,嗆出些水來。玉衡附耳在他胸膛,聽到裏面的心髒重新跳動起來了,心中大松,脫力之下,倏然朝後摔去,好在徐進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小船上的人都不由驚叫了起來,“竟然真的活了!”
徐進也是又驚又喜。
“東家,我怕不能送你去金州了,我兄弟受了重傷,我...”徐進一個八尺的漢子,從未失信于人,說到此處已羞愧得滿臉羞紅。只是劉郜是他生死相交的兄弟,眼下他生死不測,又有官兵追殺,他實在無法撇下他。
玉衡累得連話也無法說了,只是點了點頭。
“實在對你不住,東家。”徐進再次道歉,将外衣脫下,披到玉衡身上,接着大步跨上小船,水聲傳來,小船遠去了。
柏回缺氧時間過久,一時還無法清醒過來。好在性命已無虞。
不遠處的江面上,官兵的喝罵聲順風吹了過來。
良久,玉衡稍微緩過勁來,将徐進的外衣蓋到柏回身上。柏回受傷的左臂隐見紅色,她在懷裏掏摸一陣,摸到兩個瓷瓶。好在傷藥沒丢,又是瓷瓶裝的,倒完好無損。
堪堪替柏回上了藥,包紮好,已是力竭,攤倒在柏回身旁。
良久。
一陣夜風過境,玉衡冷得直哆嗦。突然旁邊緩緩地伸過一只手來,玉衡轉過頭,正好撞上一對濕漉漉的眸子。
玉衡又驚又喜,倏地坐了起來。
“柏回!”
玉衡猛地拉住他的手,幾乎喜極而泣。
“柏回!...你差點死了!”
柏回咳嗽了幾聲,眉眼含笑,目光熠熠地看着她。
他想起他抱着她,兩人一道跌入冰寒刺骨的江水裏。他不會水性,當時也并不是想抱着她跳水,只是沒想到那人會突然放開她,一時收力不住,這才跌入了江水裏。
他還以為他要害得她一起死在水裏,本能地緊緊抱住她。不想她竟會水性。他只記得她拉住他往上游去,後面就不知道了。
再次恢複意識,他感覺有人在他胸前按壓着,一下又一下。意識很模糊,他卻聽到了她的聲音,奇異地感覺到了嘴上傳來溫軟的觸感,接着一口又一口氣,渡了過來。
不遠處地水面上有船四處搜尋,不知是誰率先發現了岸上有人,一艘船快速朝兩人劃來。
被人聲驚擾,柏回不舍地從她凍得通紅的嘴唇上移開目光,撐着欲起身,玉衡連忙扶着他起來。
那官船很快靠了岸,從船上沖下十餘個官兵,将他們圍住,玉衡衣裳盡濕,曲線畢露,分明是個女子。
柏回見那些官兵不住地朝玉衡打量,連忙彎腰撿起地上徐進的外衣,替玉衡裹在身上。
“你們是什麽人?”一個官兵喝問道。
玉衡道:“我們是船上的船客,逃下船來的。”
本來那些官兵們都信了,畢竟那水匪裏應該不會有這樣嬌滴滴的女子。卻有一人眼尖地看到柏回受傷的左臂,喝叫道:“這人手臂受了傷,這男子說不定是水匪!”
柏回将玉衡護在身後,冷冷道:“你們是誰的部下?”
那些官兵見他渾身濕透,頗為狼狽,但氣勢不凡,一時無人敢搭話。
片刻,才有人道:“我們是唐州張刺史的部下。”
柏回笑道:“張義忠嗎?他是我的表親。”
一語既出,那些官兵驚疑地左右相顧,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張大人就在船上,是與不是,上船讓張大人一見就知道了。”有人提議道。
一群官兵圍着兩人,柏回拉着玉衡的手,柔聲安撫:“別怕。”
上了船,柏回交代玉衡在船板上等他,自己去見那個張義忠張刺史。
玉衡在船板上等着,一旁站着一溜排的官兵。
不多時,一群女子從原先的商船上走上船來。玉衡定眼一看,被擁在中間的那個女子正是柏回救下的小姐。
宋嘉迎面走來,也看到了她,吃了一驚,她眼看着柏公子抱着她跌入水中,此刻她在這裏,那麽柏公子在哪裏?
“你!柏公子呢?”宋嘉一喜,幾步奔過來,焦急喝問道。
“他...進艙去了。”玉衡渾身濕透,冷得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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