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滿月

? 婉婉的眼睛長得很像江瑟，眼尾微翹，睫毛長長。單拿眼睛來說，還算是個漂亮的女娃。但和江瑟李霁相比，面貌似乎太平常了些。眉眼可能還未長開，說是平常未免為時過早。

李将軍府的小姐滿月，前來恭賀的各路官員不知有多少。府門口的馬車停的是滿滿當當的，什麽尚書府的，某侍郎府的。

立在門口迎賓的李勝和朱青，臉都笑僵了。前來的官員他倆大部分都是識得的，但仍有一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但來者是客，李勝和朱青也只能暗暗記下那些人的名字和臉孔，以便摸清他們的底細。

如清和如瀾倆人也未閑着，今日不僅來了衆多的官員，還來了一群貴夫人小姐。個個穿紅戴綠，脂粉飄香，如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咕哝道：“也不知是來看小姐的，還是來瞄将軍的。”

如清暗中碾了她一腳，臉上笑意不減，迎上一位夫人道：“夫人，您這邊請。”

來人正是太常寺少卿王大人的夫人，雙眼狹長，帶着一股精明之色，身後跟着個身穿淺綠色裙裝的少女。

王夫人的視線在如清臉上停了片刻，微微點頭示意，朝身後的那個少女低聲道：“還不快跟上，笨手笨腳的。”

那少女眼神怯怯，唯唯諾諾地跟了上去。

這點兒聲音哪裏逃得過如清和如瀾的耳，倆人不禁對視一眼。

“這孩子長得可真俊，你看，你看，這雙眼睛可真漂亮！”說話的是秦尚書的夫人，一上來就抱住婉婉誇個不停。

其他幾位夫人紛紛附和。

婉婉滿月，江瑟心裏十分高興，但被這麽多面生的夫人圍在一起，還真是令人吃不消。不過還好有宜康長公主在，誇她孫女，她最樂意。

不少貴婦身邊都帶着個小尾巴，十五六歲，個個長得跟朵花似的。時不時地往她這邊偷瞄幾眼，但見江瑟回望過去，便有神色慌張地轉開了，裝着去逗弄孩子。

“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看來這相貌是随了母親了。”一位夫人挨近江瑟身旁，熟絡地拉住江瑟的手道。

這人正是方才的那位王夫人。

江瑟微微一笑道：“夫人謬贊。”太常寺少卿的夫人，她認得。瘦長臉，狹長眼，看這面向，不像是個好相與的。倒是王夫人身後的那名少女，一身淺綠色的裙裝，膚白櫻唇瓊鼻，臉頰邊有個很輕的酒窩。尤其是那雙眼，跟江瑟像了個八/九成。江瑟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偷偷打量着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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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的，真當她是個瞎了眼的軟柿子不成。

江瑟望着長臉王夫人指着那名少女道：“這是王小姐吧，模樣可真不錯，多大了，定親了沒有？”

王夫人笑道：“還沒有，她父親和我最疼的就屬她了，說是定要為她尋一良婿。”

那少女聞言臉頰上升起兩抹淡淡的粉霞，本就低垂的頭這下子垂得更低了。

這尋良婿都尋到她跟前來了。

江瑟看了一眼趴在宜康長公主懷中吐着泡泡的婉婉，輕笑道：“是啊，我這當娘的心跟夫人您一樣，這女兒都是父母手心的寶兒，誰會舍得她受一絲委屈。我最見不得那些送女兒為人妾的父母，都把女兒當成阿貓阿狗似的，說送便送了，當真狠心。夫人，您說是不是？”醜話先說在前頭，一個月沒洗浴，江瑟躁得慌。

那少女的容色雖美，但瞧着八成不是王夫人的生女，看那氣度，活脫脫的一個受氣小庶女。

江瑟的聲音雖輕，滿屋子的人都聽得清，有聽明白的，也有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女人生了個丫頭，納不納妾的事，容不得女人做主。

王夫人臉上一僵，哂笑道：“夫人說得極是。”

一旁的孟夫人接話道：“你們王家的姑娘就是王妃，那也當得。”

江瑟和李霁成親的前晚，前來訓導的夫人就是這位孟夫人。孟将軍一年前去了邊疆，孟夫人也跟着去了，不久前才歸京。這不，正好碰上婉婉的滿月宴。

孟夫人和宜康長公主是閨中好友，性子爽利，最見不得女人間的那些個彎彎繞繞。這麽多年來，把孟将軍管的死死的。別說二八少女，就是八十歲的老婦，孟将軍都不敢瞧上一眼，人稱“京都第一妒婦”。

其實這第一的名頭本輪不到孟夫人，只不過因另一人身份尊貴（性子潑辣），無人敢說罷了。

江瑟忍住笑意，微微別過臉去。孟夫人口不留情，誰人不知，那王夫人今日的意圖是想把她身後那個少女塞進将軍府。這将軍府的妾氏可比不得王妃的位尊，千萬別辱沒了人家。那姑娘也許是迫不得已，或許是心甘情願，但李霁是她江瑟的領土，不容任何人侵犯半分。

孟夫人也不理那王夫人，拉住江瑟的手道：“你這雖出了月子，但也要注意調養，女人最要緊的是自己的身子。身子好了，才有力氣去收拾那些魑魅魍魉小妖小怪。”

孟夫人和宜康長公主的口吻簡直如出一轍，江瑟含笑稱是。

“瑟瑟，婉婉這是餓了吧？”宜康長公主把婉婉抱到江瑟跟前開口道。

江瑟忙把婉婉攬到懷中，一雙大眼滴溜溜的，小嘴一張一合。這哪是餓了，分明是舒坦的。婉婉剛吃飽時就是這個樣子，今日是被人誇的吧。江瑟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江瑟說明原委，婉婉舒坦地打了個小嗝，引得宜康長公主和孟夫人連連放聲大笑。

江瑟點了點婉婉的小鼻頭，微微轉頭，王夫人和那個淺綠裙裝少女已去了別處，正和秦夫人寒暄着。那少女的雙眼還時不時地向她這方飄着。

抓周本應在孩子周歲時進行，但宜康長公主疼愛婉婉，又玩心大起，遂準備了很多東西，讓還未學會爬的婉婉盡情“挑選”。

桌案上擺着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都是李霁李肅和宜康長公主從各處搜羅來的，不過大多數都是些精致的匕首、軟鞭，還有那把李霁挂在書房中的名劍。

江瑟看不過去，以免自家閨女日後嫁不出去，她又添了些朱釵首飾，繡帕璎珞之類的。最後，鬼使神差般的，江瑟又放了盤芙蓉蒸糕。

于是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之下，婉婉小朋友不做花木蘭，不做嬌嬌女，毫不猶疑地把手伸向了那盤糕點。

江瑟忍不住撫額嘆息：她生了個吃貨閨女。不過好在這次并不算數，不算數！

江瑟不知道的是，一年以後的今天，婉婉小朋友抓的仍是吃的。

和江瑟的無奈不同，李霁反倒是很高興，旁人連忙稱贊“有福氣，有福氣！”

是啊，能吃是福。

抓周剛一結束，永安帝派來送禮的高公公踏進了将軍府的大門。

禮物一箱箱的，衆人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不過從宮裏出來的東西，那都是無價寶。

有些人豔羨，有些人嫉恨，也有些人歇了剛冒頭的心思。

王家的庶出三小姐隐在一盆花木之後，眼神呆呆地望着人群中豐儀出衆的男子，魂兒都出了竅了。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劍眉星眸，此時正滿含溫意地望着懷中的女嬰，還有他身旁的貌美夫人。

她的那雙眼睛和那位夫人長得很像，她本來還有些雀躍。但眼前的這一幕投射在那雙美麗的眼眸中，她忽然覺得有些刺眼。

“王小姐，您是迷路了吧！”

王家的庶出三小姐心中一晃，忙轉過頭來，見是将軍府中的丫鬟，定了定心神，輕聲道：“是，不知怎的卻走到了這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如清神色不變，也不戳破，領着她回到了廂房。

那三小姐轉身之際，又朝人群匆匆回望了一眼，可惜，被人擋住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