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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山真理是個怪物。
這是惠夫人所一直津津樂道的,她并不介意在這方面擁有超強的學習能力的杉山真理會被人排斥,在她眼裏,成功者必然是孤獨的,就像君王永遠高傲地置于王座一般。
對于上位者而言,所有能影響判斷的不穩定因素都應該抹殺掉才對——無論它是什麽。
而被她親切的成為“我的小真理”的杉山真理,在她眼裏無疑是最優秀的作品,甚至是到了地下還可以拿來與父親炫耀的談資。
“身為怪物的惠夫人,親手制造出了一個小怪物來。”
這便是外界對于這對母女最廣泛、最被認可的評價了。
對于杉山真理這麽個一手調/教出的繼承人,惠夫人一向是寄以厚望,但絕不親近,甚至說出了“你什麽時候不恨我了,什麽時候你就算合格”這樣的話來。她這麽說得時候依舊是帶着那種溫聲和氣地語調,唇角微微地上揚,帶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指正在親昵憐愛地撫摸着杉山真理的臉頰,從耳後骨一路滑向了脖頸上的大動脈。
杉山真理仍是無動于衷地垂首翻閱着文件。
惠夫人掩手笑了起來,她輕輕地拍了拍杉山真理的後背,“我的小真理是個好孩子呢,好孩子就要聽媽媽的話,那些不好的、會妨礙你成長的東西為什麽要存在呢?”她低下頭來,貼着女兒冰冷過分的臉頰,鴉羽般漆黑順滑的鬓角順勢搭在了杉山真理的手背,“我的小真理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存在,只要你乖乖聽話,未來這一切都是你的——”
她朝着落地窗強硬地扳過杉山真理的面頰,這棟地段獨好的別墅能将大半個東京收入眼底,歌舞伎町那輝煌絢麗的燈火倒映在惠夫人那雙美麗的眼裏,似乎也染上了欲/望的火花。
惠夫人貼着她的耳際輕聲慢語,“我的小真理,什麽時候你不恨我了,這些就都會是你的——”
杉山真理看着她,依舊是那副冷漠而無動于衷的面孔,少年人特有那種峥嵘傲氣在她身上也顯得死氣沉沉。她盯着惠夫人那雙美麗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
杉山真理那種固執的幾乎在周身結成實體的倔強是惠夫人最讨厭的地方。因為被金尊玉貴養大的惠夫人永遠不會有這樣的神情,她根本無需向任何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只要她想,哪怕是要星星都不會有人捧給她月亮。而杉山真理的固執倔強卻像極了那個被她稱作“父親”的男人骨子裏埋着的東西,廉價的讓人作嘔。
她明明是她最優秀的作品,卻還是有着這樣的瑕疵。
惠夫人擡手撫在杉山真理那頭柔潤光澤的長發上,纖細的十指慢慢插/入濃密的發根,再一點一點狠狠的攥起,“好孩子不應該這麽說話。”杉山惠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沉,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森冷感,一瞬間竟能讓人聯想到鋒利而雪亮的刀尖。但當她目光慢慢游弋至杉山真理眼角因為疼痛而流出的生理性淚水時,卻又充滿了愛憐,“我的小真理你要乖一點啊……”
杉山真理咬住了牙,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依舊用那種倔強又固執的眼神看着杉山惠。顯然疼痛并不能讓她屈服,甚至不能讓她露出一個稍微乖一些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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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山惠好看的眉毛慢慢地挑了起來,她蔥白的指尖掐住杉山真理的下颌,強硬地讓她擡起了那張彼此酷似的面孔。
她無不自信的想道:早晚有一天,她馴養的這只野獸一定會露出應有的爪牙來——絕不是像現在這般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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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能夠感覺到微涼的清風吹拂臉頰的那種,愉快又真實的感覺,也能清晰的嗅到淺淡朦胧的花香。
但這是不可能的。
被迫接受杉山惠所謂的繼承人訓練之後,她根本就是處于半軟禁狀态,杉山惠那個偏執的控制狂所安排的場所,就同她本人一般的奢侈糜豔而缺乏真正“活着”的感覺。
這裏,是哪裏?
她的意識也是朦胧的,好像随時都要乘着風飄起一般,思緒無法凝聚,卻感到一股超出想象的愉快——明明是處于她最讨厭的不受控制、沒有絕對把握的狀态,卻讓她覺得整個心神都放松下來了。
她跟着感覺緩慢的穿過了長廊,在一片櫻花樹的環繞下,見到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少年。正阖着眸子、安靜而又放松的沉睡在樹下,淡粉的櫻花映得他一貫白皙的面孔上也粘連了許些顏色,顯得柔和又寧靜的模樣。
他依舊是那身白襯衫黑色外套的打扮,浮萍拐被安置在手肘旁,纖長濃密的睫毛低低的斂着,就是像秋日落葉般的模樣。
杉山真理沒有喚醒他,她靜靜的站着,就這樣在旁邊端詳着他清秀的眉眼,感覺到了一陣無言的安詳。
怎樣都好,這個世界,畢竟有你。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安靜的退出了夢境。
準備再次迎接,深夜裏那好像永無止境一般冰冷的黑暗。
離去之前,她卻沒注意到
——雲雀的睫毛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僞結局
? 似乎是一聲女性的驚呼響起,耳尖一動,沢田綱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聲源處望去,只見前方的露臺上伏着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性,腳下那雙淺棕色的高跟鞋的鞋跟已經斷了,看模樣,似乎就是剛剛不慎摔倒在地的。
他連忙放下手中端着的香槟,走了過去,溫柔地俯下身,“您還好嗎?”
那女人一頭利索柔順的短發,露出的小半截脖頸白皙細膩,側臉的輪廓相當的精致流暢,宛如工筆畫一般。她披着一件白色的男裝外套,袖口上繪有鳶尾花的圖樣,看款式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沢田綱吉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她拉住了快要滑落肩膀的西裝外套,慢慢地撐起手臂來直起了上半身,“真是不好意思,在慶功宴上弄出這種烏龍來。”
聲音分明是鎮靜而沉穩的,聲線也沒有一絲顫動,只讓人覺得娓娓動聽、極具說服力。
沢田綱吉順勢一笑。
“不,出這種意外本身就不是您的錯。讓美麗的小姐受驚了,才是這會場主人的錯。”
說着,他便打算伸手招呼場內的服務人員,只是被她叫住了,“不必了,非常謝謝您,我的管家已經去為我拿備用的鞋了。”
沢田綱吉聞言看去,果然見着一個樣貌清俊、穿着一身執事服的男人捧着盒子走過來,恭敬地低下了頭顱,不敢直視那屈起手臂、直起上半身的女人,雙手穩定的将盒子打開遞了過去。她毫不顧忌的将腳下的高跟鞋褪了下來,換好之後,才按着管家的肩膀慢慢的站了起來,轉過了臉來。
她面色蒼白到幾欲透明,顯出幾分病态來,但眼角眉梢卻都是柔和的,琥珀色的眸子裏好似盈着一汪澄澈的湖水一般。
沢田綱吉腦子裏猛地一下炸開了花。
他已經知道這是誰了。
在日/本幾乎一手遮天的極道的接班人,那位據說是上一代首領惠夫人私/通才生下的孩子。
她的豔名和兇名幾乎一般盛,無可挑剔的美貌也沒法遮擋這女人的心狠手辣,就好像豺一樣兇猛貪婪的動物,她永遠不知足,她的野心永遠不會消退。只要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即将要征服的對象。在她的手下,先人的“事業”幾乎被擴大了數倍不止,還堂而皇之的被打上了正義的标簽。
——就是這樣一個,彪悍到幾乎不像女人的女人。
只是沢田綱吉卻沒想到,真正的杉山真理,居然會有這麽羸弱到好像不堪一折的身體,完全不能明白就是這樣看上去甚至有些病态的軀殼,是怎樣爆發出那樣強大的能量的。
“我記得您,在上一次家族聯盟的時候,我雖然因病并沒有出席,但我有看見您的視頻。”她頓了頓,往上拉了拉西裝外套,一小節素白手腕露出袖口外,上面繪着的藤蔓刺青帶着一種森系的美感,“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您給我的影響非常深刻,想忘記您都是件難事。”
沢田綱吉沉默住了,他直覺對方這次出席這場無甚重要的慶功宴似乎是沖着他來的。
“我想——”年輕的女性微妙的頓了一下,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情,“因為某些原因,我并不想動手去查,您能把您的雲之守護者現在的地址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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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疑是威脅的情況下,沢田綱吉依舊沒有将地址給她,這倒是讓杉山真理頗感意外。但也沒關系,只要她想要,在這塊地界上,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所謂的由于某些原因不想動手查,也只不過是不希望手下人自作主張的揣測她的心思罷了。
她曾經固執的堅持早已就被時間磨得只剩下灰燼,現在的杉山真理,已經并沒有了“非要怎麽樣不可”的地方。
她很快拿到了雲雀恭彌的地址以及手下人為了讨好她順帶下來的全部資料,但卻遲遲沒有動身。
一開始的确有過,只要“怎麽樣”然後就去見他的念頭,只是十年過去了,這個念頭被這麽一點一點的磨到了現在,已經連一開始為什麽想去見他這種理由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但卻依舊有着這份執念——但也僅僅只剩下執念。
芙蓉能出污泥而不染,但她杉山真理卻不能。
在黑暗的環境下熏陶久了,她果然就如杉山惠所期望的那樣,露出了野獸殘忍嗜血的爪牙,人性中的惡被她發揮的淋漓盡致。
她肆意享受着生/殺/掠/奪的快/感,感受着權利帶來的一切好處,并且心甘情願的淪為欲/望的奴/隸,不以為恥。
反正在這個被扭曲的世界中,只有快/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杉山真理愉快地勾了勾唇角,叫住了不敢直視她狼狽一面的管家,“中田,我要去趟并盛。”
管家從善如流地答應了任性到無法無天的小主人的要求,當即就令人備好了車。
十年後的并盛,卻似乎還是她一開始來到的模樣,只是杉山真理卻已記不大清那時候來這裏到底是什麽感觸了。
[我當時到底是為什麽這麽蠢才要跑來這種地方啊]
被欲/望和自身野/心慣壞的大小姐已經絲毫不顧當時所堅持的“活着”和“自由”,亦或者,她現在所追求的已經是另一種“自由”了。
還未走到雲雀恭彌所在神社,杉山真理就已經感到了無聊,和這些無法抹去也無法忘記的黑歷史比起來,果然還是酒精和血腥味能使她感到刺激和愉悅。
感覺到清涼的微風迎面撲來的大小姐不滿的皺起了好看的眉毛,中田管家見狀将車上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一瞬間,稍帶刺鼻的煙草味熟悉的籠罩住全身,因生病而久不出門的杉山真理終于感到了自在,難得的打消了主意。
她現在一丁點都不想再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了。
杉山真理蹙着眉,拉了拉西裝外套不讓它滑落,她轉過身去坐回了車上,随手将手上那一大打已經變成廢紙的資料盡數丢掉。
“中田,我後悔了,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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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山真理沒有喚醒他,她靜靜的站着,就這樣在旁邊端詳着他清秀的眉眼,感覺到了一陣無言的安詳。
怎樣都好,這個世界,畢竟有你。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安靜的退出了夢境。]?
☆、真/結局(上)
? 入耳的小提琴音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餘韻,沉郁又悠長,宛如屋檐上将化未化的殘雪。
沢田綱吉循聲望去,卻見着似乎是亞裔面孔的女孩伫在中心廣場的噴泉旁,旁若無人的演奏着。風微微揚起她脖頸上束着米白色紗巾,她的神情看起來輕松極了,有着一種亞裔特有的內斂着的自信。不經意露出的側臉輪廓分明,只站在那裏,就好像變成了一道風景。
一曲結束,她将小提琴往身後攤開的琴盒一收。此時,廣場上的白鴿驀地撲朔群起,其間一只不知怎的,竟剛剛好擦過她的臉頰。
女孩錯愕地擡起頭來,卻只看見白鴿展開翅膀時漏下的殘霞微光。她愣了愣,突然噗嗤一笑。
沢田綱吉也怔住了,他盯着那人看了好久,才敢确認對方的身份。
女孩一提琴盒剛想離開,餘光卻不經意掃到了靠在車旁、難得休閑裝打扮的沢田綱吉,她歪着頭想了想,先低下/身去安撫了腳邊躁動不已的黑貓,極其自然的朝他走了過來。
撲朔飛起的白鴿以及天邊隐約殘存的昏紅使這畫面看起來唯美極了。
最終,她伫足在他身前,用已經帶上了點異國口音的日語和沢田綱吉打招呼,唇角一勾,就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來:“綱君,好久不見。”
沢田綱吉張了張口,又覺得什麽都沒法說出,只好抿着唇和她打了招呼。
打破僵局的還是杉山真理,她抱起了不知何時已經竄到腳下的黑貓,捏着它的爪子,刻意細聲細氣地開着玩笑道:“綱君好久不見喵,有沒有小魚幹喵?”
感到略微不适的黑貓脾氣很是暴躁地撓了她一爪子,杉山真理卻一點也沒和它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再給你掙口糧欸——對不對恭彌醬,不要這樣對我嘛。”
沢田綱吉僵着的臉差點崩了,終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恭彌醬是個什麽鬼啊!”
“是愛稱哦愛稱——”杉山真理大笑了起來,将黑貓一下就抱到了沢田綱吉面前,一人一貓就這麽大眼對小眼的僵住了。
“恭彌醬有很可愛,每天都有陪我寫生、拉小提琴、散步——真的超棒欸。”杉山真理笑眯眯地舉了舉黑貓的爪子,“所以作為獎賞,綱君要請它吃小魚幹喵~”
沢田綱吉自認為成為黑手黨boss之後已經百毒不侵,卻沒想到原本很是正經高冷的杉山真理居然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難得的被噎住了。
半響,他才點了點頭,紳士地拉開車門,“好。杉山桑也一起上來吧,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杉山真理沖他笑了笑,從善如流地上了車。
依稀還能聽見她歡快的聲音在耳邊回響着,但卻不知為何,沢田綱吉感到了一陣從未有過的罪惡感,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趟到來是否正确。
“恭彌醬,我們要去蹭飯了,開不開心喵~”
——打擾她的生活真的好嗎??
☆、真/結局(中)
? 沢田綱吉側目瞥了眼後視窗中與黑貓玩鬧的杉山真理,還是有些無法想象。
他并不是沒見過當時突然來到并盛的杉山真理,也對于她和自己雲守之間隐隐約約的那點子暧昧有所了解,以至于一開始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情報有誤,根本就是認錯人了。
在惠夫人因病身亡後,她所占據的地盤被四分五裂的肢解開,原因自然就是她的親生女兒、下一代繼承人杉山真理的莫名失蹤,以至于原本與之比肩的藤田組勢力的瞬間脹大,讓即使遠在意大利的彭格列都不由得來摻一腳,免得藤田組一家獨大,影響雙方的正常合作往來。
但等查到杉山真理的時候,他又突然不太想來這麽一趟。
的确是扶持她重回極道與藤田組接着僵持才是最好的選擇,但……但也說不定她的離開就是與他一般厭倦了黑手黨肮髒動蕩的生活呢?
沢田綱吉無法選擇離開,是因為他還有需要在乎、需要保護的,而杉山真理在其母一死之後就迫不及待的逃離日/本,顯然是已經無所顧慮。要不是庫洛姆偶然在推特上看到她模糊的半身照片,刻意去找草壁确認之後,也許現在也沒人知道這位黑手黨繼承人的下落。
這樣真的好嗎?要是她還有野心、還有不甘,那麽沢田綱吉也許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她顯然是想要做回普通人,完成他都沒法完成的心願,那麽他為什麽要阻止呢?
沢田綱吉不自覺地抿住了唇,卻突然聽到了杉山真理的話,“如果是來請客,我會很樂意哦。”
她懷裏黑貓燦金色的眸子借着後視鏡直直的與沢田綱吉對上了,然而杉山真理本人卻側着臉、瞧着窗外,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的模樣。
“所以不要再苦着張臉了,我很樂意綱君的請客。”她說,“但是如果是為了那件事來的話,我恐怕沒辦法答應你。”
沢田綱吉頓了頓,忽然促狹地轉頭瞥她一眼,“并不是,我只是想來看看敢喜歡雲雀學長的,是個什麽樣的人。請客的話,就當做這件事的好處費好了。”
“欸——”杉山真理慢慢拉長了調子,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件事還有人知道啊,我以為那是雲雀君的黑歷史來着。”
沢田綱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雖然是黑歷史,但的确是他唯一一段戀愛史來着——嗯,如果算的話。我怎麽樣作為boss也該了解一下啊。”
杉山真理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家夥這麽純情來着——也對,除了我根本沒人會把那個暴力狂當做小天使嘛,看臉的話倒是勉強還有人,但是都被他咬殺掉了吧?”
她懷裏的黑貓随着她的動作歪了歪頭,安心的縮到她的臂彎裏,燦金色的貓瞳漸漸縮小。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低沉了下來,原本一直在笑的面上也漸漸恢複了以往的淡漠神态。靠着車背,目光游弋在車窗外,側臉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蒼涼。
也許是輪廓線條太過流暢、睫毛過于纖長,竟顯得有些失真。
但這時沢田綱吉卻覺得她簡直真實極了,并不像剛才的“無論如何也要笑”,反而更像是他記憶裏那個安靜的待在角落裏、默默注視着雲雀學長巡查并盛的恬靜女孩。
那個時候,她看上去雖然內斂沉靜,但實際上卻沒法讓人轉移開視線,就好像枝頭上搖搖欲墜的櫻花,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亡。
她說:“我啊,有點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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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日本之後,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去找這時遠在意大利彭格列本部的雲雀恭彌,反而拜托了親生父親抹去她的出境記錄。
杉山真理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來,是她一時有些承受不了。
記憶裏是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天幕的火光,灼燒的她心肺都是疼的。
那個女人死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她自己都沒有料想到。還被她關在別墅裏的杉山真理,差點就死在幫派內鬥的一場火裏。
最後還是那個被她稱為冰冷機器的中田管家拼死沖出來救了她。
他告訴她杉山惠并不只是真的不在乎她,只是迫切的需要杉山真理的回歸,不然空有繼承人之名的杉山真理在她死後注定要被處理掉。只是那人什麽都算計到了,唯獨沒算計到自己死得會是這麽早,以至于埋下的伏筆一條也沒用着。
杉山真理一丁點都不信他的話,但那又能怎麽樣呢?她還要去和死人計較這個問題嗎?
在生死線上掙紮過一回,很多本以為在意或者本以為不在意的東西,現在看起來都有些可笑了。她并不會——再次為母親的冷淡感到難過,也再不會那麽倔強的堅持着自己幼稚的想法。
因為可以被她依靠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她以為自己恨她入骨,卻沒想到自己心裏認定的唯一可以去信賴的居然會是那個從未被她稱呼過母親這個詞的女人。
她、杉山真理,已經沒有了可以任性的資格了。
明白了這點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無處可去——惠夫人最高明的一點就是,真理自以為束縛住自己的只不過是一棟別墅,卻沒想到是心底殘留的那點念想,牢牢捆綁住了她,令她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都沒想過逃離,還自以為是的安慰自己現在還沒做好準備。
你多傻啊,那女人多麽精明,你怎麽玩得過她?要不是看在你是她女兒的份上,你連和她玩得資格都沒有,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實在是了不起……
杉山真理突然有點想哭,但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
在中田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尋求庇護,那位藤田組的現任首領這麽問她。
“你是想要回去繼承你母親的東西,還是想要離開?”
杉山真理恍然無覺的仰起頭,看着那人酷似她的眉眼,忽然明白杉山惠是個多麽強悍的女人,她真的耍了整個黑道整整二十年之久。
外界都以為他們是死敵,結果不過是為了不做出頭鳥被伏擊的權宜之計。
她沉默了一瞬。
“我想出去,去哪都行……我想要離開這裏……”
她沙啞着嗓子這麽說道。
☆、真/結局(下)
?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麽優秀,就算獨居一隅也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杉山真理就不能。
她想走的越遠越好,遠遠離開這個生活了數十年之久的故土,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最起碼她不能像現在這樣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
那男人果然在之後就沒給過她一點幫助,剛開始的時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根本沒法一個人獨自生存,但是人對環境的适應力真是可怕。只不過短短三載,她居然就像仙人掌一樣,在貧瘠的土壤裏牢牢紮了根,活得越來越好,就連羸弱的體質都好似增強了不少。
她養了只叫做恭彌的黑貓,靠着自己不賴的樂器水平找了份小提琴手的工作,養成了周日就外出寫生的習慣。
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沒事還會帶着黑貓出去散步,偶爾還去廣場上喂喂鴿子,學會了怎麽對待別人的幫助表示感謝,怎麽處理好鄰裏關系。
她簡直脫胎換骨,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過着十年前的自己根本就沒法想象到的生活,但她覺得每一天都很充實,都很愉快。
從沢田綱吉那裏回來之後,杉山真理回家安置好了那把價值不菲的小提琴——那是她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杉山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真理帶着黑貓出門溜了一圈,她走在石子路上,從未感覺到自己這麽惬意而懶散,就像暈開在暖春的陽光中那樣,連腿都不想邁一下。
就好像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任務全部完成了,想懶洋洋地睡上一整天的感覺。
黑貓詫異的回過頭來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停在路中央的主人那一臉好像連骨頭都軟了的表情,心情不爽的黑貓大爺立時撓了她一爪子。
杉山真理看着一臉炸毛的黑貓,不知為何掩手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溫熱的液體就緩緩順着指縫流淌下來,察覺到掌心的濕潤,杉山真理低頭望去,茫然無覺地盯着手心裏的水漬發呆
——她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了。
——她本以為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有眼淚了。
——她本以為她會繼續麻木的活過下半生。
一向喜歡和她玩鬧的黑貓這時倒是感到了不安,關切地湊了過來,用臉蹭了蹭她的小腿。
她望着黑貓關懷的看着她的燦金色眸子忍不住釋懷的嘆了口氣,空氣裏尚彌漫着初春特有的氣息,吸進的空氣讓五髒六腑顫了顫,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真理腦海裏恍惚的回憶起每年日本綻放的初櫻,記憶像幻燈片一樣飛快掠過,甚至捕捉不到光影之間的變換。
這世界這麽好,這世界這麽壞,你有什麽理由不愛它?
也許偏激,也許固執,也許感覺活得連困獸都不如——但那又怎麽樣呢?
杉山真理抱起了黑貓,琥珀色的眸子從未這般亮過,就好像天上的星子全部落入其中了一般。
路燈微微亮的光将她的影子拉扯得老長,她抱着黑貓,一步一步朝着燈火輝煌的人潮走去。
月色模糊了她的背影。
☆、最後的最後
? 見到他的時候,陽光恰恰好。
她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他比較少年時更加凜冽和冷峻的眉眼。看見她時似乎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冷淡到萬事皆不入心的神情。
“抱歉,打擾一下。”她輕輕軟軟的開了口,陽光照得那張帶笑的面頰上的淺淺的絨毛泛着一種奇妙的淺金色,“雲雀君——能和我戀愛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這一定是最短的番外啦
畢竟主旨就是女票雲雀嘛,雖然我跑題了,但是雲雀還是要女票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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