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一】

彭希把頭靠到了後面的牆壁上。

他也并非不想走, 只是忽然很想多聽聽簡凝這個時候的聲音。

溫柔放松的聲音，他在別的時候不常見。

“我為我在新品發布會上的言論道歉。”簡璐雙手抱在胸口, “我那陣子心情不好, 我也希望你能有很多進步。”

“我知道。”簡凝抿了下嘴。

“方易他來了嗎？”簡璐問。

“到了, 在前面。”簡凝說，“他待一會就走。”

“我去見見他。”簡璐說。

“等等。”簡凝一把拉住她, “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三個人很久沒有一起露面了。”簡璐說。

簡凝沉默下來。

“不想一起嗎？”簡璐問。

“想。”簡凝再開口，聲音有些啞。

彭希從靠姿轉變回了站姿, 聽見他們出來的動靜，慌忙輕聲貼着牆往外走。

他邊回頭看了幾眼, 确保後面沒有人跟上來, 邊快步往外走，不想剛走到前面就被迎面走來的許柯撞了個滿懷。

“幹什麽呢。”許柯擡頭喊道，“吃我豆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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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柯哥……你今天都沒女裝……”彭希無奈地扶了他一把。

“男孩子也很危險的好不好！”許柯說着, 低聲道, “呀, 簡璐來了。”

彭希側頭去看，簡凝和簡璐已經走了出來, 簡凝淡淡看了他們倆一眼，又轉過眼去。

“簡女士。”許柯大方和她打了個招呼。

簡璐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點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彭希心裏有些不舒服, 等他們兩人走後，彭希又不敢說什麽，只能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許柯。

倒是許柯聳肩道：“習慣就好, 簡璐女士她就這樣。”

“那也不能不理人吧。”彭希說。

“可能是我沒穿女裝沒認出來。”許柯調笑道，他剛笑完，低低驚呼了一聲，“卧槽。”

“嗯？”彭希馬上跟着轉頭，“怎麽了？”

不遠處，簡璐和穿着西裝，單手插在口袋的方易面對面站着，他們互相微笑着交談，看起來随意放松，簡凝站在他們的右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彭希的視線一旦粘到他的身上就挪不開了。

半晌他道：

“簡先生今天應該挺開心的吧。”

“能不開心麽。”許柯雙指搓了搓，“一千套限定款，三十分鐘定光，其他預約款也都在陸續進行着預定，這成績真的很不錯了。我們又不是什麽一線奢侈品，你看看今年Pluviophile的限定賣了多少？”

“說實話，我沒有概念。”彭希笑了笑，“但簡先生一定很厲害。”

許柯拍拍他後背，示意他看簡凝的方向，鏡頭之前，他們一家三口面對着媒體，簡凝站在最中間，難得大方地讓所有人拍照：

“簡璐和方易，快十年沒同框了，簡凝和簡璐都很少一起拍照。”許柯說，“這感覺真奇妙，像離異父母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似的。”

彭希被這句話戳中了笑點，單手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弄得許柯也莫名其妙跟着笑：“你笑什麽？啊？”

“就是想笑。”彭希看着那個方向。

彭希沒想到，晚上簡凝和方易簡璐還一起出去吃了個飯。

晚間還有一批客人，他跟着許柯站到了最後，直到送走最後幾位，店鋪的玻璃門關好，卷簾門拉上，彭希挺得筆直的背脊才放松下來：“……總算結束了。”

“辛苦了。”彭希和周圍來的模特一一打招呼道謝，大家伸胳膊擡腿扭腰的，之後便招呼要不要去附近開始夜生活。

“你不去麽？”許柯說。

“……不想去。”彭希搖搖頭。

他覺得自己變了不少，一年下來越來越清心寡欲的。不泡吧不蹦迪也不混夜場，連宵夜都懶得去。

不過曾經也是因為懶得拒絕，畢竟他去哪裏都能吃得開，也不存在冷場的時刻，他們圈子裏，多數資源還都是這些場合争取來的，這也是為什麽喬楊那麽熱愛的原因，不是在去夜場就是在去夜場的路上。

所以是自己年紀大了嗎。

彭希邊想着，邊在更衣室裏換上了便服，天氣越來越冷，彭希圍上羊毛的圍巾，想着今晚估摸還是要回自己家去，從後面推門出去。

一出門，就看見在路燈下交談着的簡凝和許柯。

簡凝也換上了便服，他裹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裏，更顯得薄而瘦。

許柯似乎說到了什麽開心的事，笑得腰都彎了，捂着肚子：“哎喲哈哈哈……”

“什麽事這麽開心。”彭希小跑過來，看向簡凝，“簡先生，你怎麽又回來了。”

“只是吃個飯而已。”簡凝說。

彭希湊近他的時間，看見他雙頰微微紅，雙眼有些濕潤晶瑩，馬上意識到什麽：“……簡先生喝酒了嗎？”

“一杯紅酒。”簡凝說。

“兩杯就不是這個鬼樣子了。”許柯揶揄道。

簡凝似乎心情真的很好，連他這句話都沒怼回去，而是勾着嘴角笑了笑。

笑得許柯都意外了，看向彭希，兩人交換了一個莫名的眼神後，許柯咳嗽一聲：“那我走了。”

說罷他拍拍彭希：“把阿凝送回家哦。”

“嗯。”彭希點點頭。

等許柯走後，彭希才想起來：“簡先生，你沒開車來吧。”

“開了，但現在也不能開了。”簡凝說，“走走吧。”

街道上，夜裏雖然冷，行人卻不少，快到萬聖節，各式南瓜燈和鬼怪的小裝飾已經占據了街道，熱熱鬧鬧的。

簡凝也不說話，雙手抱着手臂緩慢走着，兩人更像是工作過後漫無目的的散步時間。

簡凝在他旁邊，忽然擡頭毫無防備地打了個哈欠。

被彭希完全看在眼裏，瞬間被可愛得想原地打一套拳。

簡凝毫不自知，他喝了點酒，但不至于神智不清，整個人又軟又溫柔。他打完哈欠眼裏有淚，擡手擦了擦眼角。

“我媽居然問我，下個月在倫敦的時裝周要不要一起去參加。”簡凝看着前方，語氣裏有些笑意，“她從來沒這麽問過我。”

彭希意識道簡凝在開心，他鮮少這麽說起自己的事：“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簡凝說着，雙手搓了搓，“我怕她轉頭就反悔了。”

彭希又覺得心疼：“不答應怎麽知道會不會反悔。”

簡凝不再說話，歪着頭似乎在思考這句話，半晌道：

“今天陳菲和你說什麽了？”

彭希才想起這件事，撓頭道：“她問我想不想和她去國外，問我有沒有想過未來。”

“想過嗎？”簡凝問，“我記得我問過你這個問題。”

“……她說的也對。”彭希垂下頭。

“你總要為自己的未來做做打算。”簡凝說，“陳菲的模特公司在國際都上數一數二，你可以在那裏獲得大把的好資源。”

彭希的劉海遮住了一半的眼，他緩慢開口：“……是麽，要出去多久呢。”

“三四年，五六年，也或許和她一樣定居，國內國外兩頭跑。”簡凝說。

“所以，陳菲姐說是你把我介紹給她的，是你的意思……”彭希小心翼翼問，“這是真的？”

“是啊。”簡凝随口答道。

他繼續向前走，走着走着發現彭希并沒有跟上來，簡凝莫名轉眼去看他：“你怎麽了？”

彭希站在路燈下，對着地面苦笑一聲：“……三年四年，所以簡先生就這麽讨厭看見我啊。”

他也知道簡凝或許本意并非這些，但一想到對方根本不在意，突如其來的失落就讓話脫口而出。

簡凝在前面扭頭看着他，表情有點茫然。

“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彭希趕忙走上來，道，“不好意思，我會考慮這個問題的。簡先生，前面就是路口了，打車回去吧。”

簡凝似乎還沒從茫然的狀态裏回神，反問：“你呢。”

“我……回家啊。”彭希說，“總不能又住你家吧。”

“不可以嗎。”簡凝又問。

“……”彭希一時間啞口無言。

“我知道了。”簡凝擡手，“我自己叫車。”

彭希不放心囑咐兩句：“注意安全……”

看着對方上車，彭希接着又打了一輛，他上車之後還在為剛才那句話後悔，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一句話破壞裏簡凝一天的心情。

很少能看見他這麽開心。

他打開微博，自己有個平日裏工作的號，已經收到了不少關于這場活動的@，他和陳菲的合照，活動現場照片，還有簡凝一家三口的合照。

每到此刻，好事的人就會在下方科普這一家子的豪門恩怨。比起娛樂圈的愛恨情仇，豪門內的情感糾葛也是大多數人的愛看的東西。

一個個标簽被貼在他們身上，早年的風流浪子，身價過億的富豪和高冷美貌中的設計師結合，豪門被承認的私生子如今繼承了媽媽的美貌和才華，在設計界混得風生水起。報道甚至從微表情分析了一下他們對于如今的狀況，簡凝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說是因為他根本不屑和方易的接觸。

方易這幾年身體的狀況似乎出現了問題，但凡關于富豪的身體抱恙，就一定又會說及之後的財産分割問題。

彭希見過這三個人私下的樣子，看着報道內過于妖魔化的新聞，又覺得現實魔幻得不可思議。

簡凝明明最在意的就是這份東西。

……

出租車內，簡凝靠在門上，同樣在翻着微博上的報道，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把那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他看了一會覺得昏昏沉沉，剛要睡去，閉上眼面前又出現了彭希的樣子。

那傻子像聳拉着耳朵的大狗，面色藏不住郁悶地問他：“簡先生這麽讨厭看見我啊。”

“啧。”簡凝覺得生氣又想笑，捏着太陽穴搖了搖頭。

手機嗡嗡地在震動。

簡凝看了一眼，愣愣看着上面的號碼，接了起來：“喂。”

“簡凝。”簡璐的聲音傳來，“到家了嗎？”

“還沒，在車上。”簡凝放松下來，頭靠着車窗，“怎麽了？”

“很高興和你們一起晚餐。”簡璐冷冷的，幾乎和他如出一轍的聲音傳來。

“嗯。”簡凝應了一聲，表情柔和下來，“我也很高興。”

“飯桌上有方易，我有些話不便說。”簡璐說，“事實上，我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嗯？”簡凝愣了一下，閉上眼。

親媽第一次說出這句話，讓他一瞬間有點措手不及。

她還是第一次問簡凝這個問題。

“我直說了吧。”簡璐說，“有沒有興趣來我的團隊，幫我設計最新一季的産品？”

“……你的團隊？”簡凝在昏暗的車內睜眼。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就和我的存稿箱見了QAQ

我去加班了 希望有命回來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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