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四十八】

不平靜的晚上和不平靜的早晨還在持續。

彭希跟着簡凝進了大樓, 照例去前臺簽訪客記錄，簡凝轉眼看見他在簽, 出聲道：“回頭給你錄考勤吧。”

“不不不……”彭希趕忙擺手, “不用了。”

簡凝露出一點疑惑的神色, 但很快恢複了，說了句“随便你”就往前走去電梯。

簡凝走後, 前臺小妹擡頭道：“你怎麽回事，之前還嚷嚷想進考勤呢。”

“忽然不想了。”彭希簽完對她咧嘴笑笑, “食堂午餐結束了嗎，好餓。”

“沒有。”前臺小妹道, “那快去吃吧。

彭希看簡凝上去了, 知道他也沒吃飯，給他搭配了套午餐打包，上到了頂樓的辦公室。

他一進去就看見許柯在辦公室裏的桌前拿了個直尺, 橫豎看版哪裏不對, 蹙眉道：“靠, 真趕……如果年前要鋪貨，我得選擇找工廠配合我們了。”

“畢竟國內特殊, 國際廠商也知道年末有獎金，是消費者最富裕的時候。”簡凝說，“品牌招商在年初也要開始了。”

彭希把餐盒放到簡凝面前, 和一臉八卦的許柯打招呼：“許柯哥。”

“我也沒吃午飯。”今天是男裝許柯，他看了眼彭希給簡凝帶的午餐，故意嘆氣道, “哎————”

“那你吃，反正我吃不下。“簡凝說。

“人家特地準備給你，你不吃？”許柯說，“我怕自己吃的一嘴狗糧味兒……”

簡凝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打文件，結結實實打到了許柯的背部，許柯佯裝疼痛，“哎喲哎喲”叫了半天。

彭希笑了一聲：“哥你要不要？我再下去一趟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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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減肥。”許柯說。

簡凝打完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這個快遞文件袋上。

“這是什麽……”簡凝說着開始拆，“什麽時候放在這裏的？”

“哦……不是之前就扔這裏了嗎，你估計一直沒時間拆開看。”許柯說。

簡凝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嘩啦一聲抖開。

“我還是覺得有點餓了。”許柯雙手撐着面前的桌子逗彭希，“弟弟——”

“好，你要吃什麽？”彭希無奈問。

“你真是，逗你兩句就當真了。”許柯眼睛撇撇簡凝，繼而眯起眼像一只狐貍，“你們昨晚住一起吧……”

彭希臉色微紅，不敢和他直視：“……”

“喂喂，怎麽回事啊。”許柯低聲說，“就不能快點拿下他……”

“這什麽時候寄來的！”簡凝忽然一把拍到桌子上，指着問道。

動靜之大，讓許柯和彭希都吓得聳起肩膀來，瞪眼看着他。

“昨天……上午。”彭希說，“我從樓下拿上來的，怎麽了？”

“怎麽了？”許柯也圍上去看。

“供應商給我們的通知。”簡凝說，“今後将不再給我們提供白金銀金暗線布，以及這種工藝的其他布料……”

許柯愣了半晌，一把奪過：“卧槽？！”

彭希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麽忽然這麽激動，但直覺是不好的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開口詢問一下，許柯已經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啊陳總您好，我是AQA的許柯啊。”許柯說，“我想問個事情……啊……”

許柯邊說邊往門外走，彭希和簡凝站在辦公室裏，兩人對視了幾眼，彭希小心問道：“發生了什麽，簡先生？”

“供應商不肯供應布料了。”簡凝說，“偏偏是我們非常需要的布料，接下去Aqua.M的高定需要用到很多這種布料……”

“為什麽說不供應就不供應了？”彭希驚訝道。

“不知道。”簡凝搖搖頭。

他面色很差，讓彭希有點擔心。

過了一會，許柯從外面走進來，他顯然打完了電話，沒有得到什麽好消息，有些消沉道：“我知道了。”

簡凝看向他，彭希急促地問：“知道什麽了？”

“像買版權那樣，直接買斷了設計和今後的供應，人家簽了正規合同具有法律效應。”許柯氣得把手機一丢，“你知道是誰嗎！是被我們開掉的那倆收回扣的采購專員，采購主管兩天前辭職了，這份合同就準時寄過來了！我們之前沒冤枉錯人，他們仨本來就是合夥的。”

簡凝抿了下嘴，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夠賤的，那現在是被挖走了嗎？背後人出錢他們三個人就合力買走使用權了？”

“供應商一直以為他們還在為我們工作，如果是你提出這個要求，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合理。”許柯拍拍腦袋，懊惱道，“怪我，一直以為開掉他們倆并沒有這麽多事，忙到現在也沒給各位供應商說明公司情況對接新人……”

“所以是誰？”簡凝問。

“……是簡璐女士。”許柯嘆了口氣。

“……”簡凝愣了半晌，像認命似的仰起脖子跟着嘆了口氣。

“我他媽就該猜到。”他說罷，直接把手中的東西重重往地上一扔，氣得渾身顫抖，彭希還沉浸在剛剛那句話中，又想到之前簡璐的所作所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雙手緊緊握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們一個個都不肯放過我。”簡凝邊吸氣邊說話，“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你冷靜一點！”許柯說，“我們現在不能自亂了陣腳，最近這一系列的事情肯定是有什麽原因……”

簡凝雙手叉腰，扔完之後氣鼓鼓地坐回椅子上，打開彭希給他的飯，大口吞了一口。

“簡先生。”彭希剛想開口說什麽，看他和往日截然不同地一大口一大口地吃東西，塞得滿滿當當的嘴不停嚼着，他又改口道，“……你慢點吃。”

“他生氣就這樣。”許柯抱着手臂說，“氣一會就好了。”

彭希怕他難受，給他倒了杯水，許柯又有電話進來，匆忙出門去接。彭希就蹲到他的桌邊，看着他往自己嘴裏送飯。

氣鼓鼓的樣子挺可愛的。

“你不高興的話飯也要一口口吃啊。”彭希雙手擱在桌邊，露出臉看着他。

“關你什麽事。”簡凝模模糊糊說。

“嗯。”彭希點點頭，“确實和我沒什麽關系。”

簡凝頓了頓手，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彭希看着他：“我覺得許柯哥說的沒錯，最近這麽一系列的事情肯定有原因，無論如何，既然發生了，就想辦法解決吧。簡先生向來都很有主意，我知道你心裏已經想了很多辦法了。”

“……”簡凝吞了下去，把勺子扔在碗裏。

“吃飽了？”彭希說。

“你不是這裏的人，你不該趟這渾水。”簡凝說，“你自己也不想吧？”

“什麽？我沒有……”

“你一直是個‘訪客’而已。”簡凝說。

彭希想起剛才他們在樓下前臺的對話，無奈道：“簡先生，你真的很記仇啊……”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簡凝說，“你沒有經歷過AQA在輿論風波中的時刻，經歷過就不會去想再感受一次。”

彭希沉默了下來。

“最難熬的時候都堅持下來了，不能被這些事情打敗。”簡凝喝了口水，“話是這麽說，難熬的事情才沒有相信那麽簡單吧。”

“對。”彭希站起來，垂頭看着簡凝，“我沒有陪你度過AQA創業的時期，陪你的是池嵘林。我也沒有陪你度過他死後那一波對你輿論攻擊的時期，我什麽都沒有和你經歷過……”

“好好的又提池嵘林幹什麽？”簡凝擡頭看他。

“是簡先生一直把我當外人。”彭希說，“簡先生才是和他擁有的經歷是獨一無二的。”

簡凝餘怒未消，氣極反笑道：“那麽誰不是你所謂的‘外人’？我發現你真的是小孩，你現在在幹什麽？吃一個去世的人的醋？”

“……”彭希搖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簡凝說，“彭希，我這幾天事情太多，耐心不好，有話你直說。”

“沒有。”彭希笑笑，“是我沒資格。”

簡凝吸了口氣，對他道：“算了，我要工作了。”

“好。”彭希把他桌上的東西拿起來，“那我先走了。”

彭希走到門口關門，簡凝始終看着他的方向，但他一直沒有回眼。

許柯從外面進來，喊了句“彭希”，彭希沒回答。他目光回到簡凝的身上，低聲問：“你們怎麽了？”

“沒事。”簡凝恢複了往日淡淡的神色。

“……吵架啦？”許柯說，“怎麽回事，平時吵吵嘴他都不是會哄你麽？”

簡凝：“……”

許柯走到他桌邊：“偶爾你也收收自己脾氣吧，這麽好一弟弟。”

“……昨天和他說了池嵘林的事。”簡凝說，“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挺不對勁的。”

許柯面部抽搐了一下，翻了個白眼：“你是豬嗎？……池嵘林……算了算了，啊對了。”他想起什麽似的，“池嵘林的事，我們就這麽算了？”

簡凝看向窗外：“能怎麽辦呢，方易早上都來找過我，我除了‘算了’還能怎麽樣？”

“我覺得……不是這麽個‘算‘法。”許柯說，“放不下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是他。”

簡凝站起來理着桌子，目光又看向了方才被彭希悄悄撿起來放在桌上的通知：“放不下嗎……我剛剛想了想，他們的目的應該是開春後的開年品牌招商，我身上有兩家合約到期，奢侈品設計行業本來就是僧多粥少，年底之前，他們需要我狀态不佳。”

“……我剛剛也在想這件事。”許柯說，“今年過年早，品牌招商也會提早，這個時候就行動了啊……”

簡凝垂下眼，摩挲了一下手腕：“供應商的事，至少半個月之內得全部搞定，實在不行，我親自去找新的廠家看料。”

……

然而至此之後這大半個月，簡凝忽然過得相當平靜。

在全網和店鋪公告這幾件需要用到這種布料的衣服将不再開放定制後，雖然也接到了很多顧客的不解質問，但偷換布料的事情他們始終做不出，餘下的衣服和之前賣掉的就成了真正的限定絕版。

而供應商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可代替的，為此簡凝還和新的采購主管一起輾轉幾地的工廠看料，當時去日本參加布料展時的幾家對他們有興趣的供應商也積極聯系，很快就有了結果。

對外的反應夠迅速，這半個月下來，辛苦是辛苦，但所幸有驚無險，或是說暫時平靜。

唯獨一件事，簡凝完全沒有辦法不在意，因為這半個月來彭希像是從他的生活抽離一樣。

新的成衣出來後，彭希有拍不完的工作照片，除此之外就是泡在健身房和圖書館。他和簡凝在公司見面的次數很頻繁，也和之前一樣，他會笑着和簡凝“簡先生前，簡先生後”地打着招呼。

但簡凝能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刻意的疏離。

這麽一晃眼，發完了年終獎，發現最近請假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供應商和工廠發布了放假時間，簡凝才驚覺一件事。

要過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食鹽了，我道歉！沒想到今天回家那麽晚

明天一定加，不加罰我接下去一周天天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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