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七十一】

這八分鐘對于簡凝來說太長了。

Thaumatin畢竟知名度擺在那裏, 每年被山寨被盜版的比比皆是。在某寶搜一搜Thaumatin的關鍵詞，都能看見成排的低價仿品。

但簡凝覺得簡璐這一動作, 簡直是莫名其妙加愚蠢。

既然是制作之後沒幾天的事情, 應該還是有預謀的, 那麽預謀是什麽呢？簡璐又不屑做這種低端産品，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

報複。

報複簡凝這些年所有的所作所為, 報複他得自己得不到的巨額遺産，報複他的才華或者其他。

否則簡凝也想不通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做了。

如果他和總部溝通這件事, 直接把簡璐的底兜了，Thaumatin知道後勢必不會手軟。但他和簡璐基本上就相當于關系走到了盡頭。

簡凝打開手機摁亮, 還有五分鐘。他思索片刻, 坐在椅子上撥通了電話。

“簡先生？”彭希的聲音傳來。

“……”簡凝沉默了一下，“還沒睡？”

“嗯。”彭希說，“我在看流程, 還有點緊張。怎麽啦？”

“就是……”

想聽聽你聲音。

簡凝沒有說出口, 他忽然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 彭希既幫不了他做決定，又不可能給他任何的建議, 他深知這一點，只是想在這個時候聽聽對方的聲音而已。

彭希似乎翻了個身，可以聽見被子的摩擦聲音。

“簡先生遇見什麽麻煩了嗎？”彭希說。

“嗯。”簡凝應聲道。

“……我懂了。”彭希說, “既然沒有辦法和我說出口的話，做你認為正确的決定就可以了。”

“只是不知道怎麽說。”簡凝嘆了口氣，“是關于我媽。”

“簡璐嗎？……那……”彭希說, “是到了你非要抉擇的時候了嗎？”

“……”簡凝沒有說話，他有時候覺得彭希很笨，有時候又驚嘆他的觀察力驚人。

“簡先生，我就想和你說一句話。”彭希說，“從前你所理解的‘愛’和真正的‘愛’是有偏差的，債總有一天會還清，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無論是簡璐還是方易，他們給你灌輸的愛就是錯誤的。我不是你，我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但你需要靠自己從這種‘愛’裏抽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簡凝輕松道：“嗯。”

“嗯，我知道這個過程可能會很痛苦，很難受。但你現在有我了。”彭希說，“走得再遠我都可以把你拉回來。”

這句話像把簡凝點醒了一樣，彭希雖然看不見，但簡凝那一瞬間的臉上有了生氣一般舒展了一下。

“你自己應該也發現了。”彭希說，“某些時候你和簡璐還是有些像，還有池嵘林，你會因為害怕自己成為他們的樣子讨厭自己，所以會刻意迎合別人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

“……”簡凝吐了口氣。

“但現在能推翻一切了。”彭希認真道，“以後都有我在了，你不要怕。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是好是壞，我們都一起面對。”

簡凝沉默半晌，終于笑出了聲。

“小孩子。”簡凝說，“永遠在說漂亮話，我真的想走你拉的回來嗎？”

“你不舍得走。”彭希也跟着笑起來，“所以已經有答案了嗎？”

“嗯。”簡凝說。

許柯去而折返，看見他在打電話，清了清嗓子敲門：“提醒你一下，還有兩分鐘。”

“嗯。”簡凝點點頭，“我該挂了。”

“加油。”彭希打了個哈欠，“還有……我愛你。”

簡凝拿着手機頓了頓。

“晚安。”彭希說。

“晚安。”簡凝挂了電話。

許柯把材料放在桌上，說道：“……給你家狗子打電話嗎？他明天要去錄真人秀綜藝了吧。”

“嗯。”簡凝說。

“沒這破事你還能和他一起去呢。”許柯撐着臉，“行了，差不多該開始了，準備好了嗎？”

簡凝把電話放到桌上，攏了攏領口：“來吧。”

……

早晨六點，彭希已經完成了妝造，進入了大棚錄影。

第一場幹脆利落的大逃殺式選拔，很多人就是來第一期過個臉。彭希對娛樂圈的小明星不熟悉，當然很多觀衆也不熟悉就是了。但是對模特圈的人，彭希總有種因為自己早年的自來熟精神，基本上認識模特圈的半壁江山……

彭希坐在棚內，聽着導演講流程，一邊四處東張西望觀察着。

“喲。”董超和他擡手打招呼，“這不是彭希嘛。”

“嗨。”彭希笑笑。

“上次見面才沒多久。”董超和他之間隔着一個喬楊，他坐在椅子上前傾身體看彭希。

“有緣啊哥們兒。”彭希對他的方向做鼓掌狀。

“哈哈哈，有緣有緣。”董超說，“所以簡總今天來了嗎？”

彭希手撐着頭，無奈道：“他又不錄節目……”

“哦，可惜。”董超說。

“可惜什麽？”彭希轉過頭去看他，“不光今天不錄以後也不錄，你少惦記人家。”

“我靠，還不讓惦記了？”董超喊道。

“怎麽剛見面就火氣那麽大。”喬楊夾在中間道，“董超，要不我和你換個位置？”

董超揮揮手，不想和他說話。

“他就這樣，別理他。”喬楊看看彭希，“我們才是很久不見了，沒想到錄節目還能見面。”

彭希剛想說什麽，喬楊道：“想想如果你不走，我們倆說不定有機會會一組。”

主持人開始說串場詞，彭希和喬楊停止了講話。燈光暗了下去。

彭希在黑暗之中猛然反應過來，他好像開始感覺得到喬楊和他之間這種再次聯系後怪異的氣氛是怎麽回事了。

他覺得他們之間有點誤會，得找個機會和喬楊說一下自己離開經紀公司的原因。

第一期的節目的賽制很簡單，在現場每個人五分鐘的時間介紹自己未來即将經營的店鋪，而之後的賽制，可能會有組合，單人，或者其他團體。今天卻只要說包括主題，産品，還有概念圖logo等等，彭希他們是內定的晉級名額，自然準備得很充分。

現場大多數人會選擇做潮牌，小部分選擇了一些經典款西服禮服高定一類的，彭希選擇的主題是“舒适産品”，主張舒适輕便的同時又不抛棄好看。

這其實是時尚圈一個世紀難題，“輕便舒适”本身就和“帥氣美觀”之類的詞相悖。

彭希本來也想選擇自己容易演繹的，但是想想自己平時最熟悉的衣服既不是禮服也不是潮牌，私服就是怎麽舒服怎麽來，簡凝又日常愛吐槽他的私服，他就想試試能不能結合一下。

縱觀全場好像也沒有人選擇這個主題，彭希還有點忐忑。

沒想到第一次選拔下來，他居然還得了個第三的名次，幾個時尚圈的嘉賓老師還紛紛都表示很期待。彭希自己都意外了，坐回了位置上，喬楊拍拍他的腿：“厲害啊？”

“我自己都沒想到。”彭希有些興奮道。

“是簡凝給你出的主意嗎？”喬楊問。

彭希剛想反駁，董楊湊過來道：“肯定是啊。”

“……”彭希頓時有點不爽起來，“是我自己想的。”

“這樣啊。”喬楊非常不走心地點了點頭，“很厲害了。”

節目還在繼續錄制，彭希卻莫名煩躁起來，他嘴裏叼着金屬拉鏈頭無聊地看着場上，想解釋兩句，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意識到，自己的名字在場上确實是和簡凝挂鈎的，連剛才的主持人都介紹了他今年在簡凝主理的品牌上大放異彩的消息。所有的人與其說在期待他，倒不如說在期待他和簡凝。

連續錄了六個小時，錄完都已經是下午了，下一次錄制是三天後，就是真正意義上開始這一次的節目。在棚內除了站在臺上和候場的部分，基本都是坐着的狀态，但是彭希錄完覺得自己累得仿佛跑了十公裏。

剛下錄，彭希馬上找到了喬楊：“喬楊，等一下，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喬楊有點莫名，董超在旁邊道：“你們怎麽還有悄悄話？”

“怎麽了？”喬楊看着他。

彭希覺得也不算什麽不好說的悄悄話，就看着喬楊道：“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誤會，之前解約不是不告而別，我在外地拍廣告，也是之後才知道解約的消息。”

喬楊可能沒想道彭希會跟自己解釋這些，流露出些許的訝異，但很快又顯得不自在起來：“沒必要和我解釋啊，這是你選擇的路。況且你解約費也付了吧，袁姐都和我們說了。”

“我……”彭希一時間好像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話。

“一開始認識簡凝的時候，我還提醒過你當心一些他。沒想到你居然能讓他幫你解約，說實話，我真的挺羨慕的。”喬楊笑笑，“這就是人跟人命不同吧哥，我們倆一起來上海的時候，還經常互相鼓勵打氣呢，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吧。”

“我和你道歉。”彭希垂下頭。

“不用，真不用。”喬楊說，“錄節目不是也是工作嘛，這段時間還能相處相處。”

“走啦。”董超在旁邊催促道，“還要回去工作呢。”

“走吧。”喬楊說，“過兩天見哥，拜拜。”

“拜拜。”彭希沖他揮揮手。

果然還是因為那件事情。

彭希找到了症結，雖然沒解決，但讓他輕松了不少。他走出錄影棚，看見外面全是女粉絲在道路兩旁，舉着各種各樣的手幅燈牌，看見他出來的時候還短暫的騷動了一下。

估計是在等幾個男團偶像出來，彭希邊想邊打開百度地圖。

別人都有車坐，他呢，還在掙紮科目二，每天蹭簡凝的車，這會沒有車的話，打車又太遠，得想辦法坐地鐵回去。

正思考着，背後一陣忽然爆發的呼聲。彭希吓了一跳，剛轉頭就被後面湧過來的保安推進了保護圈，被迫跟着人群走。

他旁邊保安護着的應該是男主角。

彭希記得他，今天在一起錄制時還挺出彩的小偶像，這麽看來真是人氣旺盛啊……

他正想着，前面的小偶像似乎被推搡擁擠得猛了，一個回頭喊了一句：“我項鏈……”

彭希的目光一落，看見亮晶晶的項鏈挂在一個保安肩上，随時可能落在地上。落到地上可能就真的找不到了，小偶像似乎很着急，回頭看了好幾眼。

彭希手指一勾，把項鏈攥到自己手裏。

被迫推行了很長的距離，終于到了把後面的粉絲都能擋住的地方。彭希算是體驗了一把明星的窒息感，他對旁邊的保安道了個謝，跑了兩步走到了小偶像旁邊。

“你掉的。”彭希把手攤開，裏面是他的項鏈。

“……啊，謝謝！”小偶像一臉激動，“我以為我會找不到了。”

應該是很重要的項鏈吧，彭希想着笑道：“不用謝。”

“我記得你，你叫彭希。”小偶像說，“你的主題很棒，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去買。”

“啊。”彭希有點受寵若驚地撓撓頭，也摸不清他是不是在客套，“是嗎？我很榮幸。”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小偶像把項鏈晃了晃，說道，“那麽下次錄制見。”

“嗯。”彭希點點頭。

尴尬的是，彭希到此刻都沒想起小偶像的名字。

他等人走後趕忙查了查參與人員，終于一拍大腿想起來，他就是周之潭。

彭希走在停車場裏，順便翻看了一下周之潭的履歷，對方居然還比他大兩歲，卻已經在演藝圈出道了八年了，加上練習生時期，都已經十年了。

八年，什麽概念……

難怪能在他身上看得出少年老成和溫柔內斂。

彭希對這小偶像很有好感，不知不覺都走到了停車場的邊緣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查百度地圖。他眼睛一晃，忽然看見了一輛相當紮眼又熟悉的車。

那不是簡凝的車麽……

彭希愣在原地，快步走上前去。

簡凝顯然也在他走過去的時候認出了他來，他打開車燈給他照路。彭希最後幾步幾乎是用跑的，又激動又興奮，跟家長來幼兒園接回家似的。

“簡先生！”彭希打開車門坐進去，“你怎麽來了？”

“……”簡凝把手上的熱咖啡遞給他，“我不能來麽。”

“能！”彭希捧着咖啡，先湊過去狠狠親了一口他的臉，身上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他笑道，“我就是很激動，你看，我本來還在查百度地圖。”

簡凝目光從他臉上斜上了手機，半晌道：“……你确實很偏愛百度。

彭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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