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八十九】

“阿姨。”簡凝看着彭母, “記得我嗎，我是簡凝。”

彭母可能一開始并沒有看見他們, 目光一直看錯了方向, 冷不防看見簡凝的時候有點意外, 愣了一下道：“啊……啊啊，小簡。”

她下意識拉了一把彭季：“快叫人！”

彭季走在前面, 盯着簡凝看了一會，目光又到了彭希身上, 低聲問：“……哥，我應該喊什麽？”

“你喊你哥什麽, 你就喊人家什麽啊。”彭母氣得打了他後背一巴掌。

“哦哦……”彭季點頭道, “那還是叫……哥哥吧。”

彭希拿了他們手上的行李，放自己身邊拖好：“行了，先走吧。我們訂好了酒店和飯店, 還沒吃飯吧？”

“飛機上吃過了。”彭母說。

“飛機上的有什麽好吃的呀。”彭希說, “彭季幫媽拿行李, 我們走。”

彭季應了一聲，拿過行李。

簡凝開着車, 彭希坐在副駕駛，彭季和彭母坐在後方。早晨的高架有些擁堵，車內有點安靜, 過了半晌，彭母道：“上海和北京一樣堵。”

“一年四季的早晨晚上都堵。”彭希回頭看她，“還真沒有不堵的時候。”

“今天耽誤你們倆上班了吧。”彭母又道, “……我也不上網，不看新聞，弟弟看見那些給我看的時候，我真是氣得高血壓都要犯了，我覺得我該來一趟。”

彭希頓了頓，從後視鏡裏瞪了彭季一眼。彭季撇過臉假裝沒看見，用手掩飾着下半張臉。

“媽……”彭希說，“我也沒……”

“阿姨。”簡凝開口道，“……後座有我送給您的東西，您可以看看。”

彭母愣了一下，轉身看見了身旁的盒子，一直用布蓋着看不清內裏，這時她掂起來打開，才看見裏面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彭母馬上道，“我不能收。”

“收下吧。”彭希說，“這是人家的心意。”

“阿姨。”簡凝的雙眼從後視鏡裏回望着她，“打開看看吧。”

彭希總覺得簡凝今天話很多，很主動，一直在和彭母聊着。彭希昨晚思索了一晚上辦法，早上看見自己媽媽前還有點忐忑，他深知彭母的性格，平時都是溫和甚至很沒有主見的一個人，但對于她來說，這是一件大事。

母親就算嫁給的是俄羅斯人，但這種傳統觀念還是根深蒂固，況且在他們的周圍，根本不見有這樣的人存在，男的和女的在一起是固有思想。

所以說服母親這件事，彭希雖然知道必須成功，但心裏實在沒有底。

簡凝倒是讓他很意外，意外之餘更多的是感動。他準備禮物，還一直主動地和母親說話，一般這麽主動的狀态下，以自己母親的性格，就是暫時不會說出什麽刁難的問題。

彭母打開了盒子，果然在裏面看見了手镯耳環項鏈三件套，她忍不住感嘆：“這太漂亮了，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她剛說完，目光落到了盒蓋的內裏。

彭母顯然看見了什麽，把蓋子翻過來，仔細地看着。彭希順眼望去，盒蓋的四周都有圍擋，他也看不清什麽東西。

彭希忍不住拍拍簡凝，用嘴型問他：“寫了什麽？”

簡凝搖頭，沒有理他，繼續專心開車。

之後的一路都很沉默，彭母看了很久一直沒有出聲，反而弄的彭希相當緊張，簡凝也不告訴他上面究竟是什麽內容，彭希直到到了目的地，彭母才把東西合上，又裝回了袋子裏。

“謝謝。”彭母說。

簡凝搖搖頭，道：“阿姨，已經到了，先去酒店，然後吃飯吧。”

彭希幫忙拖着行李，簡凝站在原地看着手機，彭希拖到他身邊，輕聲道：“你送我媽的東西，盒蓋上到底寫了什麽？”

“秘密。”簡凝說，“不告訴你。”

“……”彭希撇撇嘴，又道，“所以我媽會不會看完就答應了？”

“不知道。”簡凝說，“我猜不會。”

說罷，他幫着拿了些行李，準備去酒店辦理入住。

彭希見什麽都問不出來，只能和彭季走在後面。他轉眼看看彭季，說道：“我發現你又長高了。”

“是嗎？”彭季笑道，“那我長到你這麽高有可能嗎？”

“沒可能。”彭希想都不想道。

彭季：“……”

“學業呢。”彭希問。

“還行吧。”彭季答。

“和同學相處得怎麽樣？”

“這學期換了宿舍。”彭季答道，“室友都還挺友善的。我還在外面打了一份快餐店的工，又兼職了做了家教……”

“快餐店這種沒有營養的工不打也罷了吧。”彭希看看他，“對了，那些人還找過你麻煩麽？”

彭季沉默了一下。

“他們找你？”彭希停下腳低聲問。

“沒，之前宋哥的賭場據說打////黑的時候被關了……李珉……就是我那個同學，也被帶去調查了。”彭季說，“你說的對，他們果然還是有關系的，那就是個騙局。車子弄壞什麽的就是圈套，反正我是上當了……”

“……”彭希磨牙道，“你早點和我和媽商量這事兒屁事沒有，我真是被你氣死了！”

“你還不是氣媽……”彭季低聲嘟囔。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了。”彭希眯眼道，“媽根本不上網，也看不懂網上那些東西，轉述給她的只有你！如意算盤打挺好，挨罵還想拉我下水，我告訴你，媽如果被這件事氣得又犯病，你給我擔一半責任！”

彭季縮了一下脖子。

彭希知道他雖然心眼兒多如篩，但也打心眼兒裏怕他，之前那兩拳不是白揍的，所以他也很厭煩這個弟弟，從來跟你來陰的，背後一套又一套的小心思，在你面前又無辜起來的樣子。

真的，很欠揍。

“你那同學什麽時候被抓進去的。”彭希說，“他們知道你和他有關系嗎？老師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彭季搖搖頭，“……就前幾天吧。”

“前幾天啊？”彭希頓了頓，“你自己還是小心點吧。”

“我知道。”彭季低聲道，“反正我錢還清了，高利貸本來就犯法，我還是受害者呢。”

“你他媽……受害者？？”彭希聲音微變，“你要不要臉！”

“就是這麽一說……哥，別激動。還有，他們不光開賭場，還幹別的勾當呢…我和他們又不一樣…”

“彭希，彭季。”彭母登記好，喊道，“你們走那麽慢，快一點！”

“來了。”彭季高喊了一聲，又說，“據說背後有個特別大的洗//錢集團，除開賭場，還在娛樂行業藝術行業都有呢，挺可怕的……哥，你還真別說我，我們導師都被調查了……”

“你給我學點好。”彭希說。

他們快步跟上，簡凝看了他一眼，彭希立刻站到他旁邊。

“怎麽了？”簡凝問。

“沒事，和他聊聊天。”彭希說。

幫彭母和彭季放好行李，簡凝在酒店訂好了中餐，幾個人下樓去了中餐廳裏，落座之後，服務員開始上早已備好的冷菜。

“簡總。”服務員問，“需要現在上熱菜嗎？”

簡凝點點頭。

“小簡，點少一點。”彭母說，“現在還早，吃不了那麽多。”

“之前過年去打擾，一直還沒有正式說過謝謝。”簡凝站起來，給他們倒茶，彭希見狀想上手，被簡凝擋住，默不作聲阻止了。

彭希頓了頓，只能坐了下來，咳嗽一聲，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謝謝阿姨。”簡凝拿起茶杯認真道，“我過了很難忘的新年。”

彭母喝了口茶，笑了笑：“那時覺得你是個好孩子。”

簡凝坐到位置上，背挺筆直。

“我過年時候問過你，你和彭希差了五歲。”彭母說。

“對。”

“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彭母說，“五歲不是個小差距，你和他之間年紀增長，會越來越感受到年齡帶來的問題。況且彭希還小，我甚至覺得，會不會是你引誘他，促使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彭母說這些話時，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憋着氣。可能之前的那些溫和在真正放到桌上談論這件事開始，就把這面具一并給撕了。

“媽。”彭希說，“我成年了的，彭季也成年了，你能不能不要老忽略這一點……”

“我确實有問題。”簡凝說，“對于我來說，彭希曾經是我喜歡的模特，是我事業上的夥伴，但他現在是我不能割舍的愛人。”

彭希手捏着杯子，差點沒捏穩，從手上掉下去。

他有些驚訝地轉眼看簡凝，要不是現在還面對着母親和弟弟，他覺得自己要撲上去抱住簡凝親上兩口了。

不能割舍的愛人。

多美妙的詞。

“愛人，兩個男人？”彭母說，“怎麽産生愛情呢。你告訴我啊？”

“不管您信不信，它真的産生了。”簡凝帶些琥珀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看着她，“我說了我有問題，我非常依賴他，對于我來說，他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愛人和……家人，這些話我甚至沒有和他表達過，如果不是你們在，我一輩子都不會說。”

“你們沒有認識多久啊。”彭母蹙眉道，“或許他同你講過他的父親嗎？我和他父親沒有認識多久，就結婚了。年輕時候的一時沖動會釀成一輩子的錯誤，弄得我現在這麽狼狽對結局，明明你比他大，應該引導他去好的方向。他不應該的，他和他父親不一樣的！”

“沒有更好的了！”彭希出聲道，“簡先生是最好的……”

簡凝低聲道：“先別說話，彭希。”

簡凝重新站起來，說道：“阿姨，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希望您同意我們的關系。”

“我不同意。”彭母立刻道。

“阿姨。”簡凝這一次居然沒有放棄，“您不要急着回答我，可以再考慮一下……”

彭母看着他，她雙眼通紅，驟然站起來，她咬着牙手握着杯子：“你別說了，你說這些話時只顧着自己，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非常了解他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長着張漂亮的臉就能讓他死心塌地了？”

彭母越說越激動，已經完全不是先前的樣子，她從平靜到大喊大叫，簡凝始終看着她，直到她忽然對着桌對面的簡凝，把已經涼了大半的茶水潑到他的身上。

“我不同意！！”彭母說，“彭希不是同性戀，他肯定不是！！對，他父親曾經出軌過同性戀，我不信彭希也喜歡男的，這太惡心了，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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