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離開茶樓後,秦媛以方町連續趕夜車為由,将方町轟到後座上,由她駕駛。
方町沒堅持,徑自躺下。
駕駛座的秦媛輕聲跟隋心說着話。
“心心,今天的事你別介意,是我提議讓方町邀你過來的。”
隋心一手撐着頭,原本還望着車窗外出神,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回頭望來:“為什麽?”
秦媛笑道:“原因很簡單。我想請你來我們公司的設計部門實習,薪金待遇都和正式員工一樣。所以在公在私,我都需要讓你盡快了解我們公司的運作。鐘氏是我們公司主要的合作夥伴之一,公事上的接觸必不可少。明年我們和鐘氏聯合推出的品牌計劃就要正式啓動了,除了鐘氏方面派出的設計師,我們公司也要借此打造幾個新人。你,就是我看中的第一人選。”
隋心一怔,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秦媛竟然會看中她。
任何一個還未出茅廬的大學生,在校期間就得到這樣一份工作機會,會不興奮?出人頭地自然也是她的願望。
只是如果答應了,就意味着要和鐘氏牽扯更多……
隋心想了一下,說:“媛姐,你讓我考慮一下。”
秦媛說:“嗯,慎重一點是對的。你和鐘銘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可是除非你遠離這個圈子,否則就算你進的不是卓越,你也不可能完全躲開。”
隋心輕嘆:“我從沒想過要躲。”
秦媛一怔。
“可以離他近一點,一直都是我從小到大的願望。”只見隋心輕輕的笑了一下,語氣柔和,“一想到和他有關的事,無論是什麽樣的關系,心裏都會期盼。我不想躲,一點都不想,只是擔心離得太近,會造成他的困擾。”
沉默片刻,又道:“喜歡一個人,就要為對方着想。這是我這一年來唯一學到的事。”
話音落地,車內再無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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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而靜谧的氛圍輕而緩的充斥着整個車廂。
仰躺在後座的身影,這時換了個姿勢,那雙桃花眼眯成了一道縫。
無聲輕嘆,終是落于空中。
——
車子開到方町家所住的小區裏,隋心猶豫了一下,并沒有立刻打車回學校,被秦媛拉着走進一家蔬果店。
秦媛買了一袋子的水果,走進小區裏時,方町将袋子接過來。
隋心邊跟在後面邊回憶,印象中方町的父親方萬忠是個身材厚實皮膚黝黑的中年人,以前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裏時,方萬忠經常出差,她每次見到都會嘴甜的湊上去叫一聲“方叔叔”,方萬忠準會塞過來一塊糖。
隋心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方萬忠原來是個大煙槍,後來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一碼心思要戒煙,總是在兜裏揣一大把水果糖,想抽煙就吃一顆。所以那幾年間,方萬忠的身材開始橫向發展,由于戒煙戒的有點猛,心髒還落下點毛病。
思及此,隋心笑着問方町:“我也有好長時間沒見過叔叔阿姨了,他們最近怎麽樣?”
秦媛投過來的眼神有一絲古怪。
方町靜了一會兒,聲音極輕:“我爸癱了。”
什麽……
隋心一下子頓住,就見方町回過頭來時,陽光溫柔的拂過他的面頰,那眉毛,那睫毛,還有那發梢,都被照的有些透明。
然後,就聽到他輕描淡寫的說:“一年前那件事受了點刺激,我媽離開的那天晚上,他多喝了點,就再也沒起來。”
——
盡管已經有了方町的提醒,可是在踏進方家的那一刻時,隋心還是忍不住驚訝了一下。
和記憶中那個諾大的方家別墅大為不同,這只是一套兩室一廳的老式套房,房子有些舊,簡單的家具顏色和款式都不配套,像是東拼西湊出來的。整間屋子稱得上幹淨整潔,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
傾斜的陽光照進半間屋子,一位兩鬓斑白的老人穩穩地躺在上面,膝蓋上蓋着薄毯,乍一看過去像是有六十幾歲。
可事實上,方萬忠還不到五十。
方萬忠嘴有些歪,見到方町回來笑了,五官不自然的扭曲着,嘴裏含糊不清的說:“兒子回來啦。”
秦媛熱絡的迎上去,和方萬忠打招呼。
方萬忠一見秦媛,笑容更深。
直到秦媛皺起眉,問道:“保姆呢?”
方萬忠說:“請假了。”
說話間,隋心也走上前,輕聲叫了一聲:“方叔叔。”
方萬忠盯着隋心的臉想了一會兒,好像想起些什麽,指着隋心問方町:“是……是不是……隋……”
“sui”的發音似乎有些困難,方萬忠“sui”了幾聲,隋心就笑着蹲下身,握了一下他的手說:“是我方叔叔,小時候老問你要糖吃的那個小丫頭。”
可是隋心剛一靠近,就隐約聞到從毯子下滲出的那股味道。
她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就見方町挽起袖子,将她拉起來讓到一邊,随即一把打橫抱起方萬忠,小心翼翼的避過障礙物,走進浴室。
——
卧室門關上的瞬間,隋心已經被秦媛拉進廚房。
秦媛一臉困擾的說:“心心,你廚藝怎麽樣?”
突然沒頭沒腦的一句,隋心不禁一怔:“一般。”
“有什麽拿手菜嗎?”
隋心想了一下說:“意大利面吧。”
秦媛眼睛一亮:“那晚上你來做飯好不好,我給你打下手?”
“啊?”隋心有些詫異。
就聽秦媛說:“除了粥我什麽都不會做,每次來都是叫外賣。可是外面的東西太油膩了,方叔叔的身體不好消化,所以今天咱們自己做吧?”
隋心沒有遲疑,微微颔首。
秦媛很快從櫥櫃中翻出意大利面條,又從冰箱裏找出肉餡、洋蔥等配料,笑道:“其實,平時都是保姆或方町做飯,不過今天保姆請假了,方叔叔那兒又不能沒有人,所以只好辛苦你了……”
浴室裏很快傳出嘩嘩流水聲。
隋心下意識的透過廚房門口望過去,心裏越發沉重。
——
意大利面上桌時,從客廳裏還能隐約看到半敞的卧室門裏的一幕,方萬忠躺在床上,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方町半坐在床尾,雙手靈活的在方萬忠的小腿穴位上推拿,一下一下緩慢的順着經絡向上捋。
秦媛走向門邊,叫兩人出來吃飯。
那頓飯吃了很久,秦媛準備開始洗碗時,方町剛剛将最後一口面喂進方萬忠的嘴裏。他的那盤還沒有動,面已經有些坨了。
趁方町開始吃面的功夫,秦媛坐到方萬忠身邊,給他削平果。
隋心起身準備告辭,誰知走到門口時,卻見方町抹了一下嘴,很快拿起外套跟上來。
她腳下一頓,輕聲說:“我自己打車回學校。”
但方町卻堅持:“我送你。”
隋心剛要說話,擡眼時,就見方町身後靠牆而立的秦媛。
“還是讓方町送你吧,沒事,我會看着叔叔。”
說話間,秦媛走上前,将一份文件遞給隋心:“這是我們卓越的聘用書,心心,你拿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
方町家離學校不遠,不堵車的話車程只有十五分鐘。但這十五分鐘,卻是隋心這一天當中最難熬的時間。
那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隋心靠在座椅裏,側首望着窗外。
路燈晃過,在窗戶上映出方町的身影。
她望過去,只覺得心裏堵得慌。
當妻子的可以離婚撒手不管,當兒子的卻不可以。要不是親眼所見,隋心怎麽都想不到,方町現在過的是這樣的生活。每天回到家裏第一件事是幫方萬忠清理排洩,吃飯之前要幫他疏通腿上的經絡防止肌肉萎縮,好不容易坐在飯桌前,還要吃已經冷掉的飯菜。
方町有條不紊的動作,十分娴熟,在沉默中進行着每一個步驟,仿佛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她卻不能想象,當他第一次面臨這種窘境時,心裏是什麽樣的感受。
崩潰的想大叫?還是滿不在乎的笑,卻将眼淚往肚子裏吞?
到底是什麽樣的認知,才能練就今日這般的雲淡風輕。
難怪那天在醫院裏,他竟然可以有耐性的守床一整夜,一句都沒有抱怨;難怪一向有逃課王稱號的他,竟然也會主動走進教室,耐心回答每一個同學的問題……
這一切,都只因被生活逼迫而練就出的無可奈何。
她甚至發現,在親眼目睹這一切時,她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
遠遠已經能見到校園大門。
還有幾十米遠時,隋心望着窗外說:“就在這裏停吧。”
車子緩慢的靠近路邊,引擎熄滅,氣氛瞬間歸于寂靜。
隋心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就要拉開車門下車,誰知車門卻紋絲不動。
她又試了兩下還是不行,下意識的轉過頭:“你把車門打開……”
可就在轉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倏地罩下來。
已經恢複潔淨的唇,被另一片柔軟緩緩擦過。
極輕,極柔。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吻。
呼吸屏住時,她睜大雙眸,睫毛輕顫間,正撞見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仿佛有什麽東西一閃即逝。
黑影很快錯開。
昏暗的車裏,那道輪廓越發的清晰。
隋心一手捂住嘴時,只聽到略微沙啞的嗓音說:“心心,我喜歡你。”
她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愣愣的望着他。
方町微微挑眉,仿佛被她這幅樣子刺傷似的,落寞的垂下眼。
“車門是我故意鎖上的。今天不和你說清楚,我不會讓你走。”
話音落地,他勾起一抹笑:“你怎麽這麽驚訝?在溫哥華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喜歡你。”
溫哥華……
記憶一下子回爐。
隋心張了張嘴,終于找回聲音:“可那時候,你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方町的聲音極低,卻很堅定,“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喜歡你,但我太後知後覺,又不善于表達,才讓你誤會。”
隋心一下子錯開眼,心裏漏跳了幾拍,竟然不知道怎麽接話。
顯然方町是有備而來,連她要躲避的反應都算計到了。
隋心正在想着,就又聽到他說:“你不要告訴我,你這種傷人的反應,是不習慣被朋友告白。”
話音一頓,他無奈的笑了一聲:“鐘銘曾經也是你的朋友。”
隋心捏緊掌心,耳邊已經開始出現嗡嗡聲。
她下意識反駁:“那是兩回事。”
“可對我來說是一回事。”
話音落地時,方町突然傾身,将她逼的背部緊貼車門,面孔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
——
隋心也怔怔的望着他。
她的手被他牢牢抓住,那力道很重。
“其實我今天,是故意帶你去見鐘政的。一方面是想讓你盡快面對過去,從那裏走出來。一方面,是因為我的私心。你逃避的樣子,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你越是逃避,我的戰線就會拉的越長……所以,我讓你見鐘政,是想讓你看清事實。”
說話間,他的面容越發逼近。
隋心一下子錯開臉,只覺得耳邊拂過他的氣息,連聲音也分外清晰。
“記得嗎,你以前說過,你之所以喜歡鐘銘,是因為你和他都是窮人,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可現在,和你站在同一個世界裏的人,是我。”
方町的聲音越來越低,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和緩,不再像是一年前那樣輕佻和焦躁,只是一步步逼迫。
“我帶你回家見我爸,是我做的又一件卑鄙的事。”
一聲輕笑,他微微撐起身子,胸膛起伏時,黑暗裏的那雙桃花眼,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是個有同情心好姑娘,事到如今,你一定不忍再拒絕我。呵,也這多虧這一年來的教訓,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不能一味地等,有些人,只能強取豪奪。”
她的心已經亂成一團。
的确,方町的每一個字都戳中了她的軟肋。
如果是以前的他,玩世不恭,吊兒郎當,她的确可以說出很多傷人的話。
可是現在……
她怎麽忍心,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再撒一把鹽。
“心心,我不逼你答應我,但我求你可憐我。別這麽着急說‘不’。”
說話間,方町将手伸向她的後背。
只聽“咔”的一聲,車門應聲而開。
然後,就聽他說:“在你拒絕我之前,我會一直追你。”
——
隋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下的車,她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空蕩蕩的路面出神。
方町的車早已開走,空氣裏還彌漫着煙塵。
身後樹影沙沙,頭頂明月當空,風漸漸吹起,拂過發梢,和微微發燙的面頰,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連挪動一步的力氣都沒有。
直到幾步之外,突兀的響起一聲冷笑。
隋心才擡頭望去。
只見葉舒琳雙手抱胸的出現在視線裏,向她靠近。
“原來你和方老師是這種關系。”
隋心一怔,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葉舒琳大概都看見了,如今再解釋也沒有意義。
可是葉舒琳卻不打算放過她,繼續說:“這才開學一個月,你竟然就勾搭上方老師,難怪這場比賽我會輸給你。”
隋心又是一怔,眉心微蹙:“你說什麽,這和比賽有什麽關系?”
“呵,你還裝蒜。”葉舒琳又走上前兩步,眼睛瞪大,惡狠狠地說,“平時裝作一副很單純很無知的樣子。每次專業課分數都那麽低。之前我問你有沒有報名參加比賽,你還說沒有。想不到竟然學生會竟然把你推選出來。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你憑什麽……原來,你有方老師做後盾,還真是讓人意外!”
“你到底在說什麽?”隋心越聽越糊塗。
只聽葉舒琳冷笑道:“七位評審內部投票的時候,分明是我的專業更出色,所有人都說如果我不拿這個獎,還有誰有資格。結果,第七位評審竟然将最關鍵的一票投給你,還用全體師生投票的最終結果推翻我前面的一切努力。現在想起來,全體師生的投票結果怕也是幕後操作的吧?”
話音落地,葉舒琳收起笑容:“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方老師就是第七位評審。”
什麽……
竟是方町?
——
一回到宿舍裏,隋心就給方町發了條短信。
【比賽投票的事,你有沒有徇私。】
不會兒,方町就回了。
【我要是徇私了,還不讓你知道?多好的表現機會。】隋心笑了,并回了個笑臉過去。
她就知道,這不是方町的作風。
誰知方町的短信很快又進來。
【看到你的短信進來,還以為是我期待的消息。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隋心沒有回。
片刻後,又進來一條。
【是不是短信聯系,你會比較自在?】
隋心咬了咬嘴唇,回了一個字。
【是。】
——
于是從這天開始,方町每天都會發來一條短信,無論多晚,從未間斷。
這樣持續了半個多月,兩人除了上課的短暫解除,私下裏再沒單獨見過面。
隋心有時候也在想,也許這是方町對她的以退為進,又或許是不想太快當面聽到拒絕?
但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松了一口氣。
——
數日後,隋心終于簽了卓越的實習合同。
第一天報到,于斯容花了半個小時幫隋心化妝,還給她整出一個像樣的發型。
隋心的頭發漸漸長起來了,正處于半長不短的階段,不梳起來正好卡在領子處,十分尴尬,卻在于斯容的一雙妙手下,将發尾微微向外卷出一個弧度,随着一舉一動發卷輕輕躍動。
由于隋心還是學生,卓越對待這樣的實習生一向不會在時間上管制,允許她做出适當的調課,一周只來公司報道三天。
卓越的辦公樓一共有十五層,晨間的日光從一樓的落地玻璃門窗裏透入,隋心腳下難掩雀躍的從自動門走進來。
深吸一口氣,來到前臺。
前臺小姐訓練有素的挂上笑容,很快将出入的門卡交到隋心手裏,并告知設計部的樓層。
——
隋心被安排進設計部,九點上班,隋心八點就趕到了。
本以為這個時候整個部門都會很安靜,誰知一踏出電梯,就聽到從走廊深處傳來的絡繹不絕的雜音。
直到穿過走廊,望見整個設計部的大廳。
辦公桌錯落有致的擺放着,上面堆放着雜亂的圖紙,和個人物品,有的人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有的人正在對着攝像頭化妝,有的人正端着漱口杯從洗手間裏出來,連眼睛都麽睜開。
直到這時,設計部的前臺姑娘,急急忙忙從門口奔進來,吼了一句:“秦總說要過來!”
衆人一驚,立刻動了起來。
就像是軍隊裏緊急集合一樣,飛快的收拾好個人內務。
不到兩分鐘,就整裝完畢。
可是,就在衆人紛紛捧着圖紙列隊站好時,前臺姑娘又匆匆跑了進來,臉色為難的小聲說:“秦總剛剛出去了,應該是來不了了……”
頓了一秒,廳內發出一陣哀嚎。
——
這時,隋心就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是個假小子一樣的姑娘。
“你是隋心?”
“對。你好。”
“跟我來。”
兩人來到一張空桌前,那個姑娘将手裏的檔案“啪”的一聲扔下,回過身來說:“我是負責帶你實習的,你叫我小王就行。”
“你好。”
“行了。”小王面無表情的指着那摞檔案夾,“這些圖紙你盡快整理,下班前交給我。有不懂得來問,別出錯。”
也不等隋心開口,小王的就快速離開桌邊,走到不遠處另一個同事旁邊,又拿起一摞檔案夾,返回自己的座位,埋頭苦幹。
隋心翻開第一個檔案夾,是五年前的設計圖,旁邊扶住了一些批改的筆跡。翻開第二個,是一份潦草的會議記錄,需要重新整理。第三個是一疊人事資料,但或多或少都有缺漏,需要找本人逐個核實。
然後是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
一直到中午,隋心都沒有離開過那張椅子。
直到小王又帶了十個檔案夾過來:“這些都是客戶資料,已經投入市場圖紙資料,還有咱們部門的差旅表,你把這些都錄入到數據庫裏,這樣上面只要調開數據庫就能看到所有明細,我就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抓緊。”
隋心怔怔的望着那些資料,問:“那上午的那些……”
“哦,上午的下班前給我。還有,這些資料不要帶回家,也不要給別人看,離開座位就要鎖起來,明白麽?”
直到下午一點多,隋心才覺得有點餓,想起還沒吃午飯,剛将視線調離顯示器,就見周圍來來往往的同事,準備站起身吃飯的念頭也被打消。
隋心從包裏掏出一個蘋果,小聲的啃着,手裏也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打,肩膀很酸,臉上很幹,胃部很空,小腹很憋。
原來這就是上班的感覺。
——
下午三點多,隋心終于撐不住了,去了一趟洗手間。
走出洗手間,老遠就見小王站在她的桌子旁,不耐煩的一腳打着拍子,一見隋心就念叨着:“你上個廁所這麽久?走,陪我出去吃個飯。”
隋心只來得及拿起錢包,就被小王拽走了。
兩人走進辦公大樓外不遠處的吉野家,小王叫了一份雞肉飯,隋心什麽都沒點,時不時看向窗外過往行人。
小王問:“你怎麽不吃?”
隋心抿抿嘴:“我不餓。”
小王了解的笑笑:“新人都這樣。我剛來的那星期也這樣,習慣就好。”
“咱們這樣上班時間出來吃飯,不好吧?”隋心有些坐立難安,沒有資歷豐富的小王來的膽大。
“沒事,大家都是這樣的,做完手上的事才放心出來啊,要不然吃飯到一半又被經理一個電話叫回去,那才叫煩。我試過連續半個多月沒按時吃午飯,不是在給經理打合同,就是在給客戶對資料,只要等所有的都做完了再出來。”
隋心只點頭,不答腔。
——
下午的時間眨眼即過。
白天只匆匆見過一面的設計部陳經理,突然出現在隋心桌前。
隋心有些緊張的站起身,就見陳經理一邊系領帶,一邊說:“十分鐘後到公司門口集合,跟我一起去見客戶。”
“我?”隋心一驚,“我今天才來。”
陳經理頗不耐煩的皺了一下眉:“你是不是隋心?”
“是。”
“是不是xx大學一年級的?最近還拿了你們學校的創意獎?”
“是……”
“那就行了,叫你來就來,哪那麽多廢話!”
撂下這番話,陳經理就忙忙叨叨的走了。
隋心又坐在椅子上愣了會兒,直到小王湊上來提醒:“你還不趕緊收拾東西?你只有十分鐘!”
隋心一怔,立刻開始整理桌面。
就聽小王不鹹不淡的說:“你可好了,一來就受到領導重視,我都來了好幾個月了連客戶什麽樣都沒見過……”
隋心問:“到底是什麽客戶,你知道麽?”
“不清楚,就聽說好像是和你一個學校出來的,估計陳經理想用這個套近乎吧?總之你快點下樓,能讓陳經理這麽緊張的客戶一定很重要,要是遲到了準拿你開刀……”
——
那後來的一路上,隋心都很緊張。
可是坐在後座的陳經理,顯得比她還要焦慮,腿一直在抖動,好像停不下來。盡管負責開車的男同事,一直在安撫陳經理,讓他平常心,一會兒見了大客戶照常發揮,再不然還有這麽漂亮的小姑娘陪同,客戶就算再難伺候,也會給幾分面子吧。
聽到這番話,隋心終于忍不住說:“我只是個新人,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麽。”
男同事說:“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才不會說錯話。待會兒你就管吃,管喝,管笑,能講兩個笑話就更好了。”
一直到抵達目的地,陳經理和那位男同事都沒有告訴她,這位大客戶的身份來歷,還說就算告訴她了,她也不知道。
那語氣,那态度,就好像是一旦告訴她,就會洩露什麽商業機密似的。
她心裏開始犯嘀咕,越來越覺得整個設計部門都神神叨叨的。
——
男同事去停車時,陳經理率先走進約定的酒店,隋心小步跟在後面,一路上都沒有吱聲。
陳經理報了個包廂號,服務員就領着兩人穿過走廊,一路向酒店的深層進發。
直到來到大門緊閉的包廂門門口,陳經理一下子站住腳,遲遲沒有動作,還立刻制止服務生要推門的手,很快将服務生轟走。
連帶着隋心也跟着緊張起來,小聲問他:“陳經理,咱們要見的客戶,人很兇麽?”
陳經理擦了一把汗:“怎麽說呢,總之不好惹就是了……”
說話間,兩個服務員端着餐盤迎上來,口裏還說着“借過”。
隋心下意識的讓開一步,緊緊貼着包廂門。
誰知,那服務員手上的盤子太大,上面堆的東西又高,舉起時擋住了視線,一轉身手肘就撞向隋心。
腳下的高跟鞋一個不穩,她條件反射的就去扶包廂的門。
沒想到,那扇看似厚重的門,竟然就這麽推開了……
隋心還來不及掙紮,就跌進門裏。
她身後還傳來陳經理倒吸一口涼氣地聲音。
——
頃刻間,隋心已經跪在地上,雙手着地,烏黑的發尾跳動了兩下,垂落在頰邊,而那身服帖合身的連衣裙領口也微微敞開,露出在陰影中溝壑起伏的一片白皙。
臉上的紅暈噌的一下蹿起。
隋心狼狽的撐着地,只聽到前方驀然響起幾道沉穩的腳步聲。
那人已經來到跟前。
光鑒照人的皮鞋出現在視線裏,她的腦子裏哀嚎着,心裏崩潰着,瞬間就浮現出她才上一天班就被光榮辭退的畫面。
直到一股強硬的力道将她拉起。
領口服帖回胸前,晃動了兩下,她下意識的擡手去抓來人的袖子,觸手所及是質地高級的西裝布料。
她一站穩就連忙松開手。
可是那人卻沒有松開她手臂上的鉗制。
直到她紅着臉擡頭,正準備說句“謝謝”,卻不防撞進一雙沉黑如墨的眸子。
那片深邃的黑裏,清晰地映出她慌張的影子。
連握住她手臂的那只大手,也在漸漸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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