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有俞必瑞在身邊就是不一樣,陳冉竹美美地睡了一覺,睜開眼睛後迷迷糊糊地在柔軟的大床上翻滾了半天,才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坐起來。

“早上好!”陳冉竹笑眯眯地跟俞必瑞打了個招呼,雖然知道他聽不見,但是一睜眼就能看見自己喜歡的人的臉還是讓他心情十分飛揚。

自己的身體随着他的清醒也睜開了眼睛,跟個僵屍似的猛一下子坐了起來,便呆呆傻傻地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一夜沒睡的俞必瑞緩緩坐直了身體,嘴角帶着微笑伸手替他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到嘴邊親吻了一下,便拿出了一根鎖鏈。

陳冉竹剛還在為這個吻手臉紅心跳,就看見了熟悉的鎖鏈出現在俞必瑞的手中,那不正是渾天鎖嗎?只不過這根渾天鎖跟他最開始見到的有些不一樣,質地略微輕盈,依舊是漆黑的顏色,只有在翻轉的時候顯出幾分紅光,上面刻着奇怪的銘文,帶着詭異的視覺效果,讓人不太願意想碰。

他一直以為俞必瑞會将這根記錄着他恥辱的鎖鏈銷毀,沒想到竟還能在他手中再次見到,這是要做什麽?

“每一個日日夜夜,當我發現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我都會想,若是這天下有個東西能将你我鎖在一起就好了。這樣,不論你去哪裏,我都會知道,也就不會弄丢你了。”俞必瑞的聲音很輕柔,可是說出來的話語卻令人毛骨悚然。

陳冉竹趴到他的肩上,努力忽略自己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側仰着頭看向俞必瑞俊美中帶着幾絲病态的臉,心中酸疼酸疼的,忍不住小聲嘟囔:“對不起,不應該抛下你一個。”

他自己倒是好,一閉眼再一睜眼,一百年便過去了。可是俞必瑞呢,整整一百年,背負着他的死、登頂魔帝的重擔、尋找妖精之地的迫切,艱難地孤獨地熬過了這漫長的時光。光是想想,陳冉竹就心疼地要死。

“當我坐上魔帝寶座的時候就開始暢想,如果你回來,一定要将你牢牢地綁在身邊。可是我們畢竟是兩個人,總有分開的時候。我想了很久,終于找到了個好辦法。這根渾天鎖确實是個寶器,我令人将它改造一番,便成了能夠自由伸縮的鎖鏈。一頭鎖在你手上,一頭鎖在我手上,不論你走到哪裏我都能感應到。”

俞必瑞含情脈脈地湊到他的臉龐,手指愛不釋手地拂過他溫熱的肌膚,又不舍又急切地說:“所以,你願意接受的,對嗎?”

陳冉竹從胸口長吐出一口氣,強硬地擠在俞必瑞和自己的身體中間,用額頭輕觸俞必瑞的額頭,鄭重地宛如宣誓一般看進他的眼睛裏。

“我當然願意,甚至可以說求之不得。”

俞必瑞聽不見他的回答,只是停頓了片刻便說:“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

咔地一聲,鎖鏈便套在了陳冉竹的手腕上,白皙和黑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帶着一種陰郁的美感,讓人着迷。

不僅如此,陳冉竹發現自己的魂魄的手腕上也多了一條鎖鏈,可見被改造過後的渾天鎖确實不凡,竟然還能跟魂魄産生聯系。他擡起手臂瞅了瞅手腕上的鎖鏈,其實還不錯,就像是對戒的放大版一樣,正正當當地将他跟俞必瑞捆在了一起。

“我什麽時候拒絕過你的要求,你個沒良心的。”陳冉竹鼓了鼓腮幫子,憤憤地看着既怕他不願意又想要做并且已經做了的俞必瑞吐槽着。

幹嘛擺出一副被欺負了脆弱模樣,明明每次都是他妥協,也太看不起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吧。就應該跟他算算,除了為了他的身體着想,他哪次不都是順着俞必瑞的意思來。

“所以,不要露出一副要哭了的模樣。”陳冉竹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俞必瑞的眼角,不想看他明明難過的不行卻還要露出微笑的樣子,這種脆弱的表情不适合他。

俞必瑞将他整個人抱進懷裏,閉了閉眼睛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藥香。終于,這個人還是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種溫暖柔軟的滋味讓他沉溺,根本無法想象失去他之後的日子會是怎樣。

他的心又溫暖又冰冷,又充實又空虛,想要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沙子,卻害怕太用力反而會讓沙子從指縫間流走。

“好了,等會兒藍塵霜和林洪要來看你,我先給你梳理一番。”抱了好久俞必瑞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一件件地替他将衣服穿好,便抱到了鏡子前為他梳頭。

陳冉竹挑了挑眉,看來他們三人的關系還不錯,也不知道藍塵霜和林洪現在都是什麽樣子,這讓他竟也有些期待這次見面了。

在他離開之後,凝思門就是俞必瑞最強硬的後盾也是一飛沖天的第一塊跳板。藍塵霜作為凝思門玄元劍峰的首席弟子,資質出衆,品質優秀,只要不出現意外,肯定能走很遠。林洪雖然差了一點,卻也不錯,再加上曾經的承諾,可以說是俞必瑞的鐵杆小弟。有這兩個人相助,對他是件極好的事情。

陳冉竹凝視着為他梳理頭發的俞必瑞,眼中溫柔如水,黑色的睫毛輕輕眨動,如同蝴蝶的羽翼閃動出美好的弧度。他的嘴角還蘊着一絲笑意,酒窩裏滿滿都是比蜜還濃的甜意。

梳洗過後,他便跟着俞必瑞來到了魔宮的一處。這裏竟種滿了竹子,翠綠色的生機盎然和厚重濃郁的黑色石板一點都不搭配,就好像一塊墨玉中間突然出現了一點翠玉,顯得格格不入。

這片竹林很大,随着風的吹動沙沙作響,讓人宛如來到了海邊一樣,能夠聽見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

陳冉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能聞見清淡的竹葉香,随着空氣進入到他的肺腑,帶來一陣甘甜。

順着曲折的漫長的黑色石板,他們一直走到了竹海的中心,那裏有一個小池塘,池塘裏面滿滿都是碧草,就像織起了一圈毛茸茸的地毯一樣。池塘中間有一個亭子,那裏站着兩個人,正是藍塵霜和林洪。

陳冉竹眯着眼睛打量着這兩個人,比起俞必瑞,這兩個人的變化很小。尤其是藍塵霜,除了愈發出塵之外,就跟一百年前一樣,一身傲氣,劍意凜然,根本不像是個魔修。林洪倒是有些不同,曾經的陰郁小氣都不見了,變得平和而柔軟。

只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林洪的眼神一直在往藍塵霜的身上飄。

哈哈,他可能是腐眼看人基,自己喜歡了個漢子,就覺得天下人都喜歡漢子。怎麽看,藍塵霜也不像是能接受男孩子的吧……

他使勁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好久不見。”俞必瑞對兩人的态度還算平和,只是那股子已經形成的尊貴無意間就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參見陛下。”藍塵霜和林洪行了禮。

陳冉竹見雙方氛圍良好,便放下心來,飄到一邊的凳子上,準備聽他們敘舊。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一百年間俞必瑞經歷過的事情,可惜現在沒辦法問,只能接別人的嘴聽聽。

然而他剛做好,就見行完禮的藍塵霜怒氣橫生地沖向俞必瑞,眉眼間俱是雷霆之意,身後的林洪愁眉苦臉地拉了半天也沒能制止他。

“你這是什麽意思?!”藍塵霜來不及問他陳冉竹的情況,就被陳冉竹手上的鏈子給氣炸了。他一臉質問地看着俞必瑞,要他給出解釋。陳冉竹是個人,不是誰的物品!

俞必瑞伸出手指撥弄了兩下渾天鎖,清脆的聲音讓藍塵霜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面色如霜,星眸似劍,含着冷厲之意對上藍塵霜的憤怒,帶着淡然的平靜,說:“這不關你的事。”

從始至終,陳冉竹都是他一個人的,藍塵霜這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家夥有什麽資格過問。俞必瑞很清楚他們對陳冉竹的感情要比對他真切的多,若非如此也不會準予他們前來,但是,這不代表着他們能夠插手他和陳冉竹的關系。

“作為冉竹的朋友,我自然有資格問。”藍塵霜半步不退,沒有絲毫懼怕。在他的心中,陳冉竹就如同皎皎明月,俞必瑞就像是沉沉烏雲,若不是皎月非要照亮烏雲,烏雲早就被淹沒在漆黑的夜空中了。

俞必瑞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帶着些許嘲諷,輕輕擡眼,陰厲的目光刺向藍塵霜,“我可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算朋友了。”

藍塵霜脊背筆直,黑瞳冰冷,他與陳冉竹的情誼俞必瑞這種人又怎麽會懂!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冉竹跟陛下的關系你也是知道的,估計也是心中苦悶、怕出事故才如此。陛下您也別跟塵霜一般見識,他脾氣向來直,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冉竹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沒想到出來打圓場的竟是林洪。要知道這家夥以前可難伺候了,說話刻薄,鼻孔朝天,還有一顆玻璃心,現在竟然已經變得如此沉穩,太不可思議了。

林洪拉着還直着身子要跟俞必瑞理論一番的藍塵霜坐到了對面,看着面色郁郁的俞必瑞,又看了看一臉呆滞、無魂無魄的陳冉竹,難受地嘆了口氣。

“冉竹一直是這個樣子嗎?”林洪問。

俞必瑞緩慢地點點頭,讓陳冉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時不時地用手撫摸着他的長發,眼角眉梢凝聚地都是寵溺。

“是,怕是神魂離體。”

“可有法子解決?”

“已經派人去尋了。”

林洪臉色凝重,這種古怪之事怕是少見,解決的方法更是難尋,即使是魔帝恐怕都要花費一段時間。不過好在人已經找到了,雖然時間漫長,但總歸有些希望,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藍塵霜卻是目光冷凝,魂魄一事并非尋常,陳冉竹的魂魄已經損壞有百年之久,現在想要修複難度更大。他沉吟片刻,說:“凝思門有一老祖,擅長神魂之事,待我回去拜見一二,看有沒有什麽方法。”

俞必瑞一振,眼睛中終于有了絲波動,看着藍塵霜的目光也不那麽針鋒相對了。他雖在凝思門呆過,但到底比不上藍塵霜的底蘊,對其中高人的門路也不清楚。

“多謝。”

藍塵霜一甩袖子站了起來,冷漠地斜睨了他一眼,這聲謝他可承受不起。總歸是為了陳冉竹,就算豁出去他這張臉又有何妨。

見藍塵霜怒而離去,林洪無奈地站了起來,給俞必瑞行了個禮,也腳步匆匆地跟了個過去。

俞必瑞并沒有在意他們的失禮,知道他們都是憂心陳冉竹,自然不會跟他們多計較。他抱着陳冉竹面向竹海,仿佛能夠看見閃着綠光、笑容燦爛的家夥就這麽鮮活地站在那裏一般。

“我一直幻想着有一天你會跟我一起走進這片竹海,嬉笑着問我,‘為什麽要種這麽多的竹子’。那時我就會看着你的眼睛,真誠地告訴你,‘因為喜歡你,當你不在身邊的時候,只要看着這些竹子,就好像你仍然陪在我身邊一樣’。”

陳冉竹愣住了,怎麽也沒想到俞必瑞竟然有這麽浪漫的一面,栽下這片竹林僅僅就是因為他的名字中有一個“竹”字嗎?笑容蔓延上他的眼底,轉過頭看向溫柔缱绻的俞必瑞,忍不住點了點他的眉心,那裏還有他的翡翠之心突兀地鑲嵌着。

“你這個樣子,誰能想的到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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