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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巫妖兩族曾經大興, 現在天道輪回也應當輪到人族!”李耳身為人教至尊享受供奉,當然不會輕易放棄門下弟子的利益。
“若是正常輪回,我們無話可說, 但用手段強行截斷兩族氣運之事,便惹人發厭了!難道你心中不知, 為了替人族上位天道做了多少荒謬之事。”
帝俊想到自己那死去的九子就疼得心抽抽, “巫妖兩站起源, 雖起源于我兄長一時意氣之争,但實則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看兩族太過繁盛,天道就降下神谕,命兩族只得存一。”
羲和一手捏緊, “可就算巫族已經消亡,天道也仍不滿足。它見妖族依然大勢, 便降下龍鳳大劫,而鴻鈞老祖更是要為他座下童子選那封神榜, 将洪荒古神削弱法力囚禁在天庭受人趨勢。這種日子,我們已受夠了!”
“開天地分清濁之氣的是盤古,最後天地生出意識成就了現在的天道。它若是規規矩矩做主宰也好, 卻非要像個孩童一般整日胡鬧, 那就怪不得我們。”望舒與羲和關系極好,立即附和道。
都是在世界最初就誕生的大能了,三千界域為何而來?還不是因為前幾次量劫後,他們都被天道無理取鬧的性子給煩着了,便想着自己開辟一界獨成規則。說白了, 現在誰都想擺脫上頭哪一位的控制。
而妖族因為自己鼎盛時期所犯下的過錯,這些年選擇節節退讓, 現在他們卻是不想再忍了。畢竟看天道的意識,是想讓他們成為第二個巫族。
想到此,帝俊神色微冷對着羲皇道,“你意下如何?” 他雖是詢問羲皇,但在座的都清楚,目标實則是女娲。
畢竟女娲乃人族聖人,讓她抛下自己的孩子…誰料羲皇還未出聲,她便輕笑道,“都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人族雖還供奉于我,可那股信仰之力卻越發薄弱了。他們已經開始猶疑,漸漸認為天地之間并不存在神明了。”
“曾經我們可以行走在四海八荒,我們的痕跡無法被抹去。可現在這人族中又有幾個,是真正懇信我的存在呢?”羲皇與她執手相握,試圖撫慰自己妻子。
女娲與他相視一笑,她低落的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鎮定,平靜起來,“更何況哥哥前些日子已經算到,将來的這世上是沒有神了。”
所以他們非走不可,不走就如同那些被抛棄的舊神廟中蒙塵的神像,經歷風霜雨打後最終化作石灰。
最大的異數點頭了,其他幾人神色都松快不少。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就只等伏羲算出吉日,大家收拾收拾共同創世了。放下心事後,衆人開始友好交談互相問候家長裏短時,有人坐不住了。
“你們這樣是選擇叛出洪荒,如此作為心中就沒有愧疚嗎!”李耳很後悔自己沒把小師弟從師父哪裏借過來了,通天能言善辯定能比自己更沉得住氣。
“洪荒孕育了我們,我們心中感激。但如今這天地間,早就沒有洪荒了。”張塵鏡起身凝望他,嚴肅道,“至于你心中所想,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上。畢竟鴻鈞與天道合一,現在都出不了紫徽宮,便不能如你所想來阻攔我們。”
兩人均是眼神兇狠,而在一旁正與望舒讨論的起勁的準提也讪讪放下了手中的胭脂,他愣愣地看向沉默的兩人,不明所以地勸解道,“你們怎麽忽然吵起來了啊?”
他還想說什麽時,接引猛地拽了下他的袈裟才成功阻攔了他。李耳轉向狠狠地瞪了準提一眼,氣急敗壞道,“妖族想要開創新的規則與世界,從而離開洪荒。”
“不只是妖族,還有我們。”燭九陰與共工走了進來,目光不善地盯着室內衆人。妖族與自己有深仇大恨,人族也看不太順眼。共工嗤笑一聲,當即就坐到張塵鏡身旁。
“他也是妖族啊。”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的聖人們,見此都心中困惑不由出聲詢問。
“但他又沒有參與巫妖之戰。”誰知共工撇撇嘴,還真答了出來。
“那是因為他自私,不顧同族安危…”帝俊一聽這話就急了,他又開始細數張塵鏡的罪狀。畢竟帝俊與太一對張塵鏡可是數千年如一日,永遠記得這筆舊賬呢。
“那挺好的啊。”共工還挺高興,他伸出厚實的大手用力推了推張塵鏡的臂膀,熱情又激動地說,“好兄弟!”
在座的這些人在盤古沒開天地之前都待在黑暗的混沌裏,平時大家彼此唠個嗑聊個天,關系也還挺親近。結果一出來後就完全不一樣了,天天打架,今天你殺了我爹,明天我也要弄死你兒子。
就這麽都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共工方才聽見帝俊的控訴,他那快生鏽的腦子忽然記起,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啊!更何況他與張塵鏡從前還算是好友,于是才有了這麽一出。
誰知張塵鏡冷淡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吐出一個字,“滾。”
氣氛尴尬了起來,而共工嘴角的笑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他抽了抽嘴角,又推了張塵鏡一巴掌,絲毫不介意對方的冷淡,好聲好氣道,“這是怎麽了?心情這麽差,是桃安又跟你吵架了嗎?”随即他自顧自發出一串爽朗的大笑聲,畢竟張塵鏡與桃安吵架就是九重天的笑柄之一。
而周圍幾個看戲的人,除了同樣不明所以的燭九陰,其他人均是一臉不忍直視。
張塵鏡那本來就冷下來的臉現在已經結冰了,他俊美的五官就這麽死死盯着共工。直到對方讪讪放下了在他肩膀上的大手,笑聲迅速低落下來後,張塵鏡才眼睛冒火的再次沉聲重複道,“滾!”
語罷他還沒有放過共工,繼續發洩自己胸中的怒氣。只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共工,才冷笑一聲似是極為不屑,“我當年便覺得你頭腦不清醒,後來看你像頭莽牛一樣去撞那不周山後,就證實了這個猜測。果然那頂天的柱子很結實,現在你腦子都還沒恢複啊。”
燭九陰死死拉住手舞足蹈要沖上去揍張塵鏡的共工,一邊悄聲在他耳邊講述自己方才得到桃安的訊息。共工這才淡定了,他整理了自己淩亂的衣服,一秒抛棄了剛才的怒氣。
他甚至還揮了下手,對着張塵鏡笑了笑,才憨聲憨氣道,“我說你今日怎麽不對勁,原來是桃安死了啊。不過你可別傷心,我聽人間有句話講:人生三大喜事中,其中就有一條是死了妻子。
反正桃安平日裏也與你不和,天天離家出走。你何不趁此機會,幹脆換一個…啊!!!”
後面的慘叫很是讓人心驚。
衆人就這麽看着張塵鏡快速沖上去,按着共工打了起來,就連燭九陰都搖頭嘆息地在旁邊看着。說實話他也不太願意跟共工這沒腦子的一道走,可整個巫族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等數刻鐘後,張塵鏡才擡起頭,動作優雅的地拂走落到自己肩頭的發絲,對衆人露出個溫和的微笑,“好了,對我妻子你們還有什麽要評價的嗎?”
衆人立即齊刷刷搖頭,大家就這麽正襟安坐地注視着那個在地上躺着的人。共工正捂着自己的大臉,一邊用那雙大眼睛控訴地看着張塵鏡。
望舒急忙拿起一旁的手絹來回擦拭眼睛,準提看戲很是愉悅,見她這奇怪的動作後便興致十足地問她,“你怎麽了?”
“我洗洗眼睛。方才看共工那粗鄙之人,我居然覺得他讓我憑空有了一種詭異的錯覺?”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有些猶疑,認為自己現在渾身不舒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準提也看向共工,同樣被震住。他不安地扭動身子,不禁在腦中想到共工那身高九尺的粗壯身子,做那扭捏委屈的動作…準提攤開一只手。
看着自己面前那白淨的手,望舒疑惑道,“你幹嘛?”
“還有手絹嗎?給我一塊。” 準提舔舔嘴唇。
“你自己沒帶啊,臭和尚還找我要。”望舒毫不客氣地回絕。而準提怔怔地回憶自己方才破碎的友情,他頓覺無措。畢竟自己剛剛還和望舒聊得很起勁啊!
此時的準提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友情,叫塑料姐妹。
“可是如果你有多餘,為何不施舍與我呢?”他滿心委屈,連光禿禿的腦袋都露出不解二字。
“我幹嘛給你,滾。”望舒動作不停地擦着眼睛,覺得準提話可真多。
“可我們是好友啊。” “現在不是了。”
“別吵了!”羲和雙手捂耳,“煩死了。”
“到底是誰煩啊,羲和你是那一邊的!”望舒不滿了,箭頭對準自己的好姐妹。
“你不要對羲和這麽說話。”帝俊将皺眉的妻子攬進自己懷中。
“都是傻逼。”張塵鏡雙手抱胸,冷笑出聲。
“那是什麽意思?”李耳不由好奇。他熟知天上地下萬事萬物,卻不懂張塵鏡方才那個詞的含義。
“誇你呢。”張塵鏡不耐煩的解釋。
“咳、咳!”眼看着這群人陷入了這個無止盡的怪圈,燭九陰顧不得查看自己兄弟的傷勢,決定喚回那群越跑越偏的妖魔鬼怪的思維。
但失敗了,沒人理他。
“巫族也要随妖族一同遷徙到新界,我們願為此出力。”他喊出這句話後,發覺那群人依然處于争執吵鬧中,便失落地坐在一旁開始品嘗女娲宮的糕點了。
而他那塊糕點剛剛放入嘴中,擡頭便見數雙明亮的眼睛谛視着他。吓得燭九陰幾千年來頭一次吃食被噎住,他好不容易混着茶水吞下喉嚨中的異物後,才道,“你們不吵了?”
“你方才說巫族也要随我們一道?”羲皇游移着蛇尾到他面前。
“是啊。”燭九陰很無辜。
“是只有你們兩人”女娲用蛇尾推了推昏迷中的共工,面露嫌棄道,“還是後土與你其他陷入輪回中的兄弟都一道?”
當年大戰後,巫族只存燭九陰與共工兩人。但衆神都知後土娘娘化身輪回後,挨個将自己兄弟給撈了出來。只不過她礙于天道那不許巫族複興的命令,一直未有其他動作。因為如果冒然将巫族給放出去,也很可能是再一次上演悲劇。
她便所幸就這麽保持原樣,讓世上只留存兩位巫族。
“自然是我們十二人都一道,畢竟留在這裏的下場如何,我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燭九陰神情肅穆,似是想到那些年永不熄滅的戰火,他失去的族人與親友。哭嚎與絕望在大地蔓延,以至于萬年過去他仍是無法心安。
妖族幾位聖人相視後,便點頭應允道,“那便如此,待我們開創新界域後,就會通知族人一同遷徙。”
“那我們呢?”李耳從看戲中回神,不滿抗議道。這種被丢下的感覺太不好了。
“随他們一道啊。”沒人理他,最後還是發呆的接引回答了他。他選擇不去看自己隊友煞白的臉色,而是不緊不慢道,“難道你真想留下來,然後消磨在歷史中嗎?”
“可、可天道庇護人族啊。”他們身為人族聖人,自然不必遭受那些命運吧?李耳猶豫想着。
接引那萬年不變的老實人臉都不由抽動,他很快的掰回來自己崩壞的表情,努力維持着正直的人設,“天道庇護人族,又不包括我們。既然算出到時候沒有神,那就是沒有的。”
何況他們這些聖人威力太大,天道也是忌憚的。如果天道能有機會,他們會落到什麽下場,誰都清楚。
李耳沉默許久,才佝偻着腰像是蒼老了許多。他認輸道,“那人族,要移走誰呢?”
“門下弟子和世間有靈根的人修,至于人界的凡人,我們是無力能及了。” 準提插了句話。自是不可能帶所有人都走的,沒看見就連領頭的妖族,也沒說要将世上所有的植物動物都給移走啊!
人家前面有個前提,開了靈智。這就相當于對其他族也劃下了界限,意味着你要帶走的族人,必須是能修煉的有靈根的!
李耳想到人界那龐大的人族,長籲口氣也不再言語了。
準提與接引并不傻,為何在此的人族聖人就只有李耳那般憂愁,而他們兩人還悠閑地似是置身事外?那是因為早在張塵鏡提出脫離天道控制的要求時,他們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
首先這是他們也向來渴望的目的,誰也不想自己頭頂頂着個老佛爺吧。天道現在偏袒他們,但以後呢?
聽聞此話的李耳想到人界那龐大的人族,長籲口氣也不再言語了。
這次商談圓滿完成,衆人帶着心思各自離去。
準提與接引走出女娲宮後,兩人踩在祥雲上才嘆氣出聲。
“我們開始想錯了。”接引很是不甘心地搖頭,“當初我們推算出人族被遺留在凡界的數量最多,便認為是我們戰敗了,所以想着先下手為強。”
“可誰知道,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天道也要跟着遷移至外域。” 準提凝視着腳下的高山,目光深邃道,“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料到,竟然是妖族提出了這個我們妄想許久的想法。”
妖族出力最多,想要多帶些族人走也無可厚非。而人族相比,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這都是因為,凡人真的很能生啊!
“可我們走後,人界那些有靈根的也難登大道了。”
“那又如何,時也命也。” 準提嗤笑道,便通知萬千神佛做準備了。
後世人不知,從這一刻起,這片土地再無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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