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鲲鵬面無表情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小妖, 松開五指将那顆停止跳動的心髒抛下雲層。他眼神輕蔑卻又有一絲不甘心,畢竟自己叛逃到西方後,就總是被那兩個和尚派來做這些瑣碎之事!

而從前, 自己卻是一人之下受萬妖朝拜的妖族聖人!想到此,他看着眼前自己那沾滿鮮血的手掌, 緩緩地在空中揮動手指, 血絲順着移動的痕跡被甩出, 形成了美妙的弧線。

沒有幹淨,可他耽擱的時間太久,得去尋找下一個落單的妖族了。

正當鲲鵬想要離開時,身後的空間卻逐漸扭曲像是在被撕扯般。在他背後憑空出現一道裂縫,那縫隙越來越大最終被完全分開。

張塵鏡身形穩健, 從空間與時間的亂流裏走了出來。

一股強烈的殺意鎖定了鲲鵬,那股戰意讓他血液沸騰。鲲鵬察覺到了危險, 而在這天地之間,能讓他感到威脅的人…

他慢慢回身對着張塵鏡露出真切的微笑, 似是見了故友般親切問候道,“好久不見,犼。”

張塵鏡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的眼睛從到這以後就沒有離開過鲲鵬。他的發絲随着自己發自內心的殺意在空中飛舞, 一句話未說,張塵鏡拿出了造化神藤。

鲲鵬舔舔嘴唇,他已經厭倦了方才那些無趣的單方面屠殺,現在張塵鏡的來到讓他渾身上下都叫嚣着要戰鬥。

“啊呀,多年未見造化藤, 我還很是想念呢。”他左右擺動脖子,雙手合拳興奮道, “還記得當初我們都看中了造化樹身上的藤蔓,結果卻被你搶先一步,為此我可是遺憾了很久呢…不過沒關系,等我今日殺了你,它就還是歸我了!”

他話還未落就已經沖了上來,漫天金光灑滿了這片空間,所到之處幾乎全被他控制絞殺。而張塵鏡手中那靈氣蓬勃的藤蔓也飛速成長。

點點春意從那藤蔓中散出,強烈的生機由此迸發,幾乎是瞬間它就長成蔓延數萬裏并攜帶着無數尖刺。張塵鏡身形一動,手中藤蔓随心意動在空中飛速竄動随後便将整片空間都密密麻麻纏繞起來。

而那些被擋住的金光雖看似充滿普度衆生的佛性,卻更像鋒利的刀刃,在那些試圖阻攔自己的藤蔓身體中割裂出不計其數的傷口。但那些藤蔓在看似要斷裂開來時,又快速生長修複繼續包裹住金光,不讓它們洩露照耀傷害到自己主人。

而上前主動攻擊的鲲鵬也沒有找到張塵鏡,留在原地的分/身被他一拳擊散,他立即回頭看向已經瞬移到了自己背後的張塵鏡。

“果然物效仿其主,你的藤蔓與你一樣沒用呢。只知道一味地躲避,怎麽,你是不敢正面面對着我嗎?”他努努嘴,狀似無趣道,“在殺了那麽多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妖後,我以為你的到來來,會使這場戰鬥會變得更有趣些呢。雖然你以前從未替他們出過頭,但這次似乎不一樣呢。”

“畢竟,桃安死了吧?”他好似找到了十分得意的事情,洋洋灑灑的将自己的罪狀公布于世,“說實話當時我還有一點舍不得與猶豫呢,因為她還挺對我胃口呢。那種自私自利的人,冷漠無情到與你我一般。物傷其類,你應該懂吧?”與此同時他再次發出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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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塵鏡仍是一言不發的消失在原地,鲲鵬好奇地打量着無人的四周,不解道,“不過她變了呢,居然會為了什麽大義公正要與我作對,那我當然只能殺掉她啦!”他身形随即變化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神鳥,那是他的本體。随後他便在這片天空飛馳,一邊用自己的羽翼包裹住空間,感知自己對手的存在。

可張塵鏡就像是消失在了這片空間般,鲲鵬面上不動聲色一邊更加耐心的暗中尋找,一邊用嘲弄的語氣似是自言自語道,“你見到桃安的屍體了吧,是不是很狼狽?我還記得當時她妄圖抵抗我的時候,那表情啊,真是又絕望又堅毅。話說我還真有一瞬間想要停手呢,畢竟她那副心死樣子,真的特別美啊。”

“她的劍很不錯,可又有什麽辦法呢?蝼蟻是沒有資格活下去的。我第二次出手時,她還想繼續反抗,可惜那把劍已經碎掉了。她呢?她當然也活不下去了啊!”鲲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似是想起了很好笑的事情,他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她就那麽倒在泥垢裏,啧啧整個人都灰心絕望了。”

“我想想,還在哭哦。用那種絕望的語氣流着眼淚叫你的名字,想要你出現救她,是不是很傻。”鲲鵬最後已經在瞎編了,找不到張塵鏡讓他越發急躁,只想把人給逼出破綻,“啊呀呀,可惜你不在呢。”

他聲音還沒落,就有一個地方傳來極為細微的波動。鲲鵬身形巨大動作卻很快,他立馬飛身用無數羽翼緊緊纏住那個地方。

“抓到你啦!”他興奮地叫道。

張塵鏡好似被困住了,他就這麽與鲲鵬對視。但瞬間他身形暴漲化作原身,困擾他的羽翼四處散落在空中飄灑。

“我本來只想讓你死,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它頭上四角眼珠是駭人的血紅色,渾身上下燃燒着劇毒的屍火,“我要将你關押在深淵,讓你傷口不能合攏,靈力無法恢複,日夜感受怨靈的絕望直至你強大的魂魄被徹底吞噬。”

“這可真吓人呢,我都要發抖了。”鲲鵬警惕地盯着眼前與自己身形不相上下的龐然大物,諷刺回答道。

兩只蠻獸眼中都閃耀着你死我活的決心,犼撕咬掉纏繞在它身上的神鳥一大塊血肉,鲲鵬頓時發出響徹雲霄的哀嚎,也更加拼命的用自己鋒利的利爪與翅膀拍打和抓啄犼的身軀。

可是與能和盤古身軀相搏的犼相比,它的力氣與抵抗力就難看了許多。更何況那遮天蔽日的造化藤,還在源源不斷的傳送着生機于自己主人。這場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的戰鬥,在犼踩住鲲鵬的一只翅膀,并用鋒利的牙齒撕扯下它另一只翅膀時,分出了勝負。

他将慘叫着流血不止的鲲鵬踩在腳下,吐出那滿嘴羽毛的翅膀,不屑道,“你也只是個廢物而已。”

“那桃安就是比廢物更低賤的存在。”就算鲲鵬痛到發抖,也還強撐着挖苦道。

但張塵鏡并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繼續道,“就算你當日與接引準提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坐上了聖人的席位,你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東西。”他看着面色大變的鲲鵬,冷笑道,“怎麽,你以為沒人知道對吧?不過是往日我們懶得理會你罷了,畢竟在西方做奴隸的感覺,好嗎?”

“當別人的坐騎被呼來喝去,毫無曾經在洪荒時的威風。”張塵鏡面露憐憫,“我若是你落到這種地步,就去殺了他們或是自己尋死。也絕對不會像你一樣做個真正的畜生,毫無廉恥的活着。”

鲲鵬被說出了痛處,仇恨在他心中蔓延。他顧不得疼痛,大叫道,“你懂什麽?你懂什麽!我要殺了你!”

“可惜了,你殺不了我,還得繼續這麽恥辱的活着。”造化藤将鲲鵬困住,張塵鏡瞬間到了一個四周黑暗無邊腳下卻是噴湧的烈焰火山的地方。這裏是另成一界的深淵,由當初混沌的濁氣形成,內裏遍布妖魔怨靈。

聖人的到來驚起了一衆怨靈,他們立即怯怯退遠。張塵鏡用力将鲲鵬釘在了最高的那根石柱上,随後滿意點頭,“好好享受你的新生活,然後,靜候死亡。”

處理好鲲鵬後,張塵鏡一刻都沒耽誤的去了另一個地方。

女娲宮內,帝俊正與羲和低語,而李耳正嚴肅的跟接引兩人相商。他們神色嚴峻,彼此均在互相試探。就在這氣氛嚴肅的時刻,來了位不速之客。

“看着我幹嘛?繼續啊。”張塵鏡對那些盯着他的目光疑惑道,随後毫不客氣地端着侍童奉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怎麽來了,還滿身血跡,外面已經打成這樣了?”女娲來了興趣,她将蛇尾從自己夫君身上挪下來,在地上啪嗒甩動着詢問道,“你不是從來都跻身事外嗎?怎麽,如今是良心發現了?”

張塵鏡挑眉,似笑非笑道,“你這疑問好多,還有什麽要問的都一道了吧。”他揮手示意那一旁的童子再來一杯茶,“女娲宮的隐花茶,果然讓人懷念。”

女娲不禁嬌笑出聲,她一手虛握掩住自己的嘴角,“你這性子呀。今日難得這麽喜歡,那便拿些回去罷。”她給一旁的羲皇抛了個眼神,“是吧?哥哥。”

羲皇對自己愛人萬分包容,他點頭後又對着張塵鏡詢問到哪,“不過你這傷?”人族幾位聖人也不由豎起了耳朵,要知道如果張塵鏡參與進來,事情便有巨大的變化了。

“哦,這可不是我的血。”張塵鏡說了個顯而易見的答案,然後賣了個關子後才勾出個極淺的笑容道,“這可是我們鲲鵬的獻祭呢。”

李耳的眼睛迅速抽動,他已經猜到接下來的話并不會讓他保持愉悅的心情了。

果然,張塵鏡好似全然沒看見各方勢力變化的臉色,又慢悠悠道,“桃安去了凡界一趟,現在還重傷未醒。對于兇手,我自是不會放過的。”

他看了眼面色沉重的接引與準提,意有所指道,“我妻子乃我心頭摯愛畢生所求,誰若對她包藏禍心,便是妄圖挑釁于我下那生死戰書,我定是不懼。”

氣氛越發緊張,連空氣中都彌漫着硝煙。李耳忽然出聲,“那你是要站在妖族一方了?”

“我向來置身事外不管這些煩心事,可是你們先趁我不在重傷桃安…”張塵鏡想到桃安的傷勢,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随後便懶得再搭理這幾人。

他繼續喝茶消火,免得自己待會氣得摔杯子走人。要不是他無法同時對抗另外幾人,他也不會這麽憋屈地坐在這裏聽着群人談判。

沒錯,都是聖人了,有事就好好談嘛!誰都愛惜羽翼,萬一打輸了或者一不小心死了,那多劃不來啊。畢竟像太一那個動不動就自爆打架的瘋子,還是很少見的。至于張塵鏡與鲲鵬的争鬥,誰都清楚桃安對他意味着什麽,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而帝俊和羲和則一臉詫異地看着接引與準提。不用多說,能想出這主意的必定是他們兩個了。就連李耳都沒懂,他們居然瞞着自己想出了這昏招!你好端端的去招惹桃安幹嘛?等犼出關了,能不找你算賬嗎?

這下好了,憑白又多出個敵人。李耳也被這兩個豬隊友氣得吹胡子,開始坐在一旁生悶氣了。面對妖族另外幾位聖人那幸災樂禍的眼神,接引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吞。他們也沒料到劇情是這個發展啊!

因為桃安在人界之舉就意味着她站到了妖族身旁,而張塵鏡那個沒骨氣的想都不用想,他必定是聽桃安的啊!

所以他們商量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先下手為強殺了桃安,這樣等張塵鏡出關後心智不穩,也可以将他一舉誅殺!

可惜夢想挺好,就是過程有點失誤。比方說張塵鏡現在看着還挺淡定,那估計桃安還沒死。而鲲鵬那個廢物…算了,接引與準提這對從出生就志向一致,關系很好的鐵兄弟也坐在一旁開始賭氣了。

偌大的女娲宮忽然沉默下來,只有那不停送水的童子還在不斷出入。原本發誓要在女娲宮坐到天荒地老不說話的人族聖人也坐不住了,他們都不由将視線移至童子的目的地,張塵鏡。

而張塵鏡一口氣喝下了第三十八杯茶後,一擡頭就發現數雙明亮的眼睛。他呆滞了一瞬,又放下茶杯道,“你們幹嘛?”他語氣很是不屑,又帶了點傲嬌,聽得另外幾人一愣一愣的。

“有這麽好喝嗎?”準提慢慢地端起身旁自己一口未動的茶水,他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細細品味了一番後偏頭不解道,“一般啊。”他本來害怕妖族在茶裏弄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并不打算喝的,結果被張塵鏡勾的忍不住了。

而張塵鏡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殺父仇人,又像是帶了些憐憫與同情…準提琢磨許久,感覺那目光就像是看一個有仇的傻逼。

總覺得哪裏不對呢,兩兄弟相視開始急速思考方才那不尋常的注視的深意。

“就這智商還想扶持人族,看着頭也挺大的啊,怎麽腦子就不行呢。”張塵鏡一如既往的毒舌。而呆滞的衆人又立馬看向來自西方的兩位聖人,盯着那光溜溜的大腦袋,他們忽然覺得有點道理啊!

而李耳已經迅速且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妄圖離那兩個正不由自主摸着自己禿頭的隊友遠一些。

‘總覺得自己被罵了,好生氣想跟他打一架。’‘而且我們腦袋不大,只是因為剃了頭,顯得有些突出罷了。’接引與準提正在思考到底是先跟張塵鏡打起來好維護自己的尊嚴呢,還是先辯解衆人對他們的誤會呢。

可是看了看張塵鏡身上那未洗去的血跡,兩人又沉默了。雖然都是聖人,但術業有專攻,他們兩兄弟都不是戰鬥類型啊!

張塵鏡喝下了最後一杯茶,看着那兩個迷茫的和尚,終于吐出了心裏那口郁氣。他看了眼四下沉默但仍在偷偷搞小動作的聖人們,想到還躺在冰床上等自己回去的桃安,不由更加煩躁。

“行了,此次不是來商量人妖兩族将來嗎?你們現在又不說話,到底坐在這裏幹嘛啊!”他将手中茶杯重重放置托盤上,那完好的瓷杯碎裂成了密密麻麻的紋路,卻還保持着原樣沒有散落成粉末。

正撓頭的兩位聖人敏感的意識到,這無辜的茶杯可能代替他們受了過,頓時正襟危坐。女娲對這場意料之外的大戲十分感興趣,她心中好笑雖想繼續吓吓人族的人,但她身為東道主當然得出言勸解。

她佯裝抱怨,調笑道,“這楠花雕可難尋,你可得賠一個給我。”

聽出了她語氣中的興味,張塵鏡翻起眼皮,也不想跟這群人繼續這麽耗了。他深吸口氣,放了個大招,“既然你們都不說,我便不推辭了。”他語氣毫無謙遜,對妖族聖人繼續道,“那我們可以商量下,開辟外界域的事情了嗎?”

“什麽?!”“你瘋了!”這是人族聖人。

可羲皇與帝俊卻只沉思了一秒,便很快點頭道,“我推算出這段時日天道的制約之力正在削弱,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更何況洪荒靈氣正在衰敗,是時候開創新的界域了。”

“你們想要背叛天道?!”李耳站起身,他激動地唾沫都快噴到坐在一旁摸胭脂的望舒身上了,“你們這是大錯!”

然後他就被推了一把,望舒移了移凳子,嫌棄道,“你離我遠點。”

接引卻突然疑惑出聲,“你幹嘛在臉上塗那種紅色的奇怪東西?”

“這是胭脂,可以在臉上…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是你們人族發明的東西,還挺好用的。”望舒得意地抿了抿嘴唇,對他飛了個媚眼。

“人族是挺聰明的!”準提來了興致點評道。正當他掰着手指頭想要細數人族這些年有什麽偉大的變化與發明時,李耳終于忍不住了。

他幾乎是暴跳如雷地想要拉回話題,“你們憑什麽自己開辟外界域啊!”

“反正就是不帶你們人族玩呗。”望舒适時補了一句話,“靈氣在萬年內就會逐漸枯竭,我們要将妖族移到其他地方,有錯嗎?”

“而且天道不公,向來偏袒人族,我們當然要自求生路了。”羲和接上自己好姐妹的話,語氣清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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