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界面”游靈（5）

鐘一新下班後沒有馬上回家，有一些文件需要處理，耽擱了近一個小時。處理公務以後他發現他的手機沒電了，備用電池今天也沒帶在身上。他收拾了一下辦公桌，就開車回家了。他的車也不争氣，這種二手車原本是不想買的；可那時候，這種款式的尼桑價錢太貴，想擁有它就不得不屈尊一下；只是心裏總有點不爽。男人愛車和女人愛屋是一個道理，二手的車和房都不是首選，除非不得已。如今，鐘一新開始厭煩這部車了。這個夜晚，鐘一新動了無數個念頭。但他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今天手機沒電，他錯過了他一生的大事。

鐘一新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時，美奴正乘公交車往何生的家裏去，當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正是車水馬龍熱鬧的時刻。美奴望着車窗外的高樓以及絢麗多彩的街燈，有一種絕望的成份萦繞在心頭。這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可這些美全與她無緣，她現在已經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她的腦海裏想象着自己流浪街頭的情景。

美奴在中途換車，等車等得心煩意亂。一個年輕小夥子走到她面前問：小姐，你是本地人麽？

她搖了搖頭，把臉扭向一邊。

小夥子盯住她不放：小姐，你的氣質很好，很有潛質……

她本來心情就不好，聽他這麽一說，更是反感得要命，瞪了他一眼，冷硬地問：你想幹什麽？

小夥子一笑，遞給她一張名片和一本雜志說：請回去看完雜志後再作決定，我等你的電話。

她瞟了一眼那本精美的雜志，是《星路》。這種雜志聞所未聞，她感到很好奇，看到周圍等車的人都在注意她，便不好意思再看下去，随手塞進她那只挺大的背包裏。

美奴趕到何生的公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她還是第一次到他家，也是生平第一次去一個單身男人的家裏借宿，心裏總有點慌亂的感覺。何生的公寓屬于那種典型都市風格的高層建築，數幢大廈并列于江畔，仿佛一道擋風牆。何生的家在18層，據說這是個吉利的數字。美奴在等電梯時想到何生曾經提起過他的家，并且調侃說自己是光棍一條。而鐘一新則不客氣地指出何生是鑽石王老五，別看何生表面上收入沒有鐘一新高，但實際收入卻遠遠高于他。何生有的是灰色收入，在這方面他比鐘一新手段要高一些，但何生與鐘一新比起來，畢竟少了點男人味，鐘一新的浪漫與何生的理性成鮮明的對比。如果在這兩個男人當中讓美奴先一個，她肯定會選鐘一新。可是命運偏偏愛開玩笑，在她的生活發生轉折的第一天就将她抛向何生的懷抱，至于何生與她有沒有緣分，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知道。

何生早就等的心焦了。美奴打電話給他時，他正在上網。他被一篇大膽的文章吸引住了，正看得津津有味，電話鈴響了。當時他有幾分惱火，但當他确認是美奴時，他又有點激動得不知所措。在知道美奴給他打電話的意思時，更是喜出望外。何生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在心裏構思接下來将會發生的一切。他異常興奮，剛才在網上看到的那位大膽女子發表的記實性文章中的大段大段讓人心跳加快的描述讓他此時的大腦更富于想象。他甚至記起她的一些經典的用語，這些經典的詞語乃屬于非常具有誘惑力又容易使人産生最火爆聯想的句子。何生不是學中文的，但卻特別欣賞這些學過中文的女孩子，她們用直截了當的語言敘述着直奔主題的性經歷不僅僅使自己一夜爆紅，同時也為那些同性與異性創造了難得的精神財富，消磨着無數個黑暗而又寂寞的夜。

不過，何生卻不同，一個機遇在向他招手。由于來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心裏亂亂的。明知她到這裏還要有一段時間，卻什麽事都做不下去。

美奴進門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非常漂亮的彎弓，挂在最顯眼的牆上。她覺得有點怪怪的，如果是鐘一新的牆上挂一張這樣的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何生呢，竟然也喜歡。她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何生見她把注意力放在牆上，便主動說：是不是這張弩令你不安，要不我先把它收起來。

美奴這才知道并不是弓，而是弩。電影和電視裏凡有熱帶雨林或少數民族的地方一般都會看到。她忙說：不用，我只是覺得挺新奇的。

美奴相想覺得好笑，問何生：你怎麽會想到我會不安，難道我真成了驚弓之鳥。

驚弓之鳥倒也不是，只是我覺得，怎麽說呢，美奴我其實一直很關心你，也在找你，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了。

是麽。她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那我先謝謝你了。這一剎那，美奴腦海裏閃過建明的影子，面孔卻變得模糊不清，心裏為之一動，又按捺下來。她不得不面對現實，更要為将來打算，她只能硬着心腸，不去想建明，不去想過去的那些值得回憶和不值得回憶的日子。

何生和美奴說着話，他關心地詢問她的現狀，忽然電話響了。何生感到奇怪，這時候還有誰會打電話過來。他抓起電話剛說“喂”，便轉身往書房走。美奴感覺得出，何生是在有意回避自己，她是個懂分寸的人，便走進何生早為她收拾好的客房。當何生接完電話回到客廳時，看見美奴正往洗手間去。她回過頭一笑：我要沖涼了。他點點頭，沒說什麽，目送她進了洗手間，便有點沉思起來。

美奴不會知道，剛才打來電話的是鐘一新。更想不到鐘一新會專門打電話問何生是否有她的消息。何生深感奇怪，怎麽早不問晚不問，恰恰美奴進門不久他就來了電話。開始時何生真有點猶豫不決，他想說她正好在自己這裏，可是心裏又極不情願。他不想告訴鐘一新，但又怕有一天被他知道。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而是反問他：我正想向你打聽她的消息呢。

鐘一新的語氣令何生略有幾分不快，鐘一新說：你打聽她幹嘛。

何生本想反擊他一句，可又一想，自己正與美奴近在咫尺，又何必這樣心胸狹窄呢，更何況兩人有多年的交情。放下電話後，何生感到有幾分後悔。他忽然想到美奴與鐘一新的熟悉程度超過自己，美奴會不會去找他呢。要是她見了他，說起今晚的事……何生的心裏有點亂，他在索怎麽扭轉這道“急彎”，免得被鐘一新輕看了自己。

為了消除隐患，何生決定等美奴出來後馬上跟她說，他已經編好了一個巧妙的借口，他相信美奴這麽聰明的女孩子，不會不理解他的苦衷。

何生耐心地等着，耳朵裏灌滿了嘩嘩的水聲，想象中水汽包裹着美奴的。想到這裏，他竟然開始妒嫉起水來，因為它們可以在她的四周撫摸她的每一寸肌膚。何生的心裏像吊着十八只桶，晃裏晃蕩，眯着眼，漸漸地進入了迷幻狀态……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生被一聲沉重的撞擊聲猛地驚醒。他揉了揉眼，知道剛才的聲音從洗手間傳出來的，好像是人摔倒的聲音，他一驚。連忙起身跑向洗手間，破門而入。夜半三更，玻璃破碎的聲響格外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