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一年,葉瀾清研究生畢業剛剛工作,在她看來,生活無比美好,未來一片明媚。

可是沒想到她和寧浩然之間的感情卻遇到了寒冰。

一開始是寧浩然一直加班,電話減少,葉瀾清并沒有放在心上,再後來寧浩然晚上應酬多了起來,每次都是醉醺醺地半夜回來,不洗刷便躺在床上,漸漸地兩個人之間就有了矛盾。

但是當寧浩然的母親打給她電話約她在咖啡館見面時,葉瀾清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可以對寧浩然發火生氣,她卻無法拒絕一個母親的苦苦哀求。

不知過了多久,葉瀾清終于把那杯咖啡喝完,整個喉嚨都是苦澀的,甚至蔓延到心髒。

他的愛,她怎麽感受不到呢?他對她的寵愛,對她的包容,對她的付出……但是,婚姻不是愛與不愛那麽簡單,她的愛不能幫助到他的家庭,或者說,她的退出,可以成全更多的人,她願意做出這個選擇,不是不愛,而是因為太深愛。

那個大雪彌漫的下午,她走遍了水城的大街小巷,卻回憶不起她和寧浩然的任何點滴。

……

蕭惜城收了手機,坐在車裏遠遠地望着前方,雪裏,那個女人不知在想着什麽,就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裏,入定了一般,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下雪的冬季,他也曾遇到過這樣一個女孩,女孩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那天,他的脾氣出奇得好,跟在那個女孩後面看她一杯又一杯地用酒精來麻醉自己,看那個女孩被身邊的男人們或故意或無意地搭讪揩油。

到最後,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握着拳頭走過去,一拳揮向把那個手還來不及從女孩胸上抽回去的男人,頓時男人口鼻竄血。

而旁邊那個傻女人還不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一把推開蕭惜城伸過來扶她的手。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別碰我啊。”女孩臉頰酡紅,步子踉跄,似水的眼波一片迷離,看起來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蕭惜城無奈地拉住她,将臉湊上去字字入耳:“葉瀾清,看清楚了嗎?就像你現在這樣醉氣熏天的樣子,哪個好男人還敢碰你?”都說由人變成猴子只用一杯酒,看來淑女變成潑婦也只用一杯酒。

葉瀾清呵呵地笑着,雙手捧着蕭惜城的臉,輕輕低呼了一口酒氣,神情輕佻而俏皮:“原來是你啊,你不是要出國了嗎?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你還來找我幹什麽啊?滾開,臭男人!”

蕭惜城自然知道她話裏的那個臭男人不是自己,他一屁股坐在葉瀾清的對面,盯着她,一言不發。喝得早不識東南西北的葉瀾清也盯着她,不時朝他傻笑。

“葉瀾清,為了一個男人至于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嗎?”蕭惜城拿起桌子上的白水,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誰說我是為男人喝醉?。”葉瀾清辯解着,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又要喝,“誰說我很狼狽?我是高興,我很高興。甩了他,我今晚就能去釣一個金龜婿,比他帥比他有能力比他更愛我。”

“葉瀾清,我不管之前你和別的男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不管發生什麽,我要你記住,不要折磨自己,因為我會心疼的。”蕭惜城一口氣把話說完,葉瀾清愣愣地聽着,沒有說話,四下無聲,空氣在凝滞,沉寂在兩人之間蔓延。

葉瀾清呆呆地頂着對面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寧浩然,而是蕭惜城,那個對她來說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的蕭惜城,意識到這一點,眼淚突然如泉湧般流出來,止也止不住。

“瀾清,別哭了,你的眼淚不會挽回你的愛情。”商場上,蕭惜城從來都是果斷英明,從不手軟,可是從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女孩的眼淚,他曾經的女朋友,是一個很知性的女孩,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使哭,也不會像葉瀾清這樣不顧形象,毫無顧忌。

“沒有,你沒有說錯。蕭惜城,可是,你就是一個壞蛋,一個十足的大壞蛋。”葉瀾清淚光閃閃,眼中卻含着笑,雙手拽着他的袖子。

“好吧,我是壞蛋。”蕭惜城連連點頭,平時看起來清清淡淡的女孩耍起賴來真是難以應付。

蕭惜城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傻女人。攙扶着葉瀾清來到他的車旁邊,打開車門,葉瀾清跌坐在後座上,摸索着給她系上安全帶,葉瀾清用手一擋,連眼都沒睜,嘟哝了一句:“臭流氓。”

蕭惜城沒有馬上進駕駛室,而是從車上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抽了起來,其實,他的煙瘾并不大,只是在工作壓力大或者心情不好時抽一根。借着停車場的燈光,他看了一眼後座上半躺着的葉瀾清。

那時他還沒有發現葉瀾清的固執,只覺得葉瀾清沒有別的女孩的矯情,和她在一起聊天很舒心惬意,這種感覺就像和他曾經的女朋友薛芳菲在一起時差不多,便免不了拿她和薛芳菲來比較。

同樣是在大街上摔倒,葉瀾清自己會先哈哈大笑,自己爬起來,怕拍泥土;而芳菲則過了一兩天,還會抱怨,怕別人看到尴尬。

抽完煙,他聽到後座上的葉瀾清在小聲說着:“水,水,給我水。”

他從車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她,葉瀾清連看都不看,接過來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我這是在哪裏?”他迷惑地擡起頭四周張望。

“在我的車上。”蕭惜城彎下腰,雙手把着車門。

“幾點了?”葉瀾清用手扶扶頭,頭好疼,他慢慢起身,做起來。

“十點,如果你再不醒,我就要打110了。”蕭惜城雖然開着玩笑,但語氣卻十分溫柔,其實,即她在車裏睡一夜,他也會心甘情願地去守護一夜。

“我送你回去。?”蕭惜城站起身來,試探地提議。

“我不回去。”葉瀾清撅着嘴嬌嗔,混混沌沌的大腦昏昏沉沉,她動彈了一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要去釣金龜婿,金龜婿!”

她嘟着粉紅的唇瓣,還伸出小小的舌頭舔一舔,這分明是在引誘。這個女人!蕭惜城頓時無法自持,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唇,味道美極了,和他想象的一樣美,軟軟的糯糥的。

“蕭……惜……城,我……讨厭……你!……”葉瀾清仿佛意識到什麽正在發生,忽然大叫着,要推開車門,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蕭惜城連忙把她扶住,他的手心溫度灼熱,在這個寒冷的夜裏傳遞給她溫暖的熱流。兩個人離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與她身上的紅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當蕭惜城把她的叫聲含在嘴裏時,兩個人竟然如此步調一致地……

不知過了多久,虛脫的葉瀾清才慢慢睜大開眼睛,她的眸子還是如從前一般清澈純淨,不摻雜一絲的邪念。

蕭惜城松開手,理了理她鬓角稍顯淩亂的發絲:“傻丫頭,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別怕,一切有我。”

葉瀾清的淚水又止不住地往下來,沒有伸手,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蕭惜城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瀾清,有什麽事情,等回家睡一覺再說。”

葉瀾清疲憊地看了看蕭惜城,努力将每個字說的有力清晰:“蕭惜城,如果你現在放棄你的想法,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我們還是朋友。”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們做不成朋友,更做不成夫妻。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蕭惜城從後視鏡着他,她的眼睛紅紅的,腫腫的。“我想要的是你的全部。”

“你會後悔的!”因為哭泣,葉瀾清的鼻音很重。她猛地一下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朝前走去,雖然快半夜,但是路上還有汽車飛馳而過。

蕭惜城心中暗罵一句,也從車上下來,追上幾步拉住他:“葉瀾清,你不要命了?”

葉瀾清背對着他,她在哭泣,但是她使勁咬住嘴唇,不哭出聲音,她的肩頭抖動着。蕭惜城一個打橫将她抱在懷裏,把她塞進車裏,将車門落了鎖,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瀾清,別鬧了,今天我很累,我們先回家吧,明天還有那麽多的事情等着我們呢。”蕭惜城的聲音低沉。

葉瀾清停止了掙紮,停止了哭泣,只是在大滴大滴的流淚,偶爾會有一聲啜泣。

回到家,已是淩晨一點鐘,外公外婆早就睡着了,葉瀾清徑自走進卧室,倒在床上。外面,蕭惜城不知在忙活着什麽。

就在葉瀾清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時候,蕭惜城端着盆子走進來,“瀾清。”他的聲音很溫柔,完全不用于車上的嚴肅,“聽話,洗洗再睡。”

葉瀾清睜了睜眼,并沒有動彈,喝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她實在是太累了。

蕭惜城拿來一條毛巾,在溫水裏,輕柔地擦拭着她的臉和手,等看她進入夢鄉,彎腰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瀾清,我保證,我會比寧浩然對你好的,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天上飄起細細碎碎的雪花,一片一片雪花跳着自由快樂地舞蹈,從陰暗的天空中飄落下來,但是剛落到地上便已融化,地上只是濕了一大片一大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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