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雪中,伫立着,沉默着,不知過了多久,打在臉上的風雪着實有些冷,葉瀾清這才裹緊大衣,擡頭看看漫天飛舞的飛雪,她甚至有種錯覺,時間已經停滞,她不知道這是做夢還是現實。

寧浩然曾經在寒冷的雪中搓着她的手輕聲說:“瀾清,我不能天天在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多穿衣服多喝水,可別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其實,和寧浩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好似她照顧他多一些,不管是生活上,還是感情上,她付出多一些。但是只有葉瀾清自己知道,和寧浩然的那段時間,或許将是她一輩子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就像她的爸爸,像她的哥哥,像她的摯友,是的,他就像一個超人,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會出現在她身邊。那時的她不似現在這麽冷情。現在的她不再相信男人,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相信婚姻。

當她正陷在回憶中出神的時候,身旁有一輛車慢慢地滑過,然後在她身邊停下來。後排的車窗滑下,是一張熟悉的笑臉:“瀾清,幹嘛呢!這麽專注,外面好冷,快上車吧!”

怎麽會在這裏碰上他?葉瀾清輕輕地咬咬嘴唇:“我還有事呢,你忙吧!”

蕭惜城走下車,不由分說地把她塞進車子,把她的手捂進自己的大手裏,另一只手去搓她紅彤彤的臉蛋:“這麽冷的天站在這看雪,你可真夠浪漫的!”

葉瀾清聽得出他話裏有話,便轉過臉去不看他。蕭惜城倒不在意她的冷臉,沒話找話道:“瀾清,你喜歡雪天嗎?”

“不喜歡。”葉瀾清悶着頭回答了一句,本來她是不想理她的話茬,但是因為有司機在,她便不冷不熱地答了一句。

“怎麽這麽沒有情趣,雪花多漂亮,那麽美麗,那麽純淨,那麽聖潔。小時候,我最喜歡雪天了,那樣我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那時我可是我們那一塊的孩子頭,誰都得聽我的呢!”想到了小時候的趣事,蕭惜城笑得前仰後合。

葉瀾清不着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看向窗外。

“你這個小騙子,外婆和我說你最喜歡雪天了,一到下雪天就穿着小皮鞋出去瘋跑。”蕭惜城笑道。

“是嗎?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忘了,我累了,想睡一會兒。”葉瀾清不等他回答便靠着後座眯上了眼睛。

車廂裏很靜,蕭惜城瞥了一眼葉瀾清,這丫頭穿着小皮靴和小朋友在雪中滿院子瘋跑的時候,他是不是一手拿着□□一手攥着雪球也在雪地裏作戰?

他似乎與雪也有不解之緣。當他還是那個留着長長的頭發,穿着破舊的牛仔服,懷裏抱着吉他的桀骜不馴的追風少年時,就是在那個雪季,在剛剛踏進大學校園的那個雪季,認識了那個長發飄飄的女孩,她喜歡穿白色的衣服,那顏色和她的人一樣純潔,她那麽善良,卻也那麽多愁善感,眉目間總似有淡淡的愁。只可惜他們緣淺,一段純真的愛情最終沒有走到盡頭。

蕭惜城看着葉瀾清的側臉,安靜的模樣讓他不禁多看一眼,還有那個淺淺的小酒窩,美極了!

雖然閉着眼,但是葉瀾清能感覺到蕭惜城看她的眼神,他的眼睛很漂亮,有西方人的那種深邃,可是透過這雙眼睛,她卻看不到他的心裏,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他不愛她,為什麽還要娶她?為什麽還要擺出一副琴瑟和鳴的假象?

她忽然又想起另一雙清澈純真的眼神,盡管那個人早已棄她而去。她記得,和那個人在一起的一個冬天,無比寒冷,卻又無比溫暖。

那年的冬天是幹冷幹冷的,因為家裏的暖氣取暖效果不太好,半夜她突然發起了高燒,為了不驚擾外公外婆,她給寧浩然打了電話。

“瀾清,怎麽了?。”聽到寧浩然的聲音,葉瀾清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瀾清,別哭,告訴我出什麽事情了?”寧浩然緊張地問。

“浩然,我好難受。”葉瀾清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那你別動,在家等着我。”寧浩然安慰着她。

五分鐘後,他來到了葉瀾清出租樓敲門聲傳來,葉瀾清捂着肚子蹒跚到門口,開門,外面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寧浩然。

“瀾清,你沒事吧。”寧浩然扶住葉瀾清,她的臉色蒼白,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瀾清再也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上醫院,摟緊我。”寧浩然抱着她跑下樓。

葉瀾清将手放在他的背後,拽着他的衣服。一股暖意隔着他的衣服傳遞出來,她的頭貼着他的胸,她甚至能嗅蕭惜城身上淡淡的薄荷的清香,還有一種只屬于男人的陽剛的味道。

樓下是他的車,打開車門,他将葉瀾清輕輕放在座位上,記好安全帶。“葉瀾清,再忍一忍,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葉瀾清已沒了力氣說話,只點了點頭。

到了醫院,寧浩然抱着葉瀾清進了急診室。

經過幾番檢查,急診室裏一個胖胖的中年女醫生朝蕭惜城說:“急性肺炎。”

“瀾清,別害怕,我就在你,一會兒就好了。”交完了押金,寧浩然一只手緊緊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汗珠拂到耳後,柔聲地說。

葉瀾清看着寧浩然,感受着這個男人的焦急,這個男人的關切,這個男人對她的無微不至,眼睛一酸,眼淚又簌簌地掉下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眼淚到底是因為疼痛而流,還是因為感動而流?

“瀾清,怎麽了,疼的受不了嗎?醫生,醫生,她會不會有危險?”蕭惜城着急地詢問醫生。

醫生阿姨搖搖頭,拍拍蕭惜城的肩膀:“小夥子,你最好安靜一下,要不,這姑娘會哭得更厲害。”

第二天,葉瀾清醒來後,看到的第一眼是一個大男人背過臉去偷偷地擦眼淚,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個男人說:“昨天,你可吓死我了!”所以她微微地朝他笑着,心中默默地說:寧浩然,謝謝你。

那一次寧浩然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來照顧她。

那時,葉瀾清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可她沒想到,老天卻和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再加上車裏如此安靜暖和,葉瀾清竟靠在後座上睡着了,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了,而她的頭還靠着她的肩膀上。

“哦,不好意思,剛剛睡着了,你怎麽不叫起來我來?”葉瀾清坐正了身子,理了理蓬松的頭發。

“我看你睡的很香,就沒打擾你。”蕭惜城伸手想要幫她理理落在嘴角的劉海。

似乎是無意的,葉瀾清往旁邊一轉頭,在羽絨服裏摩挲手機,蕭惜城的手抓了一個空,但是他是若無其事的笑笑說:“六點半了,外邊都黑了。”

六點半?那她在車上睡了不短的時間了,葉瀾清嗯了一聲就當做是回答,找到了手機,看上面沒有什麽未接來電,便又塞了口袋裏,把羽絨服穿上。

“我已經給外公外婆打電話了,說今晚回我們自己家。”蕭惜城看向葉瀾清,她并沒有什麽反應,便又解釋道:“明天我姑媽回國來,想看看我們。”

葉瀾清聽他說完,心裏有些埋怨他沒通知她擅自做了決定,不過她臉上還是平靜無波,順勢拉開車門想要下去,不料手剛觸到車把卻被他按住,她驚異地擡頭看他,眸光閃動,疑惑不解。

“你剛剛睡起來,還是在車裏再呆一會兒,出去別感冒了。”他語氣很輕,說的自然,不像是刻意為之,給人的感覺就是這人是一個體貼細心之人,他的關心是由衷的。

葉瀾清沒有在說什麽,而是依言坐在靜靜地坐在那裏。

蕭惜城看看她,沒話找話道:“今天下午怎麽去了那裏?”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歡那麽人多熱鬧的場面,平時需要女伴參加的場合他也不會勉強她去。

“哦,有個老同學補辦結婚喜宴,不去不好。”葉瀾清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低聲答道。其實,今天下午,她是非常感謝她的那些老同學的,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沒有一個戳她的痛處,去提寧浩然這個人,而且都有意無意地誇她現在婚姻美滿、事業成功。

“高中同學?”蕭惜城心頭一動,便多問了一句。

葉瀾清不想和他多說,嗯了一句之後變沒了回音。

“你是該多出去參加這樣的場合,要不整天對着那些病變的器官,不得變成顧安然那樣的陰陽怪氣的八婆才怪。”蕭惜城不喜歡顧安然,除了不喜歡她那個嬌嗲的長相,更重要的是因為顧安然和葉瀾清的友情太長遠,和葉瀾清與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間正好是重合的。有些東西,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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