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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紛亂沓雜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那一大群男人終于離開了屋子,葉瀾清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拍着胸脯看着顧安然。顧安然也看着她:“清兒,你這新郎官心也太大了吧。”
葉瀾清理了理鬓角,從硬邦邦的噴滿發膠的頭上摘下那朵玫瑰花:“清兒,要不,你別走了,到客房湊合一下吧。”
顧安然吓了一跳,驚得張大嘴巴道:“新娘子,你這心更大,不僅心大,腦洞更大,你說這算是伴娘啊,還是陪嫁丫頭啊!”
葉瀾清想想也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哎,是啊,你看我都糊塗了。再怎麽也不能便宜了這個人,讓他坐享齊人之福。”
顧安然拿起自己的包,緊緊地擁抱了她一下:“親愛的,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你一定要幸福哦!”
葉瀾清眼角有些濕潤,小聲道:“你也要幸福!”她怎麽會幸福呢?不是不想幸福,只是幸福不眷顧她。
送走了顧安然,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葉瀾清擡頭看看卧室,天花板上喜氣洋洋地挂滿拉花,紫檀雕花的大床上,平鋪着大紅龍鳳呈祥錦被,而床上那個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人的抑揚頓挫打着呼嚕。
今天晚上自己就要和這個人獨處一室嗎?和這個自己讨厭的人?葉瀾清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好空,靠着床邊她慢慢地坐在地上。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給外公外婆打了一個電話,是外婆接的,葉瀾清叫了一聲外婆便哽咽起來,外婆問她累不累,吃飯了沒,叮囑聽好好休息。她連聲答應着,說不累很飽很開心。
挂了電話,葉瀾清揉着被高跟鞋擠出水泡的腳,這一天她沒有什麽胃口,中午只吃了幾口飯,但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嗓子有些幹。
忽然床上穿了那人的聲音,她仔細聽了聽,原來是渴了。
“水、水,我想喝水。”床上的蕭惜城反反複複地重複着這幾個字。
葉瀾清從地上爬起來,看那人臉色酡紅,一只手撕扯着領帶,可是沒想到越扯越緊,葉瀾清趕緊給他幫忙,費了好大力氣才幫他把領帶扯下來,這才走出卧室去廚房給他倒水。
待她把水杯子端來的時候,蕭惜城早就睡了起來。
葉瀾清一手端着杯子,俯下身去,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蕭惜城,起來喝水了,蕭惜城,水。”
拍了好一會兒,床上那個人才有反應,他緩緩地睜開眼簾,半眯着眼努力地看了又看,半天才開口道,“你誰啊,僵屍嗎?邊去!醜八怪!”一擡手把葉瀾清推到旁邊。
葉瀾清沒防備,被他這麽一推,屁股一下子碰在了桌子角上,手裏的杯子也一抖,水撒出一下半。
她心裏那個氣啊,摸着隐隐作疼的屁股,一心裏罵道,麻蛋,我招你惹你了。你才僵屍呢!你才醜八怪呢!
蕭惜城伸出舌頭舔了舔撒在自己嘴邊的水,吧嗒了兩下,一翻身又接着睡過去了。
葉瀾清趕緊跑到洗刷間,找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想把撒在床邊的水擦一擦。她一低頭就聞到他身上沾染的那股濃烈的酒氣。
她皺着眉把蕭惜城往旁邊推,可是他就像一座山一樣,不管她怎麽推都紋絲不動,倒把累得她滿頭大汗。
葉瀾清拿起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幾下往旁邊一扔,端起桌子上的水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進去。
過了好久蕭惜城也沒什麽動靜,葉瀾清這才一瘸一拐地來到浴室,打開浴室裏的燈,燈光雪白刺眼。
葉瀾清擡頭,看到鏡子裏有一個一臉殘妝的女人,臉上的白粉斑駁,假睫毛只剩了一個,嘴唇上猩紅點點。這怎麽能是新娘子的妝容,怪不得蕭惜城醉成那樣還罵她僵屍醜八怪!
不知怎麽兩行清淚從她慘白清瘦的面龐上慢慢滑落,滑落到嘴邊,葉瀾清輕輕地一舔,好鹹好鹹,可是她明明沒想要哭的,還有比她更慘的新娘嗎?沒被別人鬧洞房,反倒被自己那個所謂的丈夫耍弄了一番。
她把蓮蓬頭開得很大,仔細地搓着身上的每一處肌膚。
慢吞吞地洗完澡,她從櫥櫃裏找出一件大紅色的浴袍穿上。
回到卧室,她看了看橫躺在床上的蕭惜城,本不想管他,可是他的頭還耷拉在床邊,看着都難受,她便扶着他的頭想往上挪。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有個東西掉到地板上,葉瀾清低頭一看,是他的手機。
她俯身撿起來,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一遍兩遍三遍,電話锲而不舍。葉瀾清捏着手機沒有接,接着手機又是一震,這次,是一條短消息
葉瀾清咬着唇凝視那條未讀短信,想了一下,按了下去,看了一眼,她又把手機塞回到他的口袋裏。
她從床頭拽下一床大紅色薄被給蕭惜城蓋上,又卷起另外一床到了客房。
後來,顧安然問起她的新婚之夜,葉瀾清只笑不說話,那樣的一個夜晚說不上好與不好,夜,有時候會掩蓋人的虛僞,而酒,有時候會把一切真相還原,她只相信她親眼看到的。
辦完婚禮後,蕭惜城對她還是一如往昔的熱情,葉瀾清還是淡淡地疏離,只不過她更進了解了這個男人無恥的本質,他可以一邊和她做着茍且之事一邊接電話談工作,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挑逗她,看她無法自持連連求饒。他可以人前對顧安然稱贊有加笑臉相迎,人後卻對她品頭論足指手畫腳。葉瀾清想,如果她這樣的話肯定會精神分裂的吧。
有時候,看着別的夫妻恩恩愛愛卿卿我我,葉瀾清也偶爾會想,和蕭惜城這種貌合神離的日子就是她以後要過一輩子嗎?這真的是她可以忍受的嗎?
……
“想什麽呢?”蕭惜城見她一路沉默,開口道,“怎麽不說話了?”
“啊?沒想什麽,開車呢!今天車這麽多!”葉瀾清收回思緒。她很少回憶自己與蕭惜城的過去的點點滴滴,于她而言,那是一段不能與人說起的秘密,荒唐而無聊。
“你?”蕭惜城頓了頓,轉而目不轉睛地看她,“你當年也想過要逃婚吧!”這回,他沒有笑,而是一本正經地問。
葉瀾清沒有說話,有些事情兩個人心知肚明,她即使撒謊也沒有什麽意義,更何況,她不想言不由衷,違背自己的心。
沉默代表默認,這是誰規定的?蕭惜城不是沒料想到這個答案,只是沒想到這個答案讓他有些難過。他也沒有再說話,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蕭惜城轉頭看向外面,半天才開口道,“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失敗的,作為一個丈夫,卻不能讓自己的妻子快樂。”說完,他看着葉瀾清,靜靜地等待她的反應。
前方正好紅燈亮起,葉瀾清将車子穩穩地停住,轉過頭看他:“我沒有不快樂,你應該知道的,我是怎樣一個人。”
蕭惜城扯着嘴笑了笑:“我知道,我沒有埋怨你什麽,只是覺得自己失職。”他胳膊撐在玻璃窗上,看外面車來車往。世界這麽大,可他唯獨喜歡她,盡管婚前婚後她都對他愛理不理,可是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她就是能降住他的那個獵人。
葉瀾清接腔道:“你沒有失職,你做的很好,是我不好。”
“一聽就是假話。”蕭惜城将目光投向她,“我不相信如果我真的很好,你會無動于衷,感動都談不上,更不用說愛。”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地談彼此間的感情問題。
葉瀾清眼睛晶亮地看他:“蕭惜城,你知道什麽是愛嗎?”愛是強迫?愛是隐瞞?愛是無所不用其極嗎?她只覺得好笑,這人的所作所為只配用兩個詞,占用與征服。這就是他嘴裏的愛嗎?愛一個人不是就要讓她幸福嗎?難道他不知道她一直不幸福嗎?
蕭惜城眯着漂亮的眼睛看她,再開口時聲音中有一絲冷意:“葉瀾清,我當然知道什麽是愛,可是我把一顆心捧到人家面前,可是人家根本不在意,還要把它扔在地上重重地踩兩腳把它碾碎。”
葉瀾清臉色微微一沉,語氣亦冷:“蕭惜城,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的心裏藏着什麽肮髒的東西你不知道嗎?這樣的一顆心我不需要。”
蕭惜城目光有些茫然,莫名的憤怒油然而生:“肮髒?你這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掏心掏肺地這個女人好,為什麽會換來一句肮髒的評價。
葉瀾清心跳有些亂,臉色也變成桃紅:“我想你應該知道什麽意思!”她的腦海了出現了薛秀兒那張青春靓麗的臉,當年那條短信息是她發的嗎?
蕭惜城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做正經生意,我愛自己的家庭,我不知道我哪裏肮髒了?”
這時,後面有汽車按喇叭的聲音,葉瀾清一看,綠燈已經亮起,她發動汽車,輕輕嘆了一聲:“對不起,我剛才失言了。”
自己為什麽要在意他呢?為什麽要在意那個薛秀兒呢?當年嫁給他不就是打算不管不問不關己嗎?其實,自己在意的只是他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僞而已。葉瀾清心裏這樣為自己剛才的失态而辯解着。蕭惜城于她,永遠只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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