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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頭疼得厲害,神經撕扯着,難受得不行。
謝柏寧自嘲的想,到底是年紀大了,不過是吹了會兒風淋了會兒雨,這麽容易就受涼了。自從溫佩走了過後愈加能夠顯現出來,他的身子骨越來越弱,經不起一絲半點折騰。
家裏備着常用的感冒藥,他就着溫水用了一服,一整晚都是昏昏沉沉的。隔早醒來,喉嚨處像燒起一團火,灼灼的,聲音沙啞。
再不适,課還是要上的。
謝柏寧教授經濟,第一堂課才講了十來分鐘嗓子就冒煙了,狀态實在不佳,于是他和學生們解釋了下,播放兩個金融大鱷的記錄片給他們觀看。
他的課向來座無虛席,除了本專業學生,還有不少其他系的,女同學居多。當然,這些女學生多半都是沖着他的臉來的,她們把他奉為男神,大家都一致的用八個字形容他: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私底下說得更是離譜,想睡謝教授。
學生們的玩笑話,謝柏寧倒也不介意,只要不擾亂課堂秩序,他并不會說什麽。
這會兒他生着病,就有女學生端把椅子來讓他坐着,又遞上熱水,噓寒問暖,貼心得很。
他十分客氣的道了謝,沒有拒絕好意。
許湘眉找到教室來的時候,他正支着頭阖着眼坐在講臺上,微微垂着腦袋。她只在窗外站了兩分鐘,便看見四五個女學生舉起手機拍他,一臉興奮,喜滋滋的。她忍不住發笑,就知道他招女孩子喜歡。
後門沒有落鎖,輕輕推開走進去,才發現裏面一個空位子都沒有。剛好門邊的幾位學生看向她,她朝他們笑了一笑,壓低聲音說:“我能和你們挨着坐一會兒嗎?”
這幾位都是男同學,看着她的眼睛裏發着光,愣愣呆呆的。
她仍是笑着,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
他們反應過來,幾個人同時往旁邊挪,留出一個空位置。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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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來,目光擲向臺上的男人,也拿出手機照他。相機鏡頭裏,他逆着光,隔得遠使得面容并不清晰,不過小小的一個剪影卻讓人心笙搖曳,安安靜靜的像幅畫,風華過人。
“同學,你也是謝教授的粉絲?”
許湘眉鎖了屏幕,她歪過頭,身邊的男孩子好奇的望着她,腼腆的笑着。
“我看着像同學?”她挑眉。
男孩子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學姐?”
許湘眉沒有否認,用下巴示意投影儀,問:“你們上課就看這個啊?”
“本來不是,因為謝教授感冒了,臨時播放的。”他回答。
許湘眉再看謝柏寧,果然察覺他面色發白,她心中一凜。
她問:“嚴重嗎?”
“不太清楚,嗓子啞了,講課很費力。”
她擰了下眉頭,不再說話,盯着謝柏寧若有所思。
“學姐,你不是我們經管系的吧,你是哪個專業的?”男生又問。
聲音不大,卻也不低,惹得臨近的同學朝他們這裏望了又望。
“噓!”許湘眉食指按在唇上,“別影響大家。”
她一本正經的,輕飄飄笑着,幾個男孩子都看直了。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不多事,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許湘眉撐起下巴靜靜的看着,滿心滿眼只有謝柏寧。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她喜歡了整十年。
那是個夏季,那天是星期六,天氣好的不得了。
許湘眉在書城挑選書籍,陽光斜進來,空氣裏罩着一層金色的薄紗,明亮極了。
謝柏寧便是在如此美好的場景裏,不經意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入了心。
他穿着清爽的白襯,身材挺拔,背脊筆直。他手裏握着本書,十根指頭白皙清透,骨節分明,無法忽視的美。
再去看他的臉,濃眉之下是黑而亮的眼,鼻翼挺直,輪廓柔和,是一張格外俊逸秀美的面容。
他站在光線充沛的地方,神色柔和、專注,渾身都閃閃發光,如同神邸。
于是她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撞着,撞着,根本停不下來。
許湘眉自然知道這男人是誰,剛回國不久的謝家大公子,謝柏寧。她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想着,原來他是這樣的啊!
後來,她看得入了迷,忘記同他打招呼,以至于很久以後他們才真正有交集。
再後來,心心念念抵不過陰差陽錯,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景象。也不知是天意如此,還是造化弄人。
好不容易,終于下課了。許湘眉輕吐一口氣,朝他走過去。
謝柏寧睜開眼,有一絲驚訝。這會子,他臉色微微泛紅,嘴唇卻發白。
許湘眉直接用手探他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
底下的學生目光稀奇,發出一些聲音。
謝柏寧掩唇咳了一聲。
她收回手。
他說:“今天就到這裏,下課吧。”
學生陸陸續續離開,有的不斷回頭打量兩人,悄聲和同伴議論。
謝柏寧看着她,“事情辦完了?”
許湘眉點點頭。
他收好電腦,問:“想吃什麽?”
“不吃了,去醫院。”
許湘眉要幫他拿電腦,他搶先提在手裏,沒準。
謝柏寧笑了下,“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他擡手捏了捏喉嚨,一說話就疼。
許湘眉看他眼,不高興,說:“喝醉的人喜歡說自己沒醉,生病的人喜歡說自己沒事,什麽毛病?”
謝柏寧笑:“小感冒,不嚴重的。”
她一滞,他笑起來可真是要命。
“感冒是百病之源,再小也要重視,引起其他并發症就麻煩了。”
“沒有這麽吓人。”
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問:“你害怕去醫院?”
他神色平靜,“為什麽這麽問?”
許湘眉動也不動的看他,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才說:“可我現在不想吃飯。”
謝柏寧問:“那你想吃什麽?”
許湘眉:“藥。”
謝柏寧:“……”
最後,謝柏寧妥協了。頭昏腦漲,四肢沉重,他自己也清楚必須治一治,原本是想請家庭醫生的,沒有想到她這麽固執。
謝柏寧燒的确實厲害,三十九攝氏度,高燒,醫生難免說他兩句。
許湘眉拿眼瞪他,這也叫不嚴重?
他只笑笑,沒有說話。
護士挂上吊水走後,謝柏寧說:“湘眉,你先去吃飯。”
她走過來,“清湯面條或者粥,你想吃什麽?”
謝柏寧搖搖頭,頭重、眼澀,嗓子痛,他什麽都不想吃。
“我沒有胃口。”
許湘眉坐下來,“那我等你吊完水,一起吃。”
“不用等我,別餓着肚子。”
“我不餓。”
謝柏寧又笑,“去吃吧,順便幫我買一份白粥,麻煩你了。”
許湘眉奇怪的看他,“你又有胃口了?”
他點點頭。
她哦一聲,拿起手袋往病房外走,走到門口突然回頭,“我很快回來。”
回眸一笑,眼神清冽明亮,恍若一汪淌着的泉水。
謝柏寧怔了一下,“好。”
許湘眉剛走,他手機響起來,是家裏打來的。謝柏寧接起電話,“喂?”
戴悅問:“柏寧,什麽時候到家?”
他說:“媽,忘了告訴您,我暫時不回家,你們自己吃午飯。”
戴悅耳朵尖,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謝柏寧回答:“小感冒。”
“那你趕緊回來,我讓陳媽熬姜湯,也請陳醫生來一趟。”
他說好,又說:“不用請陳醫生,我現在在醫院吊水。”
電話那頭聲音高了幾度,“怎麽還去醫院了?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別來了,就是有點發燒,燒一退就沒事了。”謝柏寧有些好笑,母親太草木皆兵了。
“哎呀,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是一個人。”
“還有誰?”
“湘眉。”
“你怎麽跟她在一起?”
“正好在學校碰見了,還要謝謝她送我到醫院。”
母親沒再問什麽,只囑咐他吊完水早點回家,挂掉電話後隔了一會兒,許湘眉便回來了。
她朝他笑,捧着熱霧騰騰的粥走來,“白粥沒有味道,這是南瓜粥,很好吃的。”
謝柏寧說:“謝謝,費心了。”
“不要這麽客氣,你右手紮了針不利索,我喂你?”
“有病床上使用的飯桌,我自己可以的。”
許湘眉似笑非笑,“但我真的很想親自喂你吃,滿足我?”
他抿了抿唇。
許湘眉支起小飯桌放在床上,“逗你的。”
她把粥放在他面前,還有一小疊鹹菜,拆開勺子遞過去。
謝柏寧接在手裏,“謝謝。”
“你不要跟我客氣嘛。”她笑着道,“反正以後你是我的人。”
謝柏寧一口粥嗆在嗓子裏,別過頭去咳嗽了好半天,緩緩平複,他說:“湘眉,別開這樣的玩笑。”
許湘眉沒理他,自個兒吸着面條。
飯後,許湘眉收了桌子,細心的調平床位,“你困會兒吧,我守着,藥水到底了我去叫護士換。”
謝柏寧過意不去,“我……”
她不耐煩,“放心,我絕對不會趁着你睡着的時候偷親你。”
“……”
謝柏寧鬧了個大紅臉,這丫頭說話真是!
“快睡吧。”她瞥着他。
謝柏寧認命,睡意來得很快,一會兒就真的睡着了。
他一閉上眼睛,許湘眉臉上的笑一下子垮掉,她掏出一支煙點上,側眼看了看他,想到這是在醫院,狠狠掐滅。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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