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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完全是個意外。
那天是個下雨天,謝柏寧代表父親去出席一場玉雕展覽,給優秀的藝術家頒獎。儀式結束過後,在展館門口碰見許湘眉。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她迎過來拖住他的手就走,“太好了,你當會兒我的男朋友。”
“等等……”謝柏寧停下來,掙開她,有些莫名其妙。
“怎麽回事?”
許湘眉眨着眼睛,興味十足,“旁邊的商場正在舉行情侶公主抱大賽,好像很有意思,我們去玩玩呗。”
謝柏寧聞言笑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這樣恐怕不太好。”
她說:“你是不是擔心我的體重?放心,我很輕的,不然現在先試一試?”
說着,她張開兩臂,挑着一雙桃花眼。
他沒有動,“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若有所思,片刻,站直了,“不管,我就是想參加這個比賽,你得陪我。”
謝柏寧一愣,微微吃驚,她竟然也會耍賴皮。
他忍不住笑出聲,好脾氣的道,“第一名的獎品是什麽?我可以買來送給你。”
她撇嘴,“沒勁兒,我不要獎品,只想玩游戲。”
謝柏寧顯得為難。
“哦,名不正言不順是吧?”她恍然大悟,拉長了尾音,接着眉色飛揚的對他說:“反正我也很喜歡你,要不這樣,我們成為真的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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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寧:“……”
她雙手揣在衣兜裏,目光泠泠的瞧着他,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對視半晌,謝柏寧不得不妥協。
她高興極了,那對澄澈的眸子彎得像月牙,明亮閃耀。整場比賽,她面上的笑一點沒落下。
最後,謝柏寧得出一真一假的結論。
她很輕,是真的,因為他們輕松贏得頭籌。
她喜歡他,是假的,人家姑娘随口胡謅罷了。
第三次嘛,權當玩笑話,做不得數。
A市不小,但謝柏寧常去的地方不多,得意酒吧算一處。
那會兒謝柏寧剛喝下一口酒,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一回頭,許湘眉踩着高跟鞋不緊不慢走近了。
他輕晃着酒杯,眼裏浮起星星點點的笑意,“還真是巧。”
她在他旁邊坐下來,開口就說:“我喜歡你,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她看上去很清醒,目光清亮,表情認真。
謝柏寧覺得奇怪,下意識往四周看,果然瞧見不遠處的一桌人眼神暧昧,滿臉看好戲的樣子。
甚至有個年輕男人咧開嘴,對他舉了下杯子。
他問她,“玩游戲輸了?”
她眯着眼睛,沒有承認。
他說:“哦,懲罰是表白。”
她搖搖頭,“不止表白,還有別的。”
他疑惑,“嗯?”
她戲谑道:“還要跟你喝交杯酒。”
舉手之勞,謝柏寧沒有拒絕,當然,更不談放在心頭上。
第四次,他收到她寄來的一封情書,有點兒啼笑皆非,根本沒有深究。
情書裏,沒有收信人,除了落款寫着她的名字,便只有沈從文先生寫給張兆和女士的一句情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謝柏寧看過便放在一邊,心想這丫頭是不是寄錯了,他不是她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當然,那一手行雲流水的鋼筆字,他反而不吝贊嘆一番。
第五次就是不久前她親他那回,害他失眠一整晚。
軟綿綿的唇,似乎印在胸口,滾燙的,灼人的。
使得他心神不寧。
然後今天是第六次。
她那樣直白,那樣大膽。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讓整個A市都知道,許湘眉喜歡謝柏寧。”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也從來只有你。”
“謝柏寧,我是要嫁給你的,而且非你不嫁。”
她甚至輕輕咬了口他的耳朵,像觸了電一樣。
熱烈的,誠摯的,撩撥他。
謝柏寧知道,她玩真的,不是假話了。
這仿佛一枚接着一枚的炸彈,投擲于心間的湖泊,炸開巨浪,水流激蕩,波濤洶湧,翻騰不息。
謝柏寧自持定力過人,此時此刻,他卻一點平靜不下來,亂極了。耳邊、眼裏、心上,全都是她的模樣和她的聲音,心裏一半空白,還有一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這些年來,謝柏寧從沒有因為一個女人的喜歡擾亂情緒,包括溫佩。
可為什麽許湘眉總是輕而易舉的令他慌亂?
他想不明白,她怎麽會喜歡他?沒道理啊!
又想着,她真是個妖精。
這一路口幹舌燥得慌,謝柏寧加快車速,到家後,首先灌了一大杯水。
陳媽瞧見了,哎喲喚了一聲,“怎麽齁成這樣了?”
他放下杯子,笑道:“大概是今兒個食堂師傅放鹽時手抖了抖,真是鹹。”
陳媽說:“那咱們晚上的菜口味淡些。”
謝柏寧笑:“好。”
陳媽告訴他,“夫人在花房裏,讓你過去一趟。”
他也沒有多問,回房換了身衣物才往頂樓去,走進花房的時候,戴悅正在修剪一樹紫薇。
花房裏溫度适宜,竟開着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他過去,“媽,我來吧。”
戴悅回身笑了笑,把剪刀遞給他,在旁邊的搖椅坐下來。
謝柏寧動作熟練,剔着病枝和徒長枝。
戴悅笑着,聲音柔軟,“柏寧,今天中午和誰在一起?”
他摘掉幾片枯葉,“同事。”
戴悅眼睛亮了亮,“女同事?”
謝柏寧手上沒停,“也有男同事。”
戴悅又問:“有沒有美術系那位吳教授?”
他聽出端倪來了,蹙了下眉頭,轉頭無奈道,“媽,你調查我?”
戴悅瞪他,“調查多難聽,我不過是向周校長打探了幾句,他告訴我美術系的吳教授在追求你,那姑娘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
“周伯父還興管這些?您聽聽也便罷了,當不得真。”
“我見過照片,這姑娘模樣兒端正,身段高挑,氣質也好。”
“您的評價我不多說,但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怎麽不是?我瞧着穿着打扮和小佩倒挺像的,雖說人家姑娘不是出自大家族,但好歹毓秀聰慧,倒是真心不錯。”
謝柏寧腦仁子發疼,最近這段日子,母親似乎特別焦慮他的感情。
戴悅問他,“你老實告訴媽媽,心裏是不是還念着小佩,走不出來?”
他走到另一樹紫薇旁邊,漫不經心的摘下老死的葉子,“我沒有念着她。”
戴悅不信,“假話。”
“不騙您。”
他說的是實話,悲傷了一段日子,漸漸好起來,漸漸封存在心底。偶爾做夢夢見,也不會再感到痛苦。
戴悅嘆息,“眼見着快滿三年了,你開始新的生活,溫家的人不會說什麽。前不久溫家老大那女兒生日宴,溫夫人還特意讓我轉告你,他們也希望你忘了小佩。”
“我知道,順其自然吧,現在還沒有遇見合适的女人。”謝柏寧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腦子裏極其突兀的冒出許湘眉那張漂亮的臉蛋,他有一瞬怔忪,急忙掐斷念頭。
戴悅沒有察覺,“我看吳教授挺就合适的,她的全名叫做什麽?”
“吳俣,我對她沒有感覺。”
“感覺需要培養,當初你和小佩結婚前又有什麽感覺?對了,姓氏後面的是哪個字?”
“一個單人旁一個吳。”
戴悅點了點頭,“碩人俣俣,公庭萬舞,倒是個男性化的名字。”
謝柏寧覺着母親這副神色有些可愛,不由解釋,“我們做了很多年同事,也打了不少交道,要真有感覺早就培養出來了,所以您就別操這份心了。”
“和她單獨相處過嗎?比如吃飯和看電影?”
“這倒沒有。”
“那就對了,公事怎麽能夠培養感情?剛好插畫大師Dina明天在A市辦展,我聽周校長說,Dina可是吳俣的偶像,在你的房間裏放了兩張票,你們一起去參觀。”
謝柏寧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媽……”
“已經給人姑娘打過電話了,明早八點半,別忘了去接她。”
謝柏寧頭痛不已,“您怎麽不問問我的意見就自作主張了?”
戴悅瞥他一眼:“問你頂什麽用?我跟你說,明天一定要去,我是以謝氏夫人的名義邀約,別讓我跌面子。”
她從搖椅中站起身子,“私底下和人家多相處幾回,要是實在不喜歡,媽媽也不勉強。我還給你物色了幾個其他好姑娘,一個個來,總有合适的。行了,把這樹紫薇修好了就下樓吧。”
謝柏寧差點剪傷自己的手。
他看着戴悅雍容華貴的背影,眉心打了幾個結,這都叫什麽事呀!
另一邊許湘眉也收到了邀約。
她曾經在羅馬尼亞舉辦陶藝展覽,一位風韻迷人的女人看上了她的一對行雲酒杯,原本是不賣的,但她實在喜歡,竟跑來中國求取。許湘眉央不住她的耐性,更被她的誠心打動,便做了回人情。
一來二去,倒成了說得上話的朋友。
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女人竟是插畫界數一數二的大師人物,Dina。
Dina的展覽,她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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