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有句話說得好,上帝為你關上了一道門,必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
當然,如果上帝打開了另一扇窗,就一定會從你身上剝奪點東西。
窗外雨聲潺潺,下了整整一夜,只聲勢小了些,竟絲毫沒有停的跡象。唯一慶幸的是,雷歇了。
旅店老板會看天兒,他告訴他們,這場雨還要持續下兩三日。
所以燒陶計劃泡湯了。
許湘眉暗暗腹诽,他們就只是很單純的睡了一晚,她可一點沒占他便宜。上帝,其實您老人家不用這麽公正的。
吃過早飯,兩人便啓程回市區。
保時捷慢吞吞的行駛着,黃土路被大雨沖刷後,更加泥濘颠簸。雨刷來回掃蕩,前方彎曲狹窄的土泥路影影綽綽,長長不見盡頭。
許湘眉側過臉,謝柏寧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她總覺着這平靜下藏着點波濤。
她認真回憶了一番,自己規規矩矩的,沒做出格的事情。不對……會不會半夜睡着後不老實?比如抱着他不松手……
不太确定啊!
早晨她醒來,他已經起床了,棉被疊得平平整整,穿戴妥當,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許湘眉眯起雙眼,問:“昨晚睡得好嗎?”
謝柏寧觀察着前方的路況,說:“還行。”
她問:“我說夢話了嗎?”
方向盤轉了個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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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我打呼嚕了嗎?”
他回答:“沒有。”
許湘眉心一橫,問:“那……是不是我又占你便宜了?”
他終于向她望了過來,眼底有一瞬的笑意閃過,沒繃住,彎了唇角。
“沒有,你睡覺的時候很安靜。”
呼吸清淺,睡相乖巧,一點不胡鬧。
只是,昨晚上謝柏寧耳邊萦繞着她說的話,心緒淩亂,遲遲才睡。睡眠時間不足導致精神疲憊,這會兒開着車,他必須全神貫注。
許湘眉心裏舒口氣,臉上卻作出失望的樣子,說:“……我竟然沒有趁機占你便宜……可惜了……”
謝柏寧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沒有理會她。
許湘眉攀過去,“我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雙桂堂看看吧。”
謝柏寧疑惑,“你要求簽?”
“不求,你去過?”
“沒有。”
“我也沒有,聽說雙桂堂是我們這邊佛教禪宗祖庭,反正不遠,就當作去感悟一下佛家文化。”許湘眉說。
謝柏寧看了看前窗玻璃上不斷流淌的雨水,“雨下得太大了。”
“沒關系,內心虔誠就夠了,過段時間閉關燒窯,正好在佛祖面前祈禱它保佑我得到一件好作品,去嗎?”她兩眼放光的看他。
時間還早,去看看也無妨,謝柏寧說:“嗯,你重新設置一下導航。”
許湘眉哧哧笑出聲,改了路線,然後拿出手機來玩兒。
即使謝柏寧把她昨天發的那條朋友圈删掉了,微信裏面仍是炸開了鍋。近三位數的未讀消息,她也不查看,一個個往下滑。忽然手一頓,點開姜昕發來的對話。
“湘眉姐,原來我真的猜對了!溫暖如山泉,清爽如春風,寧淡如湖泊……你喜歡的人果然是大哥……所以,你們這是在談戀愛麽?”
她不自覺的瞥了眼身邊的人,輕輕撤回目光,回複微信:“你真機智!遺憾的是,我們暫時還沒有在一起。”
她忍不住揚起眉梢,返回首頁把微信消息滑到底,其他的一個都不想理會,正打算收起手機,姜昕又發來一條消息。
“還想着或許是輸掉游戲的懲罰……你和大哥非常登對,早晚會在一起的。”
許湘眉按着鍵盤,“你看好我們?”
姜昕回:“當然,why not?”
許湘眉心情舒暢,“乖乖等着我報喜,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噠。”
“一言為定,到時候你請客。有時間嗎,我們去看電影呗?”
“現在不行,明天來我家看?”
“好的呀。”
約定好時間,許湘眉退出微信。
車窗被雨幕蒙了層霧,路上的風景缥缈不實,朦胧虛無,倒有點“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
百無聊賴,她忍不住打開電臺,正播放着鄧麗君翻唱的《在水一方》。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
她情不自禁輕輕晃着身子,跟着哼唱起來:“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
她的嗓音軟軟婉轉,悠悠揚揚。
謝柏寧只覺得心都酥了,仿佛有流水繞于四肢百骸間,舒緩的流淌着。他餘光瞥見她一臉陶醉的神情,不由神色一松,噙起淡淡的笑。
車子在泥路上搖搖晃晃前行,開出泥土馬路後,飛快的往雙桂堂駛去。車裏,電臺一曲又一曲的播放着經典情歌,許湘眉眉眼生動,唱得起興根本停不下來。
到了雙桂堂,車子廣場外熄了火,許湘眉伸手關掉廣播,突然問他,“我的歌聲好聽嗎?”
她眼裏還蘊着亮,這束光直接映進他的眸子。
“好聽。”他不說假話。
話音剛落,許湘眉眉飛色舞的,“以後經常唱給你聽。”
謝柏寧習慣了,索性忽略她這句話,說,“儲物櫃裏有傘,你拿一下。”
只有一把傘,謝柏寧先走出去撐着傘繞到另一頭,她躲了進來。謝柏寧鎖上車,他們朝着矗立了兩尊石獅子的廟門走去。
冬雨夾着風,斜斜紛飛,不經意沾上一滴,帶着料峭的涼意。車裏打着暖氣感受不到,這會兒走在四面透風的廣場壩裏,竟是冷飕飕的,她下意識貼緊了他。
謝柏寧不動聲色的将雨傘朝她那面傾了些。
廟門口倒放着三根長木頭,面上蓋着層透明的油紙,橫在面前完全擋住了路。他們這才發覺這裏冷冷清清的,一個游客都沒有。
許湘眉皺眉,“怎麽回事?”
謝柏寧說:“進去看看吧。”
他一只手舉着傘,一只手微微扶着她的臂,兩人跨過長木,他放開手。
許湘眉輕輕笑了笑。
進了廟門,繞過一條長着高大樹木的紅漆後巷,出現在眼前的是支了雨棚的露天祈福小院。院裏有兩個平行的香槽,大約一米長,裏面插了許多香,參差不齊,袅袅燃着煙。邊上生着一株古樹,挂滿了紅絲綢。
除此之外,地上還堆放着許多雜物,木料、花磚、牌匾……
再往裏走,廟內有許多工人在忙活,見到來了游人露出質樸的笑容,告訴他們這裏正在進行修繕。
與工人簡單交談了幾句,道了謝,就循着他們指的路線往出口走。幸好佛前允許朝拜,兩人持香跪禮祈福後,才出了寺廟。
許湘眉說:“看來我們運氣不好。”
謝柏寧揚了下眉,“到這裏來主要是為了燒香拜佛,已經禮佛了,運氣算不上不好。”
許湘眉盯着他看了兩秒,扯開笑,“剛才和尚師傅讓你數羅漢解簽,你怎麽拒絕了?”
謝柏寧撐開傘,“我不信這個,你呢?”
許湘眉走進傘底,“和你一樣,我也不信。”
出口和入口在兩個方向,需要繞回廣場取車,沒走多久碰見一個中年婦人,她臉上帶着熱情的笑跟他們打招呼,“兩位,你們是特地來拜佛的吧?”
許湘眉回答,“是的,來得不巧,沒想到正趕上寺廟修繕。”
“聽口音你們就是咱們本市人,那不打緊,下次再來參觀便是了,從市區來很方便。”
許湘眉笑着點了點頭。
她又說,“兩位需要帶點特産回去嗎?本地平頂柚,我們自家種的,個子大,汁多味甜,好吃得很。”
她見他們沒說話,繼續笑着說道,“城裏賣幾塊錢一斤,我們這裏便宜,一塊五兩個,昨天才剛從樹上摘的,新鮮得很。”
許湘眉對謝柏寧說:“他們這裏最出名的特産就是柚子。”
謝柏寧往四周看了看,問:“柚子在什麽地方?”
婦人回答:“在我家裏,不遠,你們開車了嗎?五分鐘就到了,也不繞路,往城區方向開。”
謝柏寧輕輕颔首,“走吧,我們要先去取車。”
婦人笑眯眯的說“好”,一邊走在前面引路,一邊告訴他們,“其實平時我們都在門外擺攤賣,今天雨下得大,擺不了。我也是一時腦熱出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就遇見你們了。”
許湘眉問她:“平時的生意怎麽樣?”
她“呔”了一聲,“買柚子的全都是像你們這樣的游客,也不圖生意好不好,多讓幾個人了解到我們家鄉的特色就夠了。另一個,樹上的柚子結的再好,不吃總是要壞的。”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聲音溫和,讓人感到舒服。
如婦人所說,五分鐘就到了她家,堂屋地方擺滿了黃橙橙的大柚子,果香滿鼻,她還特意剖了個給他們嘗,甜中透着微微的澀,滋味清香。
因為柚子經放,他們便買了兩尼龍袋,車子剛剛發動,婦人在外面叩窗。
謝柏寧降下窗戶,“有事嗎?”
她遞了兩個已經剝了皮的柚子進來,臉上挂滿了淳樸的笑,說:“謝謝你們,這兩個送給你們在路上吃。”
謝柏寧沒有推拒,收了下來。
婦人擺擺手和他們再見。
等到駛出這家院子,許湘眉問:“這個地方還不錯吧?”
謝柏寧點頭,“挺好的。”
許湘眉掰開一瓣柚子,拉開果皮,“下次再來,我們還一起。”
她把果肉遞到他嘴邊,直直的望着他。
“你自己吃。”
她沒動,無聲堅持。
謝柏寧猶豫了下,低頭咬掉一半,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神色滿意的收回手,把另一半吃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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