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獨白日記之周星星(一)
蘇黎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吃火鍋,嘴裏剛剛塞滿一大口菠菜。
“嗨”她給我打招呼自然的坐在我的面前,我把菠菜咽下去,嗯了一聲,繼續吃飯。
她好奇的盯着我看了一會兒說:“你吃東西的樣子真可愛。”
我尴尬的笑了兩聲說:謝謝誇獎。
真難為你。當然,後一句話我沒有說。
她好像在等我問什麽,不過我不識趣的低頭又吃起來,她的眼裏寫滿失落。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我在腦海裏回想了一會兒說:“我見過你兩次。”
“兩次?”
“嗯。”
“一次是上星期在卓羽的辦公室,另一次————”她饒有興趣的問。
“卓羽的錢包裏。”我平淡的說,撮了一小口茶。
她抿起嘴角,有一絲得意,我擡起頭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直到那一絲笑容僵化在臉上,我才轉過頭看着窗外,悠閑的喝着茶。
蘇黎無奈的笑起來:好吧,我承認,從我決定來找你這一刻我就輸了。
我搖搖頭,什麽輸贏?反正我不在乎。
“你,有的時候,跟卓羽真的,很像…很像……”
我放下筷子說:“一點也不。”
她驚訝的望了望我,我繼續說:“你不了解我。”
就憑上次我在學校不小心撞到你跟卓羽,就憑你見過我一次,你就以為自己對我了如指掌?
“是你不了解卓羽。你知道嗎?卓羽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時候……”
她的說沒有說完,我笑着打斷了她:“我沒興趣知道。就算,我想知道,我也可以直接問他,用不着你轉達。”
“你果然很在意”
“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我一副我不承認你能奈我何的樣子,況且……我對你沒什麽威脅,不管你今天是來宣示主權還是探我深淺,恐怕都要失望了。
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沉不住氣:“我要跟你公平競争!”
我側起的身子重新落在座位上。
“雖然你經歷過他的高中時代,但是我陪伴了他整個大學,所以,我有資格跟你公平競争……”她說着眼眶突然發紅。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點難過。沒有一絲一毫的醋意或氣憤,我只是難過。
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心情。
我們不過彼此彼此。
“我退出。”
她似乎不敢相信我說了什麽,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對她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
當然老天不會讓我如願,該遇見的遲早會遇上,躲都躲不掉。
蘇黎,你看,多好聽的名字。
回到家又是大吐一場,好死不死的又撞上來看我媽媽的李墨白。他二話不說拉着我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一直板着臉,陰沉的令人害怕,想來是連罵我都懶得罵了。
“胖白……”我叫了他一聲,他沒反應過來,好大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扭過頭。
“我感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他認真的問。
“你以前可沒這麽冷血無情。”我指了指自己被抽出的兩管血,突然大笑起來。
他露出一幅看神經病的表情,嫌棄的快步走開。
我以為他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拎着兩盒熱騰騰的粥回來。
“胖白,你真好!”我接住袋子,裏面還有幾支巧克力。
“萬一你暈在這兒,再訛上我……”他皺起了眉頭說:“我懶得再啰嗦你,你以後吃什麽我都不管你了!愛怎樣怎樣!”
看來氣兒還沒消,我搗了搗他的胳膊,他沒有理我,我又蹭了蹭,他不耐煩的吼了一句:“幹嘛?!”
“對不起,我錯了。”我低下頭說完突然就有眼淚掉下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比林黛玉還傷感。
他一看我哭立刻慌了,結結巴巴的說:“哎,周星星……我……就是……你……哭什麽啊?明明委屈人的是我……”
聽着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我突然破涕而笑,我拉住他的胳膊說:“胖白,謝謝你,真的。”說完又開始哭了起來。他拿出紙巾擦我的臉,我突然想起高中的時候,那一次他發現我偷哭,伸出手去擦我眼淚的時候卻停住,他愣了許久從口袋裏拿出紙巾,糊在我的臉上。
雖然動作很粗魯,可我知道他的心是溫柔的。
謝謝你,胖白,真的,謝謝。
後來李墨白跟我說,我那天又是哭又是笑,特瘆人,可把他吓得不輕。
我輕笑說,我什麽瘋癫的模樣你沒見過,這都能吓得到你?他卻一幅有心理陰影非要我補償的樣子。
過了幾天我去醫院拿檢查結果,李墨白看到我突然一下子抱住了我,醫院裏人來人往,我有些別扭的推開他說:你怎麽占我便宜?
然後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神,特別的絕望,或者說是憐憫。
我從沒有在李墨白的臉上看到這種眼神,即使我爸爸去世,媽媽有精神病……我都沒有看到他憐憫我一下,因為他知道,我最懼怕的就是憐憫。
我一下子慌了,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化驗結果……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什麽能讓李墨白可憐我!
李墨白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态,大聲的笑着說:“剛才那個…就當是你對我的補償……”
我從未見過這麽絕望的假笑。
“這個是檢查結果……”他邊翻着手裏的單子邊耐心的解釋道:“看到這個沒有,沒有什麽事!”
我努力的附和着,使勁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就好!”
“李墨白,謝謝你。”
“你怎麽老是謝我?”
“沒怎麽,我突然良心發現!嘿嘿!”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轉身就淚流滿面。
之後的一個星期裏我出現不同程度的惡心嘔吐,還有輕微吐血。李墨白變着花樣哄我住院,從一開始他的謊就撒的滴水不漏,我也默默配合。
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可旁人都瞞我瞞的那麽辛苦,我不想拆穿。
“今天感覺怎麽樣?”
“還不錯……”我盡量讓自己看着有些精氣神。
“嗯嗯……保持的不錯……”主治醫生點點頭,李墨白在他身後依舊是板着一張臉,眉頭緊蹙。
“我想……”我突然沒有力氣說話,李墨白趕緊走過來俯身側耳傾聽。
“我想出去透口氣……”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推了一把輪椅過來,我說用不到,我能走。
他執意要推我出去,說:你最近狀态不好,等過幾天好點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再争執,這幾天都依靠營養針過活,實在沒什麽力氣。
他小心的我抱起我,我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離得太近我發現他耳根紅了起來。他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把我放到輪椅上推我出門。
“還是外面的空氣好……”李墨白感嘆道。
“你工作很累吧?”
“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只在醫院裏待幾天就受不了,你卻要一直悶在這裏……”
他撓撓頭:“反正我也習慣了……”
“也是,你本就變态……”
李墨白哈哈的笑了起來,我也忍不住前俯後仰。
笑音剛落,一個黑色的毛絨大手向我伸過來,擡頭一看竟然是熊本熊!
他輕輕的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從背後拿出一把滿天星,塞到我的手裏。我有些茫然的看向李墨白,發現他正對我輕笑,然後拜拜手走開。
“卓羽?”我問。
熊本熊沒有說話,靠過來碰了碰我的鼻尖,然後跳起了奇形怪狀的舞,看着熊本熊笨拙的扭着屁股,我突然笑出聲來。
跳了好大一會兒,熊本熊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轉過頭看我。
其實我看不到他有沒有看我,就是一種感覺,他一定在看我。
“謝謝你的花……”我晃了晃手裏的滿天星說:“我很喜歡。”
又過了許久,熊本熊還是沒有說話,只傻傻的坐在那裏,臉上兩顆紅紅的圓心,像害羞一般。
“你————不熱嗎?”我特意把熱這個字咬的很重。
頭套裏傳出一個懶懶的聲音:“熱————”然後他緩慢的去掉頭套,我看到卓羽那張捂得煞白的小臉。
“傻!”我說。
他仰起頭狠狠的吸了幾口氣說:“傻的人是你。”
“我看得到你,你卻看不到我,這種感覺真好……”
“嗯?”我有些詫異。
“你應該懂的。”他說。
不知為何,從前的事突然歷歷在目,每個人微小的表情和動作我都記得十分清楚,仿佛放電影般總在腦海播放。 我想起那晚的月光,我能清楚的看得到他,肆無忌憚的看他,他卻看不到隐藏在黑暗裏的我,看不到我的心情,自然看不到我的自卑落寞。
他想隐藏什麽?我很想問,是不是你也知道我快活不長了。是不是連你也可憐我!求求你不要!
全世界誰都可以憐憫我,唯獨你不能!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轉移了話題:“你對我太殘忍。”
“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我從你身邊推開,可是你不知道,離開你對我來說才最殘忍的事。”
“你是一個思前想後,考慮周全的人,但是愛情不能這麽算。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你,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你不顧一切,轟轟烈烈的愛一次嗎?”
他低下頭不再說話,我終是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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