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找人對質

丁香大概猜出是什麽事了,她故意笑眯眯地說:“二叔,你不會是說我爹娘早上去李窯拉磚回家的事吧?這是我家的事,與村裏人何幹,他們有啥好鬧的?再說了,我家蓋房子怎麽就不地道了?”

陳氏跳上來,将孟慶拉到一邊,她雙手叉腰唾沫直飛地說:“村裏人都在你家瞧稀奇呢,你們也不去聽聽人家在說什麽難聽的話。你家哪來的錢蓋房,肯定是哪個畜生賠的錢吧,難怪海棠一直不肯說是誰,無非就是要訛人家的錢是不是?你們訛錢也就算了,但是昨日早上分家時你們怎麽不說,只要還沒分家,這錢就是大家的,你們應該拿出來平分,絕不能私藏,不信你們去問孟祖爺,他也是這麽說的!”

孟貴和何氏兩兩相望,惶惶不安,他們還真沒想到這事。

齊氏和孟興也一臉的氣憤,孟興聽陳氏說完,他接話道:“要知道平時我抓一只野雞或捉一條魚賣的錢也都上交呢,大哥大嫂倒好,把錢私藏起來,這一分家就立馬蓋新房,這也太缺德了吧?”

孟貴和何氏被罵紅了臉,一時找不出話來應對,難道真的是做錯了?他們壓根沒想那麽多啊,當時只是覺得有財不能露而已。

紫葵見爹娘似乎犯了慫,她猛地擡起鋤頭,高高舉過頭頂,兇道:“二叔二嬸、三叔三嬸,你們這是幹什麽,想搶我家的錢麽?這是人家給我大姐的錢,跟你們沒有一丁點兒關系,到底是誰缺德啊,你們要是敢搶這筆錢,我就跟你們拼命!”

齊氏陰笑一聲,挺直了腰說:“來呀,來拼命啊!我早說三丫頭是個沒教養的,你們瞧瞧,對長輩這般無禮,難不成你還要跟我們動手?我們是來跟你家講道理的,你這丫頭動不動就動粗像什麽樣子!”

何氏立馬過來奪下紫葵的鋤頭,嗔道:“紫葵,別胡鬧。”

丁香算是長見識了,越是粗魯之人,越說自己是在講道理,越是缺德想占便宜之人,越說別人沒教養。

丁香見她爹娘還真有可能讓步,她可不依。但硬碰硬是不行的,以一家之力如何也對付不了這麽多人,何況陳氏還強調孟祖爺都是這麽說的,看來這事在村裏已經被議論成一鍋粥了。

丁香上前心平氣和地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吵了。既然是昨日早上分的家,我家卻是昨晚拿到人家賠給我姐的錢,這毫不相幹啊,有什麽好吵的。”

陳氏聽後瞳孔立即放大,一下竄到丁香的身前,逼視着丁香說道:“你這丫頭,肯定是在說謊,哪有那麽巧的事!”

丁香攤手,“你們不相信怪誰?昨夜我爹出門了你們應該知道吧,他就是去要錢的。你們可以說不知道,但村裏肯定有很多人聽到了動靜。我爹走路重,他回家時有幾家看門犬還叫喚了,不信你們去問問便知。我家還要開荒,你們就別擋在這兒了,哪怕孟祖爺來了,也是我家占理。”

陳氏眼見這錢似乎要不到,急得要哭了,嚷道:“走,我們找爹娘說理去,找孟祖爺去!”

孟慶和孟興、齊氏也只好跟着走,站在這兒吵架也要不到錢,錢還不知藏在哪兒的呢。現在要緊的是找他們的爹娘孟老爹和烏氏,還有孟祖爺,讓他們出面要錢。

丁香看着他們四人離去的背影,心裏不知是啥滋味。平時二叔和三叔看起來還不錯,分家時和和氣氣的沒争過一句,還壓制着自己的女人不讓她們瞎鬧,雖然對海棠之事有異議但總的來說也是為了這個家好。

可是談起錢來,個個變了臉,還直言大哥大嫂不地道、缺德,這兩個大男人怎麽能這樣出言惡毒呢?虧得二叔還讀過一年書,竟沒半點讀書人的樣子。或許他們真的覺得這錢該平分,認為是孟貴和何氏私藏了錢。即便這樣,是兄弟也要好好說話好好商量啊,何必劍拔弩張的,說來說去還是太窮了,談錢色變啊。

至于陳氏,是個厲害的角色,但厲害在明面上,并不是個多麽能幹的人,腦子不夠機靈,心也不是很壞,就是怕吃虧。

這個齊氏卻是個陰手,平時話不多,愛跟在陳氏後面摻和,陳氏還把她當知心妯娌看待。其實齊氏心毒着呢,她說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要剜人的心,暗地裏做事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孟貴和何氏已經沒有剛才幹活時那股子勁了,神色晦暗,有氣無力地挖着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地。因是大斜坡,何氏心不在蔫,還差點摔了下去。

丁香一把上前拉住她,“娘,你別擔心,只要咱們咬定是昨夜才拿到的錢,這錢他們就要不去,咱家的房屋該蓋還得蓋。不管誰來說理,咱們都是這個話。”

何氏搖頭道:“丁香你不懂,人言可畏,何況這錢确實是分家前一夜孫家拿來的,說謊話爹娘心裏沒底氣啊。”

“娘,你必須要有底氣啊。平時二嬸和三嬸是怎麽諷刺姐姐的,說她招野男人,說她吃飯是在浪費糧食養野種,你就不生氣麽?她們從來沒安慰過姐姐一句,只是拿話來剜姐姐的心,憑什麽表哥家給姐姐的錢就要分給她們呢?沒底氣的應該是她們,她們一邊厭惡嫌棄姐姐,還一邊要姐姐的錢,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丁香這番話還真起了作用,何氏想到平時陳氏和齊氏對海棠的譏諷就一肚子的氣。

孟貴也不想新房子就這麽泡湯了,這錢哪怕分出去,人家也不會說他的好,還會反過頭來說他不地道,私藏錢。只要他咬定昨夜出去是拿錢,人家反而沒話戳他脊梁骨了。

孟貴沉聲道:“就按丁香說的辦,趕緊幹活吧。”

紫葵見爹娘終于硬氣一回,幹得可帶勁了,挖得塵土飛揚。臨近午時,孟貴和何氏一人挑着半擔從山上弄來的石頭,雖只有半擔,卻沉得很,這可都是打地基的好石頭啊。

紫葵和丁香将爹娘的鋤頭扛起來,一人扛兩把。丁香感覺自己累得快要斷氣了,走路時雙腿發軟,紫葵卻沒什麽事,健步如飛的。

丁香又在尋思着該幹什麽掙錢,幹苦力活真不是她的特長啊。

還沒到家,他們遠遠就瞧見自家門口站滿了人。孟老爹和烏氏沉臉坐在門口,孟祖爺在旁作陪,二房和三房的人分成大人和小孩站成兩排。村裏的人幾乎全到了,有圍在旁悄悄說話的,還有人蹲在一堆新拉來的磚旁邊細瞧。

丁香暗道,好家夥,怎麽搞得跟三堂會審似的!

幸好海棠沒出來,那就表明她還沒有說實話,此時想必在屋裏躲着,她怕是已經氣得無語了。

孟貴和何氏瞧着這陣勢有些發慌了,平時他們老實慣了,村裏人都誇他們是老好人,現在被大家當成惡人一般看待,他們哪能鎮定下來。

丁香怕他們一緊張就說錯了話,小聲囑咐一句,“爹娘,你們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做,否則今後你們這惡名就坐實了,再也擡不起頭來。”

這話對孟貴和何氏來說就是一針強心劑,他們最怕的就是背負惡名了。

孟貴還算是大男人,他恢複了平常之色來到家門口,放下擔子,向衆人拱了拱手,然後向爹娘拜了拜,“爹、娘,不知兒子做錯了什麽事,以至于大家這般興師動衆?”

孟老爹咳了咳,“大兒啊,你起新屋子本該是值得慶賀之事,我和你娘臉上也覺得有光,但你怎麽也不告訴爹娘和你的兄弟一聲直接買磚回家呢?咱們孟嶺村已經好些年沒有哪戶人家起新屋子了,每隔五年有一戶起新屋子就算是大喜事了,說來說去都是窮鬧的。咱們一大家子夥在一起過了這麽多年,你有錢可不能藏着呀。”

緊接着孟祖爺也神情肅穆地說:“你爹說得對,先不管這錢怎麽來的,只要是在分家之前得的,就得平分,這才叫一家人。”

“爹,這錢是我昨夜裏拿來的,是在分家之後。我之所以沒跟大家說,是不想太張揚,這錢又不是憑自己本事掙來的,我跟大家夥張揚豈不是在丢自己的臉?”孟貴說謊時雖然有些臉紅,但總算撐住了場面。

孟慶斜了孟貴一眼,“大哥,說話可要憑良心,你敢發誓麽?”

孟貴一怔,他還真不敢發這個誓,他怕遭老天爺報應。沒想到陳氏搶着說:“發誓有個屁用,一年到頭那麽多人發誓,怎麽就沒聽過誰遭報應了?要我說,找證人對質才行。既然大哥家收了人家的封口錢,肯定是不會說這錢是哪家給的。聽說大哥昨夜去請魏矮子和他的侄兒來蓋房,至于是不是在此之前拿的錢,魏家那對叔侄或許還真知道。”

這下孟貴真慌了,當時他好像在魏家叔侄面前不小心說過這錢是前夜得來的,這豈不就是在分家之前麽?

這時孟祖爺點頭道:“嗯,此法可行。我正好要去鎮上買些東西,順便去趟魏家村把魏家那對叔侄請來問話。你們放心,我這就動身,沒人能偷偷提前傳話給他們,不管誰對誰錯,今日我都會主持公道的。大家都散了吧,該做午飯了。”

孟祖爺家都不回,直接上路。村民們只好散了回家,待下午魏家人來了,他們會再來看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丁香:媽蛋,搞得像三堂會審也就算了,還要找人來對簿公堂?真是一點破事就鬧得雞犬不寧。誰說窮山溝溝裏民風一定淳樸,涉及到利益個個都是蠻漢潑婦。

作者:你先忍忍吧,等你掙了錢,個個都匍匐獻殷勤巴結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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