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女大當嫁

丁香也覺得好奇,以她的思維,覺得這裏的老夫子肯定古板又固執。想必他已經從其他姑娘那裏得知紫葵有位姐姐做了有傷風化之事,難道他對紫葵并沒有偏見?這倒是難得。

“靈芝,你确定沒弄錯?可別讓紫葵歡喜一場。”

靈芝眨巴着她那雙小小眼,“沒……沒弄錯吧,老先生親口對我說的,叫我明日和紫葵一起去。整個青山鎮的姑娘,也就只有你叫紫葵吧。”

這下紫葵終于破涕為笑,高興地跳下床,又蹦又跳地歡呼道:“哦!哦!我要做梧桐書院的丫頭了,有吃有喝有住,還能每個月掙三百文錢呢!”

紫葵在這裏歡喜,屋外卻有兩位姑娘哭了起來。丁香和紫葵、靈芝跑出來一看,是月季和水仙。

陳氏和齊氏瞅見大哥大嫂和兩位泥匠在屋外擺桌吃飯,覺得月季和水仙這樣哭鬧有些丢臉,準備拉各自的閨女進屋。水仙卻不服氣地甩開她娘,恨恨地朝紫葵和靈芝這邊瞧過來,“娘,你覺得我與三姐、靈芝相比,誰更好看,誰更适合在書院當丫頭呀?”

齊氏瞥了一眼紫葵和靈芝,尋思着紫葵脾氣暴躁,現在家裏名聲也臭了,而靈芝可是村裏第一醜女,這兩個怎能與她的閨女水仙相比呢。

齊氏不禁一笑,說道:“哎喲,你這個傻姑娘,自然是你了。你都沒被選上,她們倆更沒指望了,沒選上就沒選上吧,趕緊回屋去。”

“娘,老先生偏偏就選了三姐和靈芝!當時好多姑娘們拿三姐取笑,三姐要打人,還是老先生厲聲喝止的呢。沒想到三姐一走,老先生只放眼一掃,就指着靈芝說,明日你和那個叫紫葵的姑娘一起過來,其他人都散了吧,本書院只需要兩個丫頭。”

水仙邊說邊哭,還雙腳直跺,看來氣得不輕,“我和四姐就……就這樣被趕回來了,老先生瞧都沒瞧我們一眼。”

月季雖然傷心,眼睛裏含着淚水,但并沒水仙那般氣憤,說:“水仙,肯定是老先生嫌去的人太多,他瞧不過來,就随便挑了兩個人,三姐和靈芝運氣好撞上了。”

陳氏聽了心裏又起了個疙瘩,本以為大嫂一家鬧成這樣,以後做什麽事都會沒臉,會被人踩在腳下,可是丁香和紫葵這兩丫頭偏偏順遂得很,還真是見鬼了。

齊氏見陳氏一言不發,便拉着她陰陽怪氣地說:“二嫂,你聽見吧,我覺得這并非是誰的運氣好,也不是月季和水仙比……某些人差,而是老先生老花了眼,淨挑醜姑娘或脾氣差的姑娘。左右不過是去當丫頭,有什麽了不起的。水仙,進屋!”

紫葵聽了又火氣直冒,咬牙切齒地要過去理論,丁香一把扯住她,“三妹,過來吃飯!炒了新鮮的豆芽,你早上就饞得慌,現在還不趕緊過來嘗嘗。”

其實丁香大概猜出來了,老先生肯定是覺得靈芝長得醜,而紫葵名聲不好,脾氣又壞,還發誓說不與書院裏的任何男子說話,這樣的兩位姑娘在書院裏應該能安心幹活,不敢惹事生非。

何氏也站起來一把将紫葵摁住,“快吃飯,你能去書院當丫頭是你的福氣,只要好好幹活能掙上錢,比啥都強。”

紫葵和丁香坐下來吃飯,靈芝也過來搭把筷子嘗了幾口豆芽然後笑嘻嘻地跑回家去了,似乎別人罵她是醜姑娘她也不生氣。

齊氏氣得朝何氏斜睨一眼,然後将水仙拽進屋。

陳氏和月季也進屋了,只是陳氏心裏很不是滋味,坐下來小聲對月季說:“現在你大伯家這日子是咱村裏最好過的了,他家蓋着新房,丁香還做買賣掙錢,紫葵去當丫頭到時候吃好的喝辣的還能每個月掙三百文錢,海棠雖然名聲臭了,可她享福啊,在家喝着補藥吃着好菜,還買兩只雞在那兒等着炖!可咱家呢,就只有分家得來的一百文錢留着過年,家裏糧食少,又想不到法子去掙一文錢,你弟弟玉森還一門心思想去讀書,你是家裏的長女,該想想辦法了。”

月季一臉哭相,“娘,我哪能想到辦法呀,你和爹都沒主意,我啥也不懂能想出什麽好辦法?對了,爹說他讀過書會算賬,可以去鎮上或是縣裏找鋪子當賬房先生,咱們娘仨在家裏種地就行了。”

陳氏卻搖頭,“就你爹那點本事,算賬還經常出錯,即便能當賬房先生也只能掙點錢添補家用,哪能攢上錢給你弟弟讀書,何況他一把年紀了也不想被人呼來喝去地管着。要我說……你也十三歲半了,若是訂門親,就能拿到一筆彩禮錢,訂一個一年半載的你差不多十五歲就可以出閣了。”

月季吓懵了,“娘,二姐和三姐都沒訂親,我訂什麽親呀?我不想訂親!”

陳氏伸手放在月季的嘴上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別被你大伯家聽見。你二姐和三姐沒訂親是因為沒人願意上門提親,你跟她們能一樣麽,你的樣貌不錯,平時性子又溫順,也算能幹,指不定能說上一門好親嫁到富戶家裏去,這樣不比你二姐做買賣抛頭露面的或是你三姐去給人家當丫頭要強許多?”

月季平時就沒什麽主意,這下更是稀裏糊塗的,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孩子,怎麽突然就要說親了呢。

因她平時聽話,此時也不敢說什麽反駁的話。

陳氏又道:“我明兒個就去托幾位媒婆讓她們留意着,到時候你若嫁到富戶家,不要說将來不愁吃穿,玉森也能讀書,爹娘也不會在你大伯和大伯母面前矮上一頭是不是?”

月季完全慌亂了,“我……我不知道,娘你還是和爹商量着來吧。”

“這本就是你爹的主意,他昨夜跟我說的。”

月季低下了腦袋,沒敢說什麽。

下午,丁香和紫葵在門前溝裏洗衣裳和鞋,這些都是紫葵明日要帶去的。雖然家裏離鎮上很近,才半個時辰的路,但一進書院就不能随便出來,一個月只有一日的假能回家。

海棠在家裏生火,并非天冷到要烤火,而是等會兒好給紫葵烤幹衣裳和鞋,外面沒日頭,不烤的話衣裳和鞋無論如何都幹不了的。

何氏和孟貴見丁香和紫葵都有活幹了,心裏卻并不輕松,既擔心丁香抛頭露面的不好,又擔心紫葵去了書院會惹禍。

他們倆幹活時有心事,挖地基也是心不在蔫的,魏矮子早瞧出來了,便道:“你們家三個姑娘還真是一個個的都不省心,不過好歹都算是能幹的,你們倆也不必太操心,待她們嫁人了你們就可以享清福了。”

不說嫁人之事還好,這一提,何氏就更憂心了,說:“魏矮子,你平時在外面見識多,去過燕子嶺麽,聽說那裏有很多光棍娶不上親,因為窮得揭不開鍋,那裏的姑娘都往外面嫁,外面的姑娘是絕不敢往裏嫁的。那裏到底窮到啥模樣,一年之中得挨餓多久?”

何氏是聽不少人說燕子嶺不管啥樣的姑娘都娶,娶回去也都疼着,生怕姑娘跑了。丁香要是嫁到那裏去,應該不會有人嫌棄吧,至于紫葵,可以讓她先在書院幹幾年再說。

等兩年後孫鴻混出名堂了,海棠也嫁過去了,說不定能幫襯丁香,丁香就不必過窮日子了。

魏大山一聽急眼了,還不等他叔叔回答就搶話道:“燕子嶺我們去過啊,去年我和叔叔給那裏的裏正蓋兩間屋子在那裏呆過一個月。你不會是想把丁香嫁到燕子嶺去吧?那可使不得,你是沒瞧見,那裏的人幾乎都餓得面黃肌瘦,除了裏正家不餓肚子,我就沒見過哪家能吃飽飯,每年一到秋冬季節燕子嶺的村民幾乎都在外面流浪乞讨,你要是把女兒嫁到那裏,就等于将她送入虎口!”

魏大山說得挺激動,何氏只是笑笑,她的打算是不會告訴外人的,她可一直指望着孫鴻和海棠以後幫襯着丁香和紫葵呢。

魏大山見何氏聽他說了燕子嶺那麽多的不好之處她竟沒啥反應,好像她并不擔心女兒将來會吃苦,而孟貴也是悶頭悶腦的啥話都不說。魏大山實在想不明白,哪有這樣的爹娘,竟然想把自己好好的女兒嫁到那個窮窩裏去!

魏矮子直朝魏大山瞪眼,心想你激動什麽呀,人家當爹娘的都不擔心,你這不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麽?

傍晚時分收工了,魏大山和魏矮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平時不太愛言語的魏大山這時卻像個話痨,竟唠叨個沒完。

“叔,你說海棠之事與丁香又有什麽相幹,受人白眼又能怎樣,她不照樣能做買賣掙錢,是海棠大肚子又不是丁香,她的爹娘幹嘛一門心思想把丁香嫁到那個窮窩裏去呀,難道讓女兒将來去外面當乞丐就很有臉面了?”

魏矮子平時嫌侄子不陪他說話,現在卻被他吵得頭疼,“這一路上你唠叨個沒完,為了一個與你不相幹的丁香你至于麽,你管她嫁到哪兒去,又不要你陪着去要飯!我倒覺得孟貴夫妻考慮得沒錯,嫁到燕子嶺只不過是受窮受餓而已,但凡嫁進那裏的姑娘,哪個不受公婆疼不被男人愛的。你覺得是被公婆打罵遭男人嫌棄這日子好過呢,還是心裏舒坦被人疼愛着好,受窮受餓又怎樣,憑丁香那愛折騰的勁,也能想出辦法掙錢。”

魏大山驚訝地看着他叔,“你也這麽想啊?這麽好好的姑娘幹嘛讓她去受那份罪,要是青山鎮的男人嫌棄她,我不嫌棄啊,要不我把她娶回家得了。”

“什麽?”魏矮子當即擡手朝魏大山的腦袋上猛敲兩下,“你中邪了吧,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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