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心比天高
其實丁香真沒說錯,陳氏生怕南雲陽看上了丁香或紫葵,所以一進屋就開始說她們倆的不是,哪怕說別的事最終也能拐彎抹角地扯到丁香和紫葵身上。
陳氏笑嘻嘻地給南雲陽端凳子坐,說:“我大嫂沒跟你說什麽吧?丁香和紫葵那兩個丫頭沒教養得很,見了一般人都不肯正眼瞧人家。但見了你這般高貴的公子,她們倆準是假惺惺地獻媚了。”
南雲陽面色平靜,心裏卻哼了一聲,說那兩個丫頭沒教養還算沾點邊,若說她們獻媚就太可笑了,因為他是一丁點兒也沒感覺到她們在向他獻媚。這獻的是哪門子的媚啊,成心是想讓他這個大公子哥下不了臺,都快氣死他了。
是的,他很容易生氣,因為平時傲嬌的他真沒幾個人敢惹。
陳氏接着又道:“南公子,月季她爹見雨一停就去地裏看麥苗去了,也不知長出兩寸長了沒。要說月季她爹兄弟三個,也就他最懂得持家,他可是讀過書的,閨女也管教得好。不像他大哥,地裏幹活不講究技巧就知道蠻幹,在家也教不好閨女,三個丫頭一個比一個邪乎,你知道海棠之事吧,她……”
陳氏想把海棠、丁香、紫葵三人一個一個數落個遍,可是南雲陽卻擺了擺手,明顯不想聽她這般唠叨下去,說:“這些我上午就有所耳聞,不必再說了。月季年歲幾何,你為何不想把她許給本鎮勤勞能幹的小夥子?”
陳氏尴尬地笑了笑,“我家月季長得有模有樣,乖巧懂事,我哪舍得讓她嫁給那些糙漢子受苦受罪。”
南雲陽點了點頭沒說話,不經意地瞅了坐在屋角繡花的月季幾眼,月季哪敢擡頭,她一直埋着頭繡花,只是那雙手有些抖,她不是害怕什麽,而是害羞又緊張。這樣面對面的讓男人看,就像擺在攤子上的東西由人來買一樣,她心裏總歸有些不舒服。
但她平時有些懼她娘,不敢扭捏,更不敢用不敬言語冒犯對方,只能做出乖乖女的樣子。
陳氏瞧見南雲陽瞅她的閨女,她走過來一把拉起月季,“月季,你過來一些,讓南公子瞧瞧你。”
“娘,我……”月季羞得小臉滾燙,但硬是被陳氏拉到南公子面前站着,就像讓人家公子選奴婢一般。
南公子坐着,月季站着,盡管她頭埋得很低,南雲陽還是能瞧見她一些。其實他剛才在孟炎橋家就聽說過,孟家姑娘的相貌個個都不差,也都還算能幹,至于性情,月季現在确實是最溫和乖順的。之所以說“現在”,那是在此之前丁香更柔弱乖巧,但丁香病一場之後,明顯倔強自強了許多。
南雲陽瞧着月季在村姑娘中應該算是突出的,只是他認定不娶村姑娘,更不想娶這般沒有主見、任人擺布的村姑娘。所以,他覺得月季當他的侍候丫頭還是不錯的,若是陳氏過于強求,那讓月季當通房也行。
可是他還未娶親,早早就納通房小妾會遭他爹的反對,因為他爹早就想為他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聯姻,以助家族盛久不衰。若是未娶親就有了妾,與大戶人家聯姻會有些障礙。
他若真想娶哪個姑娘,才不管他爹的想法呢,只是現在他真的無意娶月季。
南雲陽微微一笑,柔和地說:“月季姑娘,你父母之意我已知曉,他們無非是希望你往後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只是……我娶親并非能自己做主,爹爹想為我找門當戶對的,我這個當兒子的只能聽父母之命。”
月季聽他這般說,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頓覺丢了臉,眼淚一下滾了出來。她都沒擡頭看南雲陽一眼,自然對他沒有一見鐘情可說,只是被人當面推掉,但凡有些自尊心的人也會受不了。
陳氏面色也難看至極,“南公子……你這是……,既然你令尊有此意,你就不該來看月季的,這看了不也白看麽?”
南公子眉頭一挑,“我确實因為閑得很才過來瞧一瞧,你家月季若是嫁給種地的村夫還真有些可惜,若是吃不飽穿不暖,那就是受罪了。我雖然不敢違父之命娶月季,但我可以帶她回府,先在我身邊當個丫頭。往後她想回娘家,可以自由嫁人。若她不想回來,待我娶了妻,我也可以收她當通房或是……偏門小妾,不過都由你們自己決定。”
說到這裏南雲陽自己都有些臉紅了,趕忙解釋道:“當然,月季姑娘若不願意,我絕不會強求,嬸子你也別逼她。我只覺得,但凡進了我府,特別是在我身邊當丫頭,那定然不會吃苦受罪,吃穿用度我都會給她上好的,每個月我還會給她一兩銀子的例錢。”
陳氏一聽到每月有一兩銀子的例錢就已經呆了,紫葵被梧桐書院選中了每月只能掙三百文錢就得意萬分,意思是她家的月季值錢得很,能每月掙一兩銀子,還能住進員外府!
月季揪着衣角不說話,她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陳氏卻歡喜地說:“行,我們聽南公子的安排,先讓月季給你當丫頭,往後做你的妾,要是将來生個一兒半女,就算落下根了是不是?”
南雲陽見陳氏上趕着讓閨女做他的小妾,他心裏還真有些不痛快。因為在他看來,讓月季做下人本就有些委屈了她,若是讓她當妾,以後她就沒法另嫁,可是陳氏壓根不管女兒心裏怎麽想就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南雲陽也懶得為此事糾結,反正以後他會讓月季自己決定該如何選擇,現在讓她去做丫頭就當是去掙錢罷了。他府裏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只有三四文的例錢,管事等級的才會有一兩的月例,他答應每月給月季一兩,已算是給陳氏極大的面子了,因為這錢得從他自己的腰包裏出。
南雲陽起身要走,陳氏高興地送他出門。她心裏早料到,月季一個貧家女想嫁給員外的兒子有些意想天開,她托人找孟炎橋也只是試試而已,沒抱多大的希望。現在雖然親事不成,但月季能去員外府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以後家裏就有錢花了。
南雲陽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說:“我明日早上起程回縣裏,若是月季願意去,明早在路邊等着就是。”
“她願意去,願意去!”陳氏急着應答。
南雲陽出屋後瞧見何氏和孟貴仍在幹活,再想起丁香和紫葵,突然一股惡意油然升起。
他向前走了幾步,謙恭地作揖道:“大叔、嬸子。”
何氏吓得忙扔下手裏的鍬,“南公子這般有禮,可是折煞我們了,我們受不起啊。”
孟貴也點頭哈腰地說:“南公子客氣了。”
南雲陽笑得和顏悅色,說:“我忽然想起一事,我府裏缺不少丫頭,剛才正好又瞧見你家的兩個丫頭,你們若是缺錢花,可以讓她們倆去我府裏當丫頭,每月能掙三百文的例錢。”
何氏一時發窘,不知該不該應。
陳氏急了,心想月季去員外府就夠了,怎麽能讓丁香和紫葵去呢,盡管南公子開的價錢有很大的差別,月季能拿一兩,她們倆才三百,但絕不能讓丁香和紫葵跟着占便宜,因為南公子之所以能上門來都是她努力的結果。
她正欲開口阻攔,卻見紫葵已經出門了,紫葵來到南雲陽面前燦爛地笑道:“南雲陽,南公子!就你那每月三百文的例錢我可不稀罕,因為我已經被梧桐書院選中了,每月也能掙三百文,還能每日聽到朗朗讀書聲哦,不比你們員外府差。我要是答應去員外府,我二嬸還不知要急成什麽樣,生怕我和四妹搶男人呢。”
陳氏氣急,“臭丫頭,你瞎說什麽呢?”
紫葵經丁香剛才那番開導,似乎有些長進了,“嘻嘻,二嬸,我只是在說笑嘛,你幹嘛生氣呀。”
南雲陽朗聲笑道:“你這性子确實不适合當丫頭,但你二姐好像挺适合,她看上去比你穩當得多。”
他在想,剛才丁香敢藐視他,不把他當回事,這整個縣還沒幾個人敢這樣呢。要是丁香能去他府裏當丫頭,他就讓那些婆子們好好管教她、折磨她,然後等着丁香在他面前哭着跪着苦苦求饒,或許這樣她就知道以後要如何敬畏着他了!
可是他沒能想到的是,丁香已經站在了門口,恭而有禮地說:“南公子有此心意本姑娘甚是感激,但是……本姑娘雖無遠大志向,但也絕無意于為他人當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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