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兔死狐悲
“夫人。”忽然有天,流螢跑進來,禀告道,“剛剛有婢子來報,說是世子妃請您過府一趟。”
“她說是有什麽事了嗎?”
流螢搖搖頭。
李祖娥放下手中的書,胡亂地抓起披帛。
馮翊公主今天看起來異常的憔悴,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姐姐,你哭了,為什麽?”李祖娥不禁問道。
馮翊公主淡淡一笑,但眼淚一下子又流了下來了。
“姐姐有心事?”李祖娥溫聲道。
馮翊公主低着頭點了點。
她拉過李祖娥的手,讓她坐在她的身邊,然後吩咐丫頭們都下去。
“跟妹妹說說。”
“妹妹。”她哽咽着,雙臂摟住李祖娥。
李祖娥不解,是什麽事情讓一直風度謙和的馮翊公主這樣失态。
馮翊公主放開她:“又換了新的衣裳,你的太原公一心一意只對你好啊。”
李祖娥有些害羞:“姐姐,你……不要再拿我取笑了。”
馮翊公主欲言又止。
“到底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馮翊公主輕輕搖頭,“姐姐今天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煩惱。” 她轉念一想,“妹妹,我這麽急匆匆把你找過來,又不說話,你會不會生氣?”
李祖娥詫異地道:“當然不會了。若是心情不好就盡管遣人來找妹妹,妹妹其實覺得和姐姐特別投緣。”
“真的?”馮翊公主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着她。
李祖娥點點頭。她撫了撫馮翊公主額前的亂發,笑了笑:“姐姐,天天這樣待着,都快窩出病來了,不如……不如我們找一個空閑出去玩玩?下個月十五正好是花燈節。”
馮翊公主思索了一會兒,有些為難,說道:“這樣不太好吧,我們都是女人,出了事怎麽辦?”
李祖娥想了想,表示認同:“也對。”她眼波流轉,“到時候再說吧,萬一有人陪着,我們不就可以出去玩了嗎?”
将近黃昏的時候,李祖娥要回府了,那時候馮翊公主的貼身丫頭水蓮送她出來,走了半天,走到一處亭子裏歇息。
李祖娥側倚在欄杆邊,拉着水蓮詢問:“世子妃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知道嗎?”
水蓮氣呼呼地:“還不是因為李昌儀!”
李昌儀是陝州刺史李徽伯的女兒,顏色十分豔麗,性情更是聰明活潑,她也是出自趙郡李氏,算來,她是李祖娥同族的姐姐。高仲密為了她,休掉了正妻,娶她做了妻子,可以想見李昌儀的美貌,在邙山之戰後,高澄納了她作為妾室。
李祖娥不解:“她怎麽了?”
“她尋釁世子妃。”
怪不得今天見馮翊公主悶悶不樂的,就算是再親如姐妹,有些事也是不足與外人道也,她也不是從不把自己和高洋的事說給外人聽嗎?
李祖娥驚問道:“為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水蓮說道,“昨天世子是在我們世子妃房裏過夜的,今天早上,李昌儀過來,劈頭蓋臉地就說我們世子妃好手段,說她雖然是世子的正室,但也得不到他的心,還說她……她不配得到世子的愛,只是他政治婚姻中的妻子……”
水蓮說着,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世子妃竟然遭受過這樣的責難,李祖娥心中驀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若是高洋也納了一個如李昌儀般的妾,她到時又該如何處置?
李祖娥安慰她:“別哭了,等會回去了,姐姐看着你的樣子,又該難受了。”
水蓮哽咽着。
李祖娥沉默不語。
半晌,李祖娥道:“你先回去吧!”
“那夫人……”
李祖娥笑笑:“回去的路,我還是認得的。流螢就在府門口等着我,沒事的。”
水蓮答應了,漸漸走遠了。
李祖娥坐在亭子裏,看着夕陽下的景色,有點哀傷。
“是誰坐在那裏?”恍神中,李祖娥聽到了一個很好聽的男聲。
李祖娥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連忙站起來,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草木戚戚,晚風習習。
風在她心神不定之際,吹走了她肩頭的披帛。
披帛落在了一個年輕男子的手裏,而他正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一個什麽樣的男子?
那應該是劍眉星目的,劍眉星目是這個樣子嗎?李祖娥搖搖頭;她想起了幾天過府的時候,莫名間看到的那一道白影,哦,那應該是玉樹臨風的,可是玉樹臨風又怎能形容的了他的萬一呢?李祖娥覺得自己詞窮。
“你是誰?”
“你是誰?”
兩個人同時問。
他是誰?在這個府中遇見的,他會是高澄,公婆口中的“阿惠兒”嗎?
李祖娥忐忑不已:“我……我是……”
那人上下打量着她,突然間笑了:“你自己是誰,你都忘記了?”
“夫人!”流螢跑了過來。
“你怎麽過來了?”
流螢為她披上鬥篷:“天色漸晚,我見你還不出來,就過來找你了。你沒事吧?”
李祖娥稍微平靜了一下心情。
“夫人。”他把那一條披帛放在鼻間,細細地聞。
流螢上前去,給他行了個禮,恭敬地道:“請公子把披帛還給奴婢。”
“它是你的嗎?”
“不是我的,但是,它是……”
那人不看流螢,眼睛只盯着李祖娥看,說道:“這條披帛很是樸素,上面既無金線,也無珠寶鑲嵌,只有小小的團花。它是你的嗎,夫人?”
李祖娥颔首,微微行禮:“它确實是妾的披帛。”
那人滿面笑容:“那你過來拿。”
李祖娥無奈。她走過去,慢慢地伸出素手,去扯披帛,但是披帛被握得緊緊的,她使出了渾身力氣也沒有從他的手中拿過來。
她有些洩氣:“公子既然喜歡就拿着好了,我……我不要了。”話一說完,她準備立刻收回手,但是,就在這時,那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順帶着擁她入懷,天旋地轉。
“你……”
“好香啊……”
李祖娥臉紅了,說不出話。
流螢也臉紅了,卻說話了:“你這個無禮的人,她是太原公夫人,你快放開我家夫人!”
那人吃了一驚,放開了她,不敢置信地道:“你是太原公夫人?”
李祖娥點點頭,還未整理好被他剛才弄亂的頭發,随之她聽到了那人的下一句話:“想不到那個傻子豔福不淺,娶了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實在是不相配,不配啊!”
流螢氣不過,還想争辯。
他說的話皆是李祖娥的傷心事,丈夫畢竟是她的丈夫,還輪不到別人來亂說,而且,而且他的舉止還如此輕浮,她實在是不想理他。
“走吧。”她說。
她拉了流螢就往外走。
走出了門,她似乎依然能覺出後面有兩道視線,如利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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