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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見到周自南是件讓顏舒桐沒有想到的事情，而且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周自南還叫住了她，“顏醫生，今天是來給學生做體檢的嗎？”

“周律師好，你這是……”她說着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問候下去。

周自南笑笑，調侃道：“今天有課，所以不是有案子要辦才出現在這裏。”

顏舒桐想起上次在何茗蕊那裏見到他第一句就是問他是否有新案子的事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又看見和周自南一起走的另一位男士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們，就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周自南也就随意一說，并不是想要為難她或是怎樣，見她局促，馬上就岔開了話題，“剛才劉老師還跟我争辯失眠要不要吃藥，顏醫生的看法如何？”

顏舒桐一囧，“可是……實在睡不着不吃怎麽辦？”

劉老師一聽就立馬贊同道：“就是就是，好歹吃了能睡啊。”

周自南反問道：“我沒記錯的話安眠藥是處方藥吧，你沒有醫囑亂吃藥不怕死？”

他們兩人就這樣當着顏舒桐的面你來我往，口才都十分了得，顏舒桐當即就在心裏感嘆，不愧是靠打口水仗吃飯的啊……

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點想走，可是人家正說得歡她插不進嘴去告辭，默默的走了好像又不大好，于是一時間有些為難。

幸好周自南過了一會兒想起她的存在來，忙問道：“顏醫生曉不曉得有什麽辦法治失眠的？”

“有的。”顏舒桐應得極快，她咬咬下唇問道，“周律師這樣問，是有困擾嗎？”

周自南還沒講話，那位劉老師就搶先道：“現在還有誰沒有失眠這問題的麽？”

“有的。”顏舒桐又是點點頭，“我就不失眠。”

劉老師一哽，周自南迅速的低下頭去悶笑，顏舒桐剛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不應該這麽說話，立刻補救道：“都是白天上班太累了，回去還要忙東忙西，我的工作比不上你們的費腦子，所以睡眠還算不錯……”

場面總算圓了回來，周自南突然難得心裏起了壞水，伸出手遞到她面前來，笑着問道：“那……顏醫生可否義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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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舒桐一愣，然後側身避了一下他的手，抿着嘴笑道：“不需要把脈也可以，我就問幾個問題好了。”

周自南也不尴尬，施施然的收回手等她發問，好似剛才遞手出來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

顏舒桐問了一下他的作息和生活習慣，又問了劉老師，發現他們都很相似，睡得晚起得早，腦力勞動強度又大，還要思慮很多事情，心想，你們不失眠還有誰失眠，總不見出賣體力的人會失眠。

問完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沒筆也沒紙，頓時有些愣住了，“那……那什麽……我口頭說你們能記住藥方嗎？”

這種這麽考驗記憶力的事情周教授想都不想就立刻回絕了，“記不住。”

這次輪到顏舒桐無語，笑容都開始有些挂不住了，直到周自南從公文包裏把紙筆拿給她，她才暗暗擦了把汗。

半夏秫米湯，說來就兩樣東西，制半夏加高粱米煮水睡前服用，顏舒桐記得以前念書的時候記住的第一個方就是這個，後來給失眠的家人用過發現真的有效，那是她第一次把學到的東西總在生活裏，所以印象特別的深刻。

顏舒桐把方子分別遞給兩位男士，“服個一周要是沒效果，要記得去看醫生。”

周自南別有深意的看着她笑了笑，似乎在說你不就是醫生麽怎麽那麽不自信？

顏舒桐實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麽都沒有說，站在那裏聽劉老師多謝她，“多謝醫生啊，哎呀沒想到跟着老周走一段路，竟然讓我混到一次義診，真是運氣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住。”

顏舒桐笑着說，“劉老師客氣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二位了。”

說着就要走，周自南又出聲了，“顏醫生是要走麽，我順路送你吧。”

顏舒桐想起林雅小聲說的那句“聽聞周教授家是軍區的”來，立刻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多謝周律師的好意。”

周自南再說了一次，“我送你會快一些，這邊離醫院有些遠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青天白日的，又不是沒有一個人出過門，這邊是市區又不是荒村野外，周自南的話實在沒什麽說服力。但顏舒桐也沒多想，只以為他是為了多謝自己給他開了個藥方，于是一徑推辭，“不用麻煩了，這邊交通很方便，我也不是要回醫院去。”

周自南見她堅持，唯恐自己再堅持下去會搞得不可收場，只好作罷，在他們說話時一直充當布景板的劉老師沖她擺手道：“那顏醫生路上一定要小心，尤其小心色狼和扒手……”

顏舒桐有些突然忍不住笑，只好胡亂的點點頭，然後快步的離開了，留下周自南十分奇怪的看了劉老師一眼，“劉衍，你誇人技術挺好的啊……”

“是嗎，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大名劉衍的劉老師毫不客氣的收下了周教授的誇獎，并且沾沾自喜的往前走。

後來過了很久，久到顏舒桐和周自南已經親密到不能再親密，她再想起這件事，覺得有些奇怪，就跟周自南講：“一張那麽簡單的方子，也值得你客氣來客氣去還要送我麽？”

彼時周自南眼角的皺紋已經比初見時深刻了許多，他正在看報紙，聽見她這麽問，朝她笑了笑，道：“不是啊，我就是見你那麽防備我，想要逗逗你罷了。”

顏舒桐頓時就怒了，逗逗你……還罷了……知道真相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她當即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周自南拉住她的手，“周太太，你已經不是當時那個小姑娘了，你知不知道謀殺親夫你要判什麽刑罰？”

她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要殺人之前還要特地去翻刑法看看法條怎麽寫啊？”

周自南：“……”

未來的事情未可知，當下顏舒桐辭別了周自南之後一個人沿着校道往校外走，不多久就到了H大的西門，她站在西門往裏看，看到一片草坪，還隐約可見體育館的頂部，映着藍天怎麽看都覺得十分好看又寬闊，她無端端的就想起自己母校來。

那時她剛入學，還在新校區，那裏也有個西門，可是站在那裏，只看得見基礎醫學院那棟樓的側面，遠沒有H大的寬闊。

可是那卻是她進進出出兩年的地方，她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那裏上課時的好奇。

顏舒桐尋到公交車站，等來了公交車，大概才下午四點多的光景，人并不多，在回家的路上她把頭靠在車窗上，呆呆的看着外面出神。

而另一邊的周自南，則是驅車從另一個方向回到了事務所。

他的助理律師言華看見他，頗有些意外，按常理他會在下課後約見客戶，并不會那麽早就出現在律所，于是問他：“周律今天怎麽回來得那麽早？”

周自南笑笑，“今天沒什麽事，你也早點下班吧。”

言華并不多問原因，只是在周自南又從律所離開後也收拾好東西下班了，可是卻突然發現，周自南在離開前并沒有像平時那樣交代他第二天的事務，覺得有幾分奇怪，暗自嘀咕道：“難道今天真的沒事？”

周自南卻不曉得他心裏頭的疑惑，徑直驅車回家。那樣莊嚴的軍區大院，在夕陽下越發顯得肅穆起來。

周家的那幢兩層小樓卻不平靜，他一進門就聽見媽媽的嚷嚷：“周衡，你有本事了，叫幫個忙都叫不動了啊？”

家裏的阿姨陪着爺爺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家裏養着的那只薩摩耶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周自南走過去扶了一下老人家的肩膀，“爺爺，媽媽她……”

“哎？你那麽早就回家了？”周爺爺看見他覺得十分吃驚，他已經許久沒有在太陽完全落山之前見到這個孫子了，“不會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吧？”

“沒有沒有。”周自南連忙解釋道，“只是今天事情不多，想早點休息罷了。”

又問阿姨：“馮姨，我媽她又怎麽了？”

阿姨還沒有說話，老爺子就擺擺手道：“還能有什麽，就是叫你爸幫忙拿個東西你爸懶怠動彈，她不高興了就開始發脾氣嘛，一會兒就好了的，我們在這裏等等，裏面太吵鬧了。”

周自南見爺爺說的如此雲淡風輕，顯然這樣的狀況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常這樣？”

“這小半年常這樣。”周爺爺拄着拐杖想了想，“阿南，你媽媽不會是生病了吧？”

“可是媽媽年前做了體檢，并沒有問題。”周自南也想不通怎麽一回事，于是只好安慰爺爺也安慰自己，“興許只是工作中遇到了什麽事情，正好借機發脾氣罷了。”

過了一陣屋裏的動靜漸漸小了下去，周自南這才扶着爺爺回到屋裏，周衡和妻子拉拉扯扯的下得樓來，看見久未歸家過的兒子站在老爺子身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都不由得有些扭捏，谌蓉咳了一聲問道：“阿南今天怎麽這麽早回家來了？”

“我得了個空回來，結果卻看見你們耍花槍耍到樓都要倒了，媽，你火氣見長啊。”周自南笑着揶揄自家父母，“你這是為了什麽跟我爸吵起來的？”

他就不信媽媽敢把理由講給他聽，卻偏要裝作不明所以的去問她，把谌蓉問得一哽，“……關……關你什麽事啊，又不是和你吵架……”

周衡苦着張臉沖兒子使眼色，把他拉到一邊去，“你別問你媽了，你還不知道她麽……對了，你回來是做什麽的？”

“哦，也沒什麽事。”周自南摸摸鼻子，從口袋裏掏出張紙來轉身遞給阿姨，“勞煩阿姨在我睡覺之前幫我煎好這副藥。”

衆人一聽是藥，頓時都緊張起來，谌蓉顧不得剛才的扭捏了，“阿南你哪裏病了？”

“沒有病。”周自南連忙安撫家人，“就是睡得不好，今天遇到顏醫生，托她開了個方吃吃看。”

“中醫？”馮阿姨看着紙上只寫了兩味藥的方子，有些納悶，“要吃多久？”

“顏醫生說最多吃一個星期，不見效就要去檢查。”周自南揉揉眉心，委實替自己有些擔心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夏秫米湯出自于黃帝內經，是我上大學後記住的第一個成方，上中醫基礎理論課的老師說很管用，但我并沒有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