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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顏舒桐突如其來的眼淚，周自南頓時語塞。

是他一手把她拉進了自己的世界，卻忽略了她原先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有些不同的規則，他以為沒什麽不同，可是事實卻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可是如果不這樣，他就要失去她。顏舒桐想過的是規律簡單的生活，他們當然會這樣，可是他也必須讓她知道他們的生活裏會有帶着面具的另一面。

“阿桐，你就當為了我，好不好？知道那些破規矩就行。”周自南擡手撫摸着她的頭發，“不需要學得很好，會就行，家裏人不在意這些的。”

顏舒桐想說不，可是卻說不出來，說了就要讓他為難和擔心，她舍不得。

于是顏舒桐開始接受禮儀訓練。

老師約莫是接到周自南的指示，對她并不是十分的嚴厲，只是顏舒桐發現，她平日裏的習慣似乎都不符合禮儀要求。

比如喝下午茶的時候，她總是舉杯就喝了，可是到了老師這裏，卻變成了規律多多，就連茶匙必須都放在杯耳下方成四十五度角。

各種進餐禮儀，交談禮儀，服裝搭配，化妝技巧把顏舒桐弄得雲裏霧裏，她苦捱了幾天，就忍不住很周自南訴苦，“真的很累，這些東西真的有必要嗎？”

周自南看着她也心疼，卻還是讓她堅持下去，并同她講：“你想想，學好了之後會變得氣質高雅，這樣你就堅持下來了。”

顏舒桐只好沉默，她不再向他抱怨，可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跟他聊天了，周自南看着她不到一個月就瘦了一圈的臉，心疼極了，“很忙嗎？”

“……啊、還好……”顏舒桐目光閃爍。

她很努力的學着周自南要求的禮儀課程，雖然周自南說只要知道就可以了，可是她長久以來在職業中形成的嚴謹不允許她只是知道，于是學得簡直是心力交瘁。

而另一邊，周自南突然發現，他不知道顏舒桐平時在做什麽了。她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了什麽煩惱，或是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他通通不知道了。

他突然就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這樣像是在逼迫她，他想說要不咱們不學了，可是顏舒桐卻搶先一步道：“我先回去了，還有些工作。”

說完也不等他說送就先轉身走了，她的背影讓周自南驀地覺得她累極了，已經到了疲憊不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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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舒桐回到家，其實也沒什麽事，百無聊賴的打開電腦看美劇，看着看着卻走了神。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知道怎麽面對周自南了，她開始害怕見到他，害怕見到他露出那種無奈又心疼的表情。

她不由自主的去想，她和周自南，真的适合嗎？

她是沒談過戀愛，可是卻見別人談過戀愛，可是卻從沒見過像他們這樣談戀愛的，周自南恨不得把她變成另一個人。

顏舒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努力的想到底是因為什麽周自南會突然要求她學這些鬼東西。

可是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于是忍不住開始腦補，是不是周自南厭煩了自己才用這種方法讓自己知難而退，可是也不對，他的心疼可不像是假的。

顏舒桐愈發彷徨起來，胡思亂想加上工作本就忙，還休息不好，整個人迅速的萎靡下去，只能靠她很少喝的咖啡來提神，有幾次她甚至都怕自己在工作中出錯，所幸近段日子手術不多。

這天早上開會的時候，付琰站在她的旁邊，偷偷的問她：“你又沒睡好？”

顏舒桐點點頭，“睡得淺，老是醒。”

“去藥房拿兩副藥吧，這樣下去，非要出錯不可。”付琰擔心的勸她。

顏舒桐應是，其實心裏知道原因是什麽，不過是因為心裏壓了心事。

顏舒桐一天的門診是派出四十五個號，要從九點忙到幾近中午一點，有人說，怎麽可能呢，不是說中國的醫生一天要看八十個病人嗎？

你也說那是一天啊，可是顏舒桐一貫只有半天門診，患者進門，先要問診，然後有的要做檢查，等結果出了又要跟她解釋怎麽回事，然後開藥方寫醫囑，這期間還要應付病人和家屬的各種問題。四十五個人，已經足夠她累的了，連上洗手間都沒時間，于是連水都不敢多喝一口。

這天的門診多是要做檢查的，顏舒桐和實習生忙到了十二點多都還沒忙完，最後一個病人是一個人來的，顏舒桐聽見實習生在門口處喊了一聲：“蔣文端，蔣文端在嗎？到你了。”

她擡眼一看，美女啊，瓜子臉，大波浪，精致的妝容，顏舒桐根據這段日子的惡補得來的知識，成功認出了對方身上那件小黑裙是香奈兒的春秋新款，白色小西服外套是華倫天奴的，她眼尾一掃，哦，鞋子是香奈兒的，包包是LV的，又是一個白富美。

顏舒桐心裏一樣一樣的辨認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名牌貨，暗道這一身該是多少個月工資了啊。

女人在她面前坐下，笑容很完美也很好看，“顏醫生好。”

“蔣小姐，哪裏不舒服？”顏舒桐沒看見她眼底閃過的一抹興味，按例詢問着。

看完了之後顏舒桐确定這個叫蔣文端的女人身體沒事，就是有點氣虛，于是只是給她開了一個簡單的補氣方。

蔣文端走了，四十五個病人就都看完了，顏舒桐留下實習生處理最後的工作，往外走了出去，她需要一杯苦澀的咖啡來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經好保持清醒。

剛剛走到大廳門口，就聽見有人喊：“顏醫生。”

顏舒桐停下腳步，轉身看見喊她的人，一愣，“蔣小姐？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事嗎？”

“的确還有些事要請教一下顏醫生，不知道顏醫生方便去喝杯咖啡嗎？”蔣文端得體的詢問道。

顏舒桐看着她，突然把手插進了白大褂的口袋裏，“當然可以。”

可是等她們在醫院旁邊的星巴克裏坐下之後，蔣文端卻只是看着她，一句話都沒有講。

顏舒桐覺得奇怪，“蔣小姐？”

蔣文端笑容依舊，可是眼神卻變得幽深，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的确是有事想請教顏醫生。”

顏舒桐看着她端咖啡杯的手勢，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把端起來湊到唇邊，完全正确的做法，看在顏舒桐眼裏有種熟悉的行雲流水的優雅，她又坐的筆直，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跟她的僵硬有着本質的區別。

她本來想端咖啡的手頓時就不敢再伸出去了，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那是什麽事呢？”

“我想知道，為什麽自南會選擇你。”蔣文端笑得極溫和，可是出口的話卻帶了尖銳的棱角。

顏舒桐狠狠的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

“故人罷了。”蔣文端說的雲淡風輕，任誰都無法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起碼顏舒桐絕對沒看出來。

故人，這個詞在漢語裏實在是有着太多耐人尋味的含義了。

顏舒桐心裏一黯，強自按捺着心裏的憤怒悲傷和占了絕大部分的沮喪，“你可以去問周自南，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

說罷頓了頓，“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就不叨擾了。”

她很努力的挺直了脊背走出去，那杯咖啡她終于還是一口都沒有喝，而她也終于想起為什麽會覺得她的優雅熟悉，那是因為她在周自南身上無數次的看到過。

沮喪、難堪、疲憊……無數種情緒飛快的湧上心頭，又在她仰頭看到熟悉的挂號大廳的綠色牌子時被飛快的壓了下去。

所有的情緒到最後都變成了沒有表情，她在心底自嘲這段時間也還是有些效果的，起碼她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了，算不算有收獲？

她突然又想起剛才蔣文端問的那個問題，忽然就不确定起來，周自南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自己在一起的，真的是他自己說的那樣想要一段平靜的生活嗎？

像是有什麽，在她的心裏猛地崩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