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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舒桐從值班休息室出來，葉秋已經把早飯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匆忙的邊吃邊聽葉秋給她念早上的手術安排，末了問她：“顏醫生，你頂得住嗎？”

顏舒桐嘴裏含了一口粥，擡眼看看葉秋擔心的樣子，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就又低下了頭。

其實她的心裏在說，這算什麽，相比于這段時間胡思亂想到睡不着來說，昨晚她好歹還真的睡了幾個小時，她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種在值班休息室那巴掌大的地方睡得比在家還好的情況幾乎沒有出現過。

偏偏就是昨晚。顏舒桐心裏苦笑了一下，擡眼看了看時間，連忙放下早餐趕過去開會，生活裏再多繁雜，她的工作總是需要她排除一切雜念。

周自南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走錯了去手術室的方向，她一邊走一邊聽他問：“你怎麽還沒下班？”

“……大哥，我是代替人家值班，我今天是要上班的啊……”顏舒桐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會在外面等我吧？”

“就是啊……”周自南自己也有些無奈。

顏舒桐心裏一動，可是手術室就在面前了，她匆忙道：“好了，我要進手術室了，就這樣吧。”

周自南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下午的時候李旻寧接了個産婦，送她來的是她的丈夫，說是見紅了，顏舒桐和付琰剛好都在，就出來幫忙，她們一面問産婦的各種情況，一面讓家屬去辦入院手續，結果家屬什麽也沒帶，連圍産手冊病歷都沒帶。

顏舒桐對那個丈夫說：“你趕緊回家拿去啊。”

“不去，我不去，你們趕緊給我媳婦接生！”男人不樂意的反駁道。

顏舒桐耐心的告訴他：“病歷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産婦和胎兒的情況，避免生産過程中出現意外，你還是回去拿一下吧？”

付琰聽見她這要溫和又不緊不慢的語氣，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

男人仍舊不肯，“我老婆生孩子，人都來了要那病歷幹嘛，她身體好得很，要是有事肯定就是你們醫生的錯！”

顏舒桐想繼續勸，付琰就搶先開口了，“這位家屬，你還是趕緊回去拿病歷吧，你磨嘴皮子這功夫都可以走到樓下了，要是沒病歷就辦不了入院手續，就不能給你老婆接生，你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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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這才不甘不願又罵罵咧咧的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拿了病歷過來，付琰小聲嘀咕道：“那麽快，肯定住的近，都不知道磨那嘴皮子做什麽。”

此時産婦已經破水，宮口也已經開到了四指，根據醫院的規定，産婦宮口開四指後就要推進産房，之後由醫生和護士全程觀察她的情況。

李旻寧和護士把産婦送進了産房，顏舒桐和付琰又回了辦公室。還沒坐穩就聽見外面傳來玻璃碎了的聲音，倆人又一驚，急忙走出去看是怎麽個情況。

只看見男人拿着一根不知道哪裏來的木棍，把走廊上那些宣傳母嬰和母乳喂養的宣傳框全部都砸碎了，他的手裏還拿着一張紙。

蘇主任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哎哎哎，這位家屬，你怎麽回事啊，怎麽能亂砸我們的宣傳框呢？”

“我老婆還在裏面，憑什麽你們醫生就全都出來了？”男人揮舞着木棍耀武揚威的沖蘇主任喊着。

蘇主任往後退了兩步，“現在你老婆有護士和助産士在裏面陪着，等到她開到九指或是十指醫生會再進去，要是有什麽突發情況，醫生也會立刻趕過去的。”

“放屁！”男人吼道：“要是護士和助産士有用，要你們醫生幹什麽？”

顏舒桐試圖安撫他，溫聲勸道：“你放心，護士和助産士都是專業的，不會出事的，而且你這樣大吵大鬧，會影響到其他的病人。”

因為動靜太大，已經有很多住院的病人和家屬圍了過來看熱鬧，場面頓時變得鬧哄哄起來。

蘇主任可沒那麽好聲氣，她對這種鬧事的家屬簡直深惡痛絕，立刻沒好氣的問：“哦你覺得她們沒用，那我問你，醫院為什麽會有護士和助産士？你把我們醫院砸成這個樣子，很可能傷了其他人，我們完全可以報警的！”

“報警？你去報啊！我可以跟警察說你們不給我老婆接生。”男人的态度愈發的嚣張，“我知道你們這些醫院，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醫院裏。你們這些醫院的醫生都是穿白大褂的兇手，要不是這裏離我家近，我才不來你們這爛醫院！”

“你！”蘇主任頓時就被氣的臉紅脖子粗，付琰趕緊拉住她，生怕她真的和男人吵起來，讓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顏舒桐看了眼氣的眼睛都紅了的蘇主任和在安撫她的付琰，強壓着怒氣問道：“那你現在是要幹什麽？”

“你們這些醫生，全部去給我老婆接生！”男人站在她們的對面，盛氣淩人的揮舞着木棍，像是要發狂，“去！都去！立刻去！”

“不可能！我們還有別的病人，別的産婦。他們出了事情，你能負責嗎？我是科裏的主任，我要負責的。”蘇主任立刻反駁道。

“不行！”男人的聲音又更高了，幾乎是在吼叫，“都陪我老婆去！還想讓我簽字，告訴我會有那麽多情況，你們就是想讓我老婆死，告訴你們，我老婆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都給我抵命！”

他一邊說一邊把先前拿在手上的那張紙撕了個粉碎，那是每個家屬都會被告知要簽字的知情同意書。

蘇主任再次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去開會的護士長回來了，付琰一見她，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護士長。”

護士長原來是部隊的衛生員，後來才轉院到醫院來的，作風一貫是軍／人式的雷厲風行，很嚴厲，有時候年輕的醫生也很怕她，包括付琰和顏舒桐她們剛進醫院的時候，面對她都覺得有些戰戰兢兢。

“怎麽回事？”護士長拉了付琰問道。

付琰把事情說了一遍，護士長聽了之後直直往前走，走到男人面前，說了句：“那你轉院吧！”

又回頭指揮站得近的人，“葉秋，去給他轉院，小文，去打電話報警，說醫院被人砸了。”

男人愣了一下，“憑什麽要我轉院。”

“你不是說你老婆在我們醫院會出事？我們術前交代，那是告訴你有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沒有說肯定會出現，沒有家屬簽字我們沒法治療的。你想簽就趕緊簽了，不想簽，趕快轉院。我倒要看看哪家醫院你不簽字就讓你老婆生孩子的。”

葉秋把轉院手續拿了過來，護士長遞給他，“快簽字吧。趕快走，我們這裏大人孩子一堆呢，沒空陪你玩。”

男人迷迷糊糊地就真的簽了字，護士長說，“推他家産婦出來。”

“護士長，不行啊，産婦已經開八指了。”産房裏助産士跑出來說。

“已經簽字了，家屬要求轉院的。就算生到路上也和咱們沒關系。你是該找醫調委調解還是把你們醫鬧聚在一塊接着堵大門是你的事。”護士長接着說。

男人立刻變了臉色，“醫生，要不就在這裏生吧，我們不轉院了。”

“你都簽字了，簽字了就必須走。你不是說只要簽字，你老婆就死了嗎。簽字就這麽有效。快轉院。”護士長說着就走。

“醫生，求你了。”

“你看看清楚，我不是醫生，我是護士。”護士長說，“你不是鬧嗎？你不是有本事嗎？你不是說我們醫院成天死人嗎？現在你就繼續鬧，看到底是你急還是我們急。”

“護士，我不轉院了。”他從護士長手裏搶過轉院手續撕了，“我簽字，馬上給我老婆接生。”

護士長指着一走廊的玻璃渣子，“明天給我都換了新的，要是沒換，我就直接讓你老婆抱着孩子去派出所簽字領你去了。”

“好好好！”男人剛才的嚣張消失殆盡。

護士長面無表情的走了，走廊裏有恢複到剛才的氣氛，玻璃渣也很快被清潔工掃走。

顏舒桐也轉身要回辦公室去，卻被付琰一把拉了往走廊盡頭走去，“舒桐，你今天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顏舒桐迷茫的看着她。

付琰白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這麽好脾氣了，那個人顯見就是個鬧事的，你倒還溫溫柔柔的跟她說話！”

“不是該這樣嗎？”顏舒桐張了張嘴，有些不确定，“對方很激動的時候，我們要輕聲的跟他說話，讓他平靜下來……”

“行了行了，你從哪裏學來的這種鬼東西？”付琰無奈的撫額，“你是醫生，醫患溝通不能用這麽單一的辦法，該嚴厲時嚴厲，該和風細雨時和風細雨，你又不是沒學過，你今天怎麽……”

她嘆了口氣，追問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完全不像你的作風啊。”

顏舒桐愣愣的看了她一下，“……沒、沒什麽……就是可能有些累了……”

付琰不疑有他，“你昨天值了夜班，今晚又要值，注意保重身體。”

顏舒桐看着付琰離開的背影，想着剛剛的那場鬧劇，又想到給她做禮儀培訓的老師說過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聽從周自南的安排，去學這些跟她的生活沒什麽關系，反而把她現在的生活規律打亂了的所謂禮儀，真的有必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想說說醫鬧，這個彪悍的護士長是我捏造出來的，但就不知道現實生活裏有沒有這樣的人了，我只親眼見過一次醫鬧，當時是表姐住院，我去看她，出來的時候碰見有家屬鬧事，醫生的白大褂都被揪得皺巴巴的，也不敢還手或是阻擋，當時覺得他好可憐，等到自己讀醫了想起又覺得悲哀，六月份發生了很多起性質惡劣的醫鬧，我不知道對醫生護士大打出手讓他們受傷的風氣到底是怎麽流行起來的，也許是社會的寬容度越來越低，從沒見過一個職業的從業者要做到打罵不還擊的，醫護工作者卻是。。。下次有機會寫寫我見過的那次醫鬧吧，比現在聽說的要輕微得多，但卻讓我印象十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