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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可能一直舒服下去的，顏舒桐知道醫院是個可以見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人和事的地方，如同她在醫院認識了周自南，不久前又在醫院見到了蔣文端。

這天下午來了個病人，送她來的是個顏舒桐認得的男人，不久前的同學聚會剛見過，這位男同學畢業後去了藥企，現在是部門經理，多年打拼下來已經算是腰纏萬貫了。

女人看上去很年輕，二十二三左右，顏舒桐剛要給她把脈，就被同學攔住了，“那個……顏舒桐，你不用給她把脈了，她懷孕了，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們把它做掉。”

顏舒桐愣了愣，眼看着同學把女人先帶到了門外，忙問：“怎麽了？為什麽要做掉它，現在都允許生二胎了，雖然你有一個孩子了，可是……而且，你也是學醫的，流産對女人身體損傷很大的。”

顏舒桐都算是苦口婆心的了，同學的表情漸漸就有點複雜起來，顏舒桐倒是沒注意那麽多，徑自往下勸：“你要是真的為她好，就不要讓她這樣，總能預防的，要不上環也可以啊……”

“不是……你誤會了……”同學愈發的尴尬，臉有些漲紅了，“……這……這不是我老婆……”

“嘎？”顏舒桐的話戛然而止，有些奇怪，轉瞬間表情又有些複雜，一個男人陪不是妻子的女人來打胎，這種關系……

顏舒桐覺得自己已經無話可說，再看那位同學，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卻沒有一絲愧疚或是不安。

顏舒桐有些咋舌，只好讓同學把女人帶進來，女人看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的喊了一聲：“顏醫生。”

顏舒桐在她進來之前就帶上了口罩，把她的面部表情都遮掩住了，她對女人點點頭，帶她進了內室。

兩個多月的胎兒，認真數下來也沒超過十周，女人躺在操作臺上一直發抖，顏舒桐安慰她說，“疼肯定是會疼的，忍着點兒吧，你想點輕松的事情。”

“顏醫生，我能和你說會話嗎？”女人睜着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顏舒桐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突然出聲道。

“嗯，你說吧，我聽着呢。”顏舒桐淡淡的應了聲，本來就不認識她，更何況她其實有些看不起這樣的女人，明知道對方有老婆了，還非要擠進來，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個同學的老婆是隔壁班的一個女同學，這些事情她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怎麽好。

“我覺得我比她好，我見過她，她沒我好看，也沒我年輕。他和我說他老婆什麽都不會做，樣樣不如我。”女人抽了口氣說，“她就是比我早認識他，我要早點認識他，他肯定和我結婚。”

顏舒桐沒說話，她和女人口中的他她沒差幾歲，那同學的老婆撐死了也就三十多一點點，怎麽到了她這裏就可以鄙視人家年齡大了？

還是說，這年頭小三都那麽嚣張？怨不得現在廣電總局都不允許影視作品裏出現小三上位的情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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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心裏如何腹诽，手上的動作仍舊迅速又利落，大概是疼痛感上來了，女人緊緊的抓住身下的床單，咬着牙問顏舒桐：“你見過他老婆嗎？”

顏舒桐點點頭，“我們以前是同學。”

“她來做過手術嗎？”女人又問。

顏舒桐頓了頓，心想學醫的女人大抵都知道這樣傷身體，應該會避免的吧，于是道：“應該沒有吧。”

女人呵的笑了一聲，“你看，他都不愛碰她。”

顏舒桐看着她有些扭曲的臉，突然又覺得語塞了，她其實很想告訴她，不讓她來經受這種痛苦，才是真的愛她。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是舍不得她去受這種痛苦的，別的男人不懂，可是顏舒桐不信她那個同學也不懂，看來面前這個女人，還真的就是逢場作戲而已。

她嘆了口氣，心裏頭湧上一絲憐憫來，可是卻沒有沖淡原先就存在的鄙夷，只覺得她真是可悲。

等女人從內室出來，顏舒桐例行公事的叮囑了一些術後護理事項，同學扶着那女人，對顏舒桐說：“謝謝你啊，不過這事……要是傳到我老婆那……”

“我就當沒看到過你！”顏舒桐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回H市去了，跟他老婆也不是很熟，當然不會去說這樣的事，而且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兩口子的事，她怎麽也不應該多這個嘴。

同學扶着女人走了，顏舒桐看着他們的背影，腦海裏突然浮起蔣文端和周自南的臉。兩張臉不停的交錯放大，一股怒氣猛地就沖了上來，顏舒桐本就不怎麽樣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幾分。

下班之後杜憲又來了，顏舒桐只覺得後背一涼，心裏湧起奪路而逃的強烈沖動，可是無奈她做不出來，只好硬着頭皮去應付他。

杜憲似乎并沒發現顏舒桐的不情願，笑得無比熱情，“今天我們去吃日本料理。”

裝修得很有日式風情和式包廂裏，顏舒桐跪坐在榻榻米上，低頭看着矮幾上的菜，看上去精致，也散發着食物的香氣，杜憲指了指那道鲷魚，“嘗嘗這個魚，現在春天正好是吃鲷魚的好時候。”

顏舒桐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肉質細嫩的魚肉吃進口裏，本該覺得味道鮮美，可是她卻沒體會到，她只覺得不安，“杜憲……你……”

“好好吃飯。”杜憲笑着打斷她的話，語帶嗔怪的說了一句。

聽得顏舒桐背心又是一涼，禁不住抖了一下，雞皮疙瘩刷的立了起來。

杜憲就一邊看着她，一邊自斟自飲着清酒，笑得極其柔和，似乎這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顏舒桐突然強烈的想念起那些和周自南相對而坐一邊聊天一邊吃飯的晚上。

顏舒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只覺得每一分鐘都那麽難捱，她放下筷子看向杜憲，卻不說話，就等着他先開口。

也許是喝酒喝得有點多，杜憲的臉有點粉紅，嘴唇紅彤彤的，看上去有種莫名的豔色，“顏舒桐……你別走了，留下來吧……”

“為什麽呢？”顏舒桐低下了頭，淡淡的問道，聲音裏尚且帶着淺淺的笑意，她覺得杜憲喝醉了，“我的工作不是在這裏。”

“留下來吧……”杜憲的眼神清明，根本沒有一絲的醉意，只是顏舒桐沒有發覺罷了，“和我在一起，就算你不去工作了，也是可以的……”

“……杜憲，你喝醉了。”顏舒桐心裏一驚，小心翼翼的擡頭去看他，觸碰到他坦蕩蕩的眼睛，又立刻閃了開去。

“沒有，我沒有喝醉。”杜憲的手伸了過去，顫抖的握住了顏舒桐垂在身側的手，“我是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杜憲！”顏舒桐着急起來，猛烈的掙紮起來，把手拼命的往後抽，試圖甩掉他，“你放開我！”

杜憲一貫柔和的表情變得有些堅硬起來，他死死的握住顏舒桐手，“我不放、你聽我說！”

顏舒桐整個人覺得都要僵硬了，渾身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她忍不住戰栗，可是卻不是像被周自南拉着的時候那種羞澀和自然，而是一種從心底冒出來的恐懼。

她強忍着俱意，吞咽了一口唾液，顫抖着道：“好，我聽你說……”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啊，喜歡了好多年……”和他巨大的手勁對比強烈的是他柔和的語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選了同一門選修課，那個時候我們一個小組做期末作業，你還記得嗎？”

顏舒桐愣了一下，“啊……記得啊……”

他們學校是從大一下學期開始選公選課，每人每學期限選兩門，顏舒桐那個時候剛好是大一，對那些課程不了解，搶課業務也不熟練，最後選到的其中一門是中醫藥文化概論，學期末考核是分小組做PPT，因為班裏沒有幾個同班的選這個課的同學，于是她和杜憲還有另外兩個同學就湊了一個組。

她和另一個女生負責找資料，另一個男生負責做PPT，杜憲看都沒看就決定赤膊上陣去講，她還記得那天晚上，是自己給他放的PPT。

杜憲見她想起來了，笑得更加柔和，“那你一定記得是你給我放的PPT，我們配合的那麽好……那個時候我偶然一低頭，就看見你笑眯眯的看着電腦屏幕，突然就覺得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後來，我們見面了就會打招呼，可惜一直沒有能像朋友一樣交往下去，你還記得我們大二的時候去秋游的時候吧？”

“記得啊。”顏舒桐想到了以前的事，漸漸的也笑了起來，恐懼漸漸淡去，對杜憲也沒那麽抗拒了。

那個時候每年學院和學校都要進行五四評優，為了彙報的時候內容更加充實些，他們每個學期都要做很多個活動，春秋游自然不可或缺。

杜憲放開了她的手，“顏舒桐，我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哎？”顏舒桐愣了，不可思議的側過頭去看他，見他面容暴露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包廂裏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她突然覺得以前一些回憶瞬息之間就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