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無間行者6

（十六）決戰

李宇琪萬萬沒想到，曾經殚精竭慮、歷盡艱辛想要去獲取的情報，如今就這樣明明白白地展現在自己面前。

雖然這都是是鮮血和犧牲換來的。

邱欣怡拿到毒品生意的交易權後，十分重視，幾乎把所有精力都耗費在這件事上。但她畢竟沒有三頭六臂，還有高利貸的生意需要處理。于是，在她□□無術的時候，她讓李宇琪成為了生意談判的負責人，每日向她直接彙報。所有交易的細節明白無誤地展現在她面前。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得讓她有些不敢相信——她現在只需要等待真正交易的時間地點商議完成，然後通知莫寒，等待抓人就可以了。

她最初還有所防範，生怕徐子軒和孔肖吟那邊會想辦法阻撓這件事。但奇怪的是她們毫無動靜。如果說這二人因為一時的失敗而放棄了這件獲利最豐的生意，她無論如何是不信的。然而敵在暗我在明，主動權在她們手中，她能做的，也只是按照規定的章程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已。

很快，那個合适的行動機會就已經來了。首次交易已經提上日程，讓李宇琪感到驚喜的是，這一次許佳琪依然會參加。這意味着，如果行動成功，就可以抓住這個許總并起訴定罪。那麽她的工作就圓滿完成了。

傳遞情報的時候，李宇琪對莫寒叮囑了很多遍：即使上次任務失敗的源頭已經找到，卻不能不防警局裏是否還有公司內鬼。莫寒表示這些早就在高層的考慮範圍之內，此次行動将不會安排任何一個上次參加行動的人參與。

終于到了行動的那天。交易在一個廢棄船廠進行，一切看起來都十分正常且順利，許佳琪到場了，邱欣怡和李宇琪站在她身後。只要等毒品和現金同時出現，那麽就是證據确鑿，可以抓人了。

但李宇琪沒想到的一點是，袁丹妮居然也在。

“你來幹什麽？”李宇琪很不高興地問。

“許總讓我來的。”袁丹妮的笑容看起來很單純。“她說為了保險起見，讓我待命，可能有重要工作需要我來做。”

那孩子臉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有一種被信任和看重的激動，甚至有些躍躍欲試。李宇琪感覺到一絲不妙的預感，但又說不好是什麽。她很想讓這個孩子離開這裏，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賣家很快到了。簡短的寒暄之後，交易開始了。

當隐藏在暗處的便衣警察沖出來的時候，在場所有人一時間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只有李宇琪冷靜地關注着作為證據的毒品和許佳琪的去向。然後，她看見袁丹妮做了一件事——她迅速地抓起箱子裏的毒品樣品，塞進了自己的小背包裏，拔腿就跑。這孩子機靈得很，也跑得很快，幾秒鐘之內，就已經竄出很遠了。

可惡。李宇琪在心裏暗罵一句。她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她顧不得許總了，趕緊追着袁丹妮去了。

追捕場景過于混亂，竟然沒有人發現袁丹妮已經跑遠了。李宇琪追她追到了船廠的下水區，才看到有人早就在那裏準備了一艘小船，這樣就可以随時從海上逃走。袁丹妮已經在解船上的纜繩了。李宇琪小心翼翼地靠近過去。

Advertisement

“丹妮，你在做什麽？”

袁丹妮猛然擡起頭，看見是李宇琪，便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你也出來了，那咱們一起走吧！”

李宇琪沒有答話，而是問她：“誰讓你這麽做的？”

袁丹妮看起來很開心：“是太子啊，太子說，許總很賞識我，所以讓我做這件事情。”她越說越興奮，“這次圓滿完成了任務，以後我就一定能成為大人物了！”

李宇琪心裏升起一股怒火。這還是孩子啊，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啊，但那個太子居然讓她來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她慢慢靠近袁丹妮，對她說：“丹妮，你背包裏的東西很危險，來，把她給我。”

“喂，你可不要跟我搶功勞。”丹妮有點不高興地說，“不過我會在太子面前向你美言幾句的，嘻嘻。”

眼看着纜繩已經解開，小船随時可以開走，李宇琪很着急。袁丹妮招呼她上船，她只得上了，心裏思忖着要不要将這小姑娘打昏，将毒品搶走。然而她這樣想的時候已經晚了：警方已經出現了。荷槍實彈的特警出現港口，大叫：“不許動，你們被包圍了！”

李宇琪松了一口氣，但沒想到袁丹妮卻面露猙獰之色。她把背包一解，丢在船上，卻從帆布下面拖出一把□□。“這次機會讓給你了。”她回頭對李宇琪一笑，“我拖住她們，你快走。”

李宇琪想要制止她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孩子跳上岸，開始掃射。但是她一個人怎麽敵得過全副武裝的警察呢。幾乎是在一瞬間，槍聲響起，一切都結束了。李宇琪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在空中抖動了幾下，便慢慢倒下了。然後她才注意到袁丹妮跳上岸之前，已經打開了小船的引擎。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小船已經迅速離開了港口，她只能看到岸上的警察慢慢聚攏過去，那些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然而她已經什麽都做不了了。

莫寒再次與李宇琪見面的時候，還是在那個公共墓園。李宇琪看起來很是憔悴，但卻又很冷靜。莫寒告訴她案子的最新進展，因為證據确鑿，涉案人員幾乎都會被判刑。然後她問李宇琪：“你那邊情況如何？”

“許佳琪和邱欣怡都被抓了，現在公司群龍無首，一片混亂。”李宇琪說，“但是我剛逃出來的時候，就被太子的人接應了，毒品也被他們拿走了。如果要結案，必須找到剩下那部分毒品的下落。”

“那要辛苦你繼續潛伏一段時間了。”

李宇琪笑了。那笑容讓莫寒心裏為之一顫——無奈，苦澀，又有些自嘲。

“你知道我為什麽很想當警察嗎？”李宇琪緩緩地說。

“為什麽？”

她沒有立刻回答，卻指了指距離她們最近的那塊墓碑。莫寒依稀覺得那墓碑上的名字似乎在哪裏見過。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看起來十分面熟。然後莫寒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你知道我被開除的理由，政審不合格。”李宇琪慢慢地靠着墓碑坐下了。“因為我父親是殺人犯。至少別人是這樣以為的。那年我八歲。在放學回家的時候，我只看到母親躺在血泊裏，而那個男人手裏拿着刀。後來他就被逮捕了，判刑了，現在還在監獄裏。”

“但是他真的不是兇手。”她擡起頭看着莫寒，眼神很堅定。“我親眼看見，在我進門之前，有一個男人從我家裏跑出來。但是沒人相信一個八歲小孩的話。而且，那個人居然認罪了。但我知道不是他幹的。”

“你當警察，就是為了洗刷父親的冤屈嗎？”莫寒問。

“至少距離真相近一步吧。”她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

莫寒拼命思索如何安慰她，但眼前的人已經改變了話題。“我要去接觸一下太子和消音姐，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吧。”李宇琪說。她似乎猶豫了一下，停了一會，又加了一句：“那個孩子......”

“你說那個姓袁的孩子？你放心吧，她在醫院裏，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哦。”李宇琪似乎松了一口氣。“那有進展再找你吧。”她揮了揮手，轉身準備離開。

看着她的背影，莫寒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她知道她本來以為這次行動結束就可以恢複身份，然而任務卻沒有圓滿地完成，依然留下了漏洞。這個人依然要潛伏在那個危險的地方，她無法想象她會如何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

“李毛。”她突然忍不住叫出聲來。

“嗯？”李宇琪茫然回頭，望着她。然而那一瞬間，她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她笑了笑，揮了揮手。于是李宇琪轉過頭，走了。

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一只貓爪子在心上重重地撓了一下，然後将那心猛地抛向空中，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但是她沒有說什麽，只是看着那個背影漸漸遠去了。

公司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由于邱欣怡被捕，孔肖吟反而取代了她的位置。許佳琪的消失也并沒有對公司造成任何影響——徐子軒全面接管了公司的業務。李宇琪對于這個結果十分無奈。她本以為除掉首腦便解決了一切問題，然而卻沒有想到所謂春風吹又生，倒下一個許佳琪，站起一個徐子軒。到底怎樣才能根除罪惡？

還有另一件事令她耿耿于懷——那次行動中，幾乎所有許佳琪的親信都出席了，因此被一網打盡；但徐子軒和孔肖吟卻沒有出現。某種程度上，仿佛她們具有某種先知能力，巧妙地避開了這一次災難。等等，難道警局裏還有內鬼？這個猜測一旦在李宇琪腦中形成，便開始折磨她。她并不能确定，卻又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如果不找到證據，她大概會把自己逼瘋。

那次行動過後，她獨自一人帶着部分毒品歸來，本來以為會被徐子軒懷疑，她甚至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然而卻沒有任何人來盤問她，這讓她十分疑惑。難道徐子軒這麽蠢，幾次三番都被她李宇琪騙過了嗎？她開始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陰謀。

然而盡管沒人過問她的存在，她卻不能什麽都不做。她決定先從孔肖吟下手。既然徐子軒和孔肖吟一同幸存，那麽二人顯然是達成了某種同盟。徐子軒的地盤她滲透不進去，但孔肖吟還是比較容易的——她的住處不像前者那般戒備森嚴，畢竟她也只是個小頭目而已。李宇琪決定潛入孔肖吟的住所一探究竟。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孔肖吟的住所，她第一個發現的，居然是另一件東西。這東西差點讓她失去理智，毀掉一切。

那日她繞過攝像頭，悄悄潛入孔肖吟家中，翻翻找找，似乎一無所獲。然後她看見了那樣東西——一條項鏈。那項鏈被好生收藏在一個小盒子裏。李宇琪一開始覺得那項鏈眼熟，在記憶中搜索片刻，渾身的血液突然凝固住了——那是她母親的項鏈——那年意外發生時，家裏唯一丢失的東西，只不過除了她沒有人注意到。這項鏈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孔肖吟與母親的被害有什麽瓜葛？她顫抖着雙手捧起盒子，拿出那條項鏈，因為過于激動手一抖，不小心将盒子掉落在地上。

盒子裂開了，顯現出了底部的夾層。然後李宇琪看到了那張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許佳琪與一個少女并肩站在一起。那個少女的模樣，赫然就是吳哲晗。

一瞬間千萬個念頭在李宇琪腦中爆炸開來。突然間她什麽都明白了，所有的事實和線索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穿在了一起。所有的失敗、情報的洩露，原來都是因為她。吳哲晗，她就是警察局裏的內鬼。

現在兩個念頭同時撕扯着她。一方面，母親之死的謎團可能解開，父親的冤屈也可以伸張。另一方面，她發現了警局的真正內鬼。現在她究竟應該怎麽做？是立刻去追查前者，還是盡快将後者通知莫寒？時間緊急，也許做了一件事，她就沒有機會再做另一件事了。

她思考幾乎不到一秒鐘，便做出了決定。她拿出手機，給莫寒發送了一條消息。“有情報，老地方見。”出于謹慎考慮，她沒有直接說出情報的內容，而是把那張照片同項鏈一起，小心收了起來。她決定給莫寒看看這兩樣東西，聽聽她的意見再下定論。很快，她收到了回複：“好的。”

如果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安排這次充滿了風險的會面。她寧願在信息中把所有的情報和警告都告訴她。然而一切就這麽發生了，沒有後悔的餘地。

當李宇琪氣喘籲籲地趕到墓地時，她只看見了這樣一幕。

她看到遠處，莫寒的身影急匆匆地跑過來。她似乎看見了她，對她招了招手。然而就是下一瞬間，就在最後一條馬路，一輛闖了紅燈的車飛速地從斑馬線上駛過，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莫寒身上。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李宇琪的世界仿佛停止了。

（十七）犧牲

大概只恍神了三秒鐘，李宇琪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那肇事車輛似乎早有預謀，在撞擊了莫寒之後，非常冷靜地調轉車頭，在一片滴滴的喇叭聲中揚長而去，迅速逃竄。李宇琪根本來不及記下那車的車牌號，只大概記住了車型和顏色。她此時距離莫寒還有幾百米，但她已經下意識地朝那邊飛奔過去。但是周圍的群衆比她更快，一瞬間就圍住了莫寒，甚至有人開始拍照。李宇琪腳步慢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過去，如果被拍下來，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了。可是莫寒到底怎麽樣了？圍觀的人太多了，她看不見。可是她也不能去看。她就那樣站在那裏，茫然失措，不知道該做什麽。然後她咬了咬牙，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她在人群中慌慌張張地走着。現在手握兩條線索，卻不知道該做什麽。她可以去找孔肖吟質問那條項鏈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莫寒的遭遇意味着，她們兩個人都已經暴露了。究竟是誰設計了這場車禍？答案很明顯，當然是那個內鬼吳哲晗，将信息洩露給公司的人——也是現在唯一的管事人徐子軒。

她命令自己逐漸冷靜下來，然後想到一件事。如果徐子軒知道了這一切，那麽下一個目标，就是她李宇琪自己了。

事到如今，大概也是躲無可躲。這卧底任務終于進行不下去了，不知為何，她竟感到一絲解脫的快樂。既然如此，又怕什麽呢。她雖然無比擔心莫寒，但有路人施救，她也幫不上什麽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鏟除那個潛伏在警局的內鬼。

她定了定心神，明白此刻唯有破釜沉舟。她與警局是單線聯系，莫寒這條線斷了，戴萌她聯系不上，只能直接去警局了。就算被當作逃犯抓了也無所謂。只要能見到戴萌，就還有一線生機。

她到了警局，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卻根本沒人注意她。她問門口值班的小警察：“戴萌在嗎？”

“戴警官出差了。”那小警察扶了扶眼鏡，警惕地望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了。

李宇琪感到一陣絕望。如果戴萌不在，她還能找誰？倘若随便找一個警察說，你們的吳警官是內鬼，只怕被當作精神病趕出去都算幸運的——被當場抓起來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沒辦法了。她的腦中迅速形成一個計劃。只要能夠抓住吳哲晗，別的她什麽都不顧了。

“跟你們吳哲晗警官說一聲，她的老同學來找她了。”李宇琪對小警察說，“我就在天臺等她，不打擾你們辦公。”

等到小警察一口應承下來，她才放心地離開。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有另一雙眼睛早已盯住了她。

吳哲晗走上天臺的時候，并沒有想很多，因為天臺本來就是同事們日常休息的地方。她以為大概哪個分局的同事來找她敘舊而已。沒想到上了天臺，聽見背後的門鎖咔噠一聲。她來不及做出反應，已經感覺到後腦一涼。

一把槍抵在她的頭上。

她慢慢舉起雙手，背後那人摸出她身上的配槍，卸去了子彈。然後用手铐将她的手反過來拷在一起。她轉過身來，赫然看見李宇琪的臉。

那一瞬間，她便明白了。

“原來是你。”她苦笑道。“所以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嗎？”

“你太過分了。”李宇琪冷冷地說。“你怎麽能對莫寒下得了手？她可是與你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同學！”

“莫寒怎麽了？”吳哲晗不明所以。

李宇琪仔細地看着她，似乎不像是在說謊。

吳哲晗仿佛明白了什麽，嘆了口氣，說：“我承認，我給公司傳遞過很多消息。但是請相信我，我沒有主動加害任何人。”

李宇琪冷笑起來：“你如果不是做了內鬼，公司又怎麽會知道莫寒要與我會面？”

吳哲晗啞口無言，卻又不知如何解釋。許佳琪被捕之後，她便日日沉浸在痛苦與惶恐之中。警隊并沒有查出她來，但她也失去了作為內鬼存在的意義，仿佛一只斷線的風筝，再也沒有歸宿。

“你現在來警察局，不怕被抓麽？”沉默了一會，吳哲晗問道。

“只要在抓到你之後就行了。”李宇琪回答，說着就要抓着她下樓。

吳哲晗沒有動。她看着李宇琪，一字一句地說：“以前我沒得選，但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呵。”李宇琪先是笑了一聲，然後她的眼睛紅了：“你去問問那些在行動中犧牲的人，他們讓不讓你做個好人？”

風吹過樓頂，二人無言。

罷了，罷了。吳哲晗閉上了眼睛。在意的人已經不在了，自己是好是壞，又能有什麽意義呢？她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李宇琪。這個人，是那樣熟悉又陌生。她記得在警校的時候，她獨立又機警的樣子。其實那年她退學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這些事情的。

想到這裏，吳哲晗竟然笑了出來。她平靜地對李宇琪說：“走吧。”

李宇琪押着她，正要下樓，卻在樓梯裏撞到了另一個警察。原來是徐伊人，她本來正收拾了一些文件準備拿去給吳哲晗看，見她不在辦公室，又聽說她去天臺了，便拿着文件尋了上來。

文件灑了一地。徐伊人瞬間抽出□□，對着李宇琪，緊張地說：“你在做什麽？放開吳警官！”

吳哲晗平靜地說：“沒事，是自己人。”她對徐伊人點了點頭，又說：“你把文件收拾好，等下直接給孫警官就好。”

徐伊人放下槍，但眼神裏仍是警惕。李宇琪用槍指着吳哲晗，示意她繼續下樓。就在她們剛剛走出幾步的時候，槍聲響了。

吳哲晗被槍聲吓了一跳，回過頭來的時候，李宇琪已經倒在了地上。

她的頭部中了一槍。

吳哲晗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見徐伊人舉着槍，眼神冷靜中透露着殘忍。她驚呆了，這根本不是她印象中那個平平無奇、毫無大志的徐伊人。

“你太軟弱了。”徐伊人收起槍，冷冷地說。“不僅軟弱，還記性不好。”她走過來，熟練地打開吳哲晗的手铐。一邊又蹲下身來，摸索李宇琪身上的東西。

“同學四年，你居然都沒有認出我來。”她從李宇琪身上搜出一把槍。“不過也難怪，離開徐家以後，我的臉動過。”

吳哲晗一動不動，似乎已經驚呆了。

“那個女人，對，就是許佳琪，逼死了我的母親，奪得了整個公司。徐氏集團怎麽可能讓一個外姓女人掌舵？”徐伊人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現在許佳琪已經完蛋了，這公司的未來是太子的。”她轉向吳哲晗，把李宇琪的槍遞給她。“你可以繼續做你的內線，以後直接向徐子軒彙報就可以了。”

吳哲晗接過槍。

直到此刻，聞着槍聲而來的警察們才趕到樓梯上。但在他們真正到達現場以前，又是一聲槍響。

當所有人小心地舉着槍，看到現場的一切時，他們看到，吳哲晗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樓梯上的背影。她手裏的槍口還冒着煙，腳下躺着兩具屍體。

（十八）結局

一個月後。

震驚全市的警局槍擊案終于落下帷幕。經過警方的鑒定和調查，認定吳哲晗在與卧底警察李宇琪交接情報的時候，被警局內鬼徐伊人攻擊。徐伊人率先開槍擊中李宇琪，然後吳哲晗被迫反擊，認定為正當防衛，不予起訴，且因反應及時，未造成更多傷亡，記三等功一次。

莫寒再一次來到墓地的時候，依然是為了見李宇琪。只不過那個人不會再倚靠在墓碑上，微微笑着看她。那個人就在那碑上。

即使是任務結束，她也執意留在Y城，不願再調回去了。現在她和吳哲晗同時升了高級警官，只是因為她在那次車禍中因為腳傷留下的後遺症，不能再出外勤，只能負責內勤工作了。

又有一批新人加入了警局，每個人臉上都是朝氣蓬勃、躍躍欲試的樣子。但是那張倔強又明亮的臉，卻是再也見不着了。

唯一的寬慰就是，到了最後，她還是一個警察，而不是一個黑幫集團的小混混。

然而就算是到了最後一刻，她也沒有留下一張穿警服的照片。最後的墓碑上，只好拿學生時代的标準照充數。

她最後留下的念想，是李宇琪身上的那條項鏈，作為遺物，被她收藏了起來。雖然她并不知道，這項鏈究竟是何意義，但既然即使在生命最後一刻，她也小心地藏在身上，必然是某件十分重要的東西吧。

無數個夜晚，莫寒撫摸着那條項鏈，心中五味雜陳。

吳哲晗依然忙忙碌碌，但身份單純了很多——僅僅是作為一個優秀警察的忙碌。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的號碼出現在她的手機上。

“你好，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一個慵懶的聲音。

“你是太子？”吳哲晗感到身體一僵。

那人在電話另一頭輕輕笑了一下：“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也畢竟是一起生活過的，姐姐可不要不念舊情啊。”聲音依然懶洋洋地，卻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攻勢。

“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聲音頓了一下，突然淩厲了起來：“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吳哲晗挂了電話。她的身影靜靜地停止了一會，便動了起來，傳來了她堅定的腳步聲。

她最終究竟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

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