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無間行者5

(十三)沖突

這天下班以後,根據孫芮提供的地址,莫寒找到了正在酒吧裏忙碌的蔣芸。

此時大約是晚上八點左右,酒吧裏漸漸來了客人,但還不是很多。蔣芸正站在櫃臺邊,與一個看起來像是經理的男人不知道在說什麽,似乎在下什麽指令。那男人點頭如搗蒜般,最後恭恭敬敬地微微彎腰,然後離開了。

莫寒心裏有些緊張。按照孫芮的說法,蔣芸是她的舊識,某種程度上算是私人關系很好的線人。三年前的那次卧底行動,孫芮作為行動的直接指揮者,從蔣芸這裏獲取了大量的情報。只可惜當年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眼前人看起來表情高冷,眼神銳利。莫寒從警校畢業以後還未正式出任務就來到了Y城,與社會人員打交道的經歷,她還完全沒有。

但是一想起李宇琪,她突然有了勇氣。

“你好,是三哥叫我來的。”這是孫芮教莫寒的暗語。

眼前這位高瘦清冷的女子擡眼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吃驚的樣子,只是波瀾不驚地輕聲說:“跟我來。”

她跟着蔣芸來到後面的辦公室,蔣芸小心地關上門,轉過身來,先發話了:“你是來找那個小卧底的嗎?”

莫寒有些驚訝,但想到芮芸兩人的關系,也許事先通氣了也說不定,便坦然答道:“是。我與她失聯了。”

蔣芸嘆了一口氣說:“她現在大概在準備跑路了。”

從蔣芸口中,莫寒才得知昨天晚上發生的一系列驚心動魄的事情。那天早上,李宇琪還沒來得及走,酒吧裏就來了一群不速之客。原來是徐子軒的人來要監控。等這幫人拿着所有監控視頻的拷貝走了,李宇琪才從藏身之處出來。蔣芸看她臉色已發白,便意識到大概她自己也明白徐子軒很有可能從視頻中看見她的臉。然而這件事她已經幫不上忙了,便也沒有說什麽。李宇琪對她道謝之後,就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你說你們失聯了,那麽很有可能你們之間的聯絡方式已經破壞了。”蔣芸說,“不然她已經走了十幾個小時了,無論如何也該聯系你了。”

此刻,莫寒的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往下墜,突然感到很慌。蔣芸說的沒錯,在昨晚的動蕩中,很可能李宇琪把手機丢掉了,或者弄壞了。現在敵方也已經拿到了關鍵的證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發現卧底的存在了。李宇琪現在正身處危險中。

她來不及再繼續多想下去,便急忙問蔣芸:“你知道她住在哪嗎?”

“那我不知道。”蔣芸說,“但是你可以去街角的游戲廳找一個叫袁丹妮的女孩子。她們兩個好像玩得挺好的。”

莫寒站在游戲廳的門口。她突然感覺一陣心慌,因為一向是乖乖女的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游戲廳裏一片嘈雜的聲音,一股奇怪的氣味若隐若現,混雜在污言穢語、粗魯不堪的叫喊聲中,讓她眉頭不由得緊皺。但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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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在游戲廳看場的小混混眼裏看來,此刻仿佛是草原上狼群中,突然跳進來一只小白兔。一個穿着粉色上衣、白色短裙的女孩站在游戲廳中間,閃爍的燈光和煙霧萦繞在她身邊,映出了那張顯得有些張皇的臉。那女孩東張西望,似乎不知道在找誰。這讓那兩個小混混突然來了興致。

“美女,在找誰啊?”其中一個人不懷好意地湊上來。

“你認識一個叫袁丹妮的女孩嗎?”莫寒顯然沒有感覺得任何危險的存在。

“知道知道。”另一個人點頭,“我帶你去找她。”說完向第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顯然會意了,便指向消防門那邊。“我剛才還在後面看見她呢。”

莫寒點點頭便跟着兩個人往指向的方向走,全然沒有注意到那兩人同時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到兩人到了門前,其中一人打開門。就在莫寒馬上要走進去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喂。你們在幹什麽?”

莫寒猛然回頭,因為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果然,李宇琪就站在她的身後。

那小混混顯然認識她,因為他們的态度瞬間恭敬了很多。

“毛姐,我們只是想跟這位美女交個朋友……”

“快滾吧。”

當那兩個人悻悻離開後,莫寒才有時間細細打量眼前的人。她看起來還不錯。衣服整潔,面容幹淨,發梢甚至飄來一陣香氣,看來不僅回了家還有時間洗個澡。只是表情過于嚴肅,眼底暗暗有些發青,眼袋有點重,看起來是一夜沒睡的模樣。

“你傻啊,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李宇琪的表情依然很嚴肅。

“來找你啊!”莫寒笑着,看見這個人毫發無傷地站在面前,她突然感到發自內心的愉悅。但眼前人卻似乎并不這樣想。李宇琪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她完全沒有笑:“你沒有學過處理流程嗎?失聯後你就應該立刻上報并等待後續指令,自作主張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她突然警惕地四下張望,似乎在确定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兩個。然後她拉起莫寒的手,快步向游戲廳的出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不要輕易來這種地方,太複雜太危險了。”

莫寒跟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心裏冒出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盡管複雜和危險,你卻一直身在其中啊。”

兩個人剛剛走到門口,卻差點與推門進來的人撞個滿懷。莫寒擡頭一看,眼前是一個高個短發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套裝,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她倒沒覺得什麽,只是覺得眼前的女子未免太過中性英氣了些,但是她随即感到,身邊的人身體明顯僵硬了起來。

徐子軒看了莫寒一眼,并沒有感覺到什麽。她已經走過了這兩個人,卻突然心裏一動,轉過身,看向了那個穿着裙子的小女生身邊的人。

李宇琪能夠感覺到那審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她假裝若無其事地拉着莫寒往外走,卻被徐子軒叫住了。

“你是不是跟着邱欣怡的那個?似乎昨晚在酒店見過你啊。”

終究是躲不過吧。李宇琪一咬牙,轉過頭來,立刻滿臉堆笑:“太子好,剛才走得太匆忙沒看見您,真對不起。”

“她是誰啊。”徐子軒的聲音平靜而冰冷。

“是朋友......”李宇琪不是很有底氣。

“看起來不像是來這種地方的人啊。”徐子軒的聲音仍然平靜,卻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下來。

短暫的沉默。突然間李宇琪重重地扯了莫寒一下,大聲說:“我告訴你不要來找我,欠你的錢我會還的,你窮追不舍的煩不煩!我們之間沒可能了!”

莫寒一愣,但她看到李宇琪眼神一凜,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戲。

“不是要你還錢,”莫寒突然做出了委屈的表情,“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嘛。”

“煩死了煩死了,這種地方你來幹嘛,還讓人笑話。”李宇琪拉着莫寒往外走,一邊對徐子軒說:“對不起對不起,讓您看笑話了,我這就讓她走。”

徐子軒看着兩人消失在門口,嘴角顯出一絲笑意。她對旁邊跟随的人說:“照片拍好了嗎?”那人回複:“是的,已經拍到那女孩的正面照片了。”

“很好。”徐子軒輕輕地說,“讓警局的人查查她是誰。”

(十四)腐敗

莫寒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李宇琪将她帶出游戲廳之後,絮絮叨叨教育了她半天。然而盡管她看起來生氣又嚴肅,但莫寒仍然看出了一點心神不寧——剛才遇見的那個高瘦女子顯然對她産生了什麽影響。但莫寒沒有問。僅僅是經過這麽一件小事,她已經意識到,在這樣的環境做一個卧底,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她們兩個确定了新的聯系方式,并約定好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戴萌。其實莫寒很驚訝,在經歷了昨晚的驚心動魄之後,眼前這個人居然沒有提出撤離行動。她試探着問了一句,但這人卻看起來滿不在乎:“沒事的,等真有什麽情況了再說吧。”

其實莫寒不知道的是,李宇琪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膽卻危險的計劃。

莫寒迷迷糊糊地躺了幾個小時,等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天光大亮,時鐘已經指到九點半,才意識到上班遲到了。她跳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胡亂吃了幾口早餐,便急急忙忙趕到警局,卻發現警局根本沒有人意識到她的遲到——所有人都在忙着處理一件突然公布的命令。

錢蓓婷被停職了。命令是省局直接下來的,同時還有接受調查的通知。莫寒看得一臉愕然,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東問西問,從無數個人口中的無數版本才大概了解了事件的全貌。

原來有人意外撞見錢蓓婷與許總手下孔肖吟的私下見面,拍下了一切證據,包括一張照片——那照片明明白白地顯示,孔肖吟正在塞給錢蓓婷一個厚厚信封。于是流言四起,其中包括很多毫無根據的臆測,堪比街頭小報八卦周刊的胡言亂語。比如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早就發現錢蓓婷與孔肖吟怕是交情匪淺,很多錢蓓婷參與的大案背後都有孔肖吟的影子。更有甚者神秘兮兮地傳播,說這兩人的交易怕不是只有金錢那麽簡單,很可能還有□□交易……

莫寒與錢蓓婷不熟,也不清楚Y城警局多少年來流傳甚廣的各種八卦。這一切仿佛與她毫無關系,她聽了一會便興味索然。但是有一件事突然讓她打起了精神:根據小道消息,總局已經下命令讓吳哲晗“暫代”錢蓓婷的職位,雖然此時僅僅是“暫代”,但轉正是早晚的事情。

顯然,對于吳哲晗來說這将是一次意義巨大的升職,畢竟她才剛剛畢業不到一年,就已經擁有了這樣一個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莫寒當然也由衷為她高興,因為她也認為吳哲晗的實力完全當得起這個職位。她雖然來到Y城警局只有幾個月,卻也看到了吳哲晗在警局發揮的巨大作用。如果說剛剛畢業那會她還曾為吳哲晗沒有成功留在省城而遺憾,那麽如今她才明白,基層才是真正有實力人才的發跡之地。

莫寒來到吳哲晗辦公室想要恭喜一下她,但看到她仍在忙碌,便在玻璃窗外敲了敲,向擡起頭的吳哲晗豎起大拇指表示肯定,二人相視會心一笑。對莫寒來說,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氣。既然錢蓓婷東窗事發,那麽顯然上次任務洩露的源頭就在這裏。現在內鬼已除,她現在只需要等待李宇琪那邊傳來新的線索,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了。

這天晚上過了十點,吳哲晗才終于下班了——這一天實在太忙碌了。因為需要交接錢蓓婷遺留下來的工作,她花了大量的時間聽取警員和文職的各種報告。其實這其中有很多她已經非常了解,一半是因為她平日裏參與了大量不同的案子,另一半則是因為有意識的情報搜集。當然以後她不需要這麽挖空心思了。她的級別還沒有正式提升,但已經具備了查看、決策和處理機密案件的權限。

任務執行到這一步,她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錢蓓婷臨走之前對她說:“警局也在公司安插了卧底,你一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這件事情根本不用她說,吳哲晗就已經知道了。那天警局突然對許佳琪開展行動,吳哲晗就已經意識到不妙;若不是她找到機會給許佳琪通風報信,那麽一切就都完了。當然她并不會質疑錢蓓婷的能力:在她還未從警校畢業的時候,公司的信息來源主要還是錢蓓婷。吳哲晗知道孔肖吟給的錢是不少,但能夠讓這個前途大好的高級警官棄明從暗,可能還是有些別的情懷在其中,就像她自己一樣。

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等待最後一班公交的時候,因為冷風陣陣,吳哲晗裹緊了外套。她抱着雙臂站在公交站前,想着此刻大概看守的警員應該已經發現錢蓓婷跑路的事情。無論如何許佳琪會給她安排好後路的,這個人一向對手下很好。也許很多年後對她也一樣,如果她最終的結局也不過如此。

她隐約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到徐家的時候。那時太子還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娃娃。那個時候的許佳琪,年輕,明豔,桀骜,野心勃勃。徐氏的第一任妻子已死,留下一個八歲的女兒。新的妻子就這樣上位了,同樣帶着一個女兒。十五年後終于證明了年輕的妻子才是那個能夠掌握大權甚至傳遞權力的人。但是回到當時,十歲的吳哲晗每日都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在這個家裏,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但如果沒有許佳琪,她可能早就不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所以後來她為她做的那一切都不算什麽了。即使她對她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去做一個陰影下的雙面人,她也答應了。後悔嗎?很難說。她不是情人,不是親人,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只要還能有一種能夠将她與她彼此聯系起來的方式,她就會義無反顧地去接受并維護這種方式吧。

她想起很多年前,在那棟空曠而寂寞的大房子裏,一個擁有金錢卻蠢笨得掌握不住權力的男人,一個心思缜密不動聲色等待機會的女人。一個懦弱而沉默的大女兒,一個張揚跋扈的小女兒。而她不過是一個局外人,默默地看着這一切,感受一切,經歷一切,卻沒有辦法改變自己命運的軌跡。

現在也是一樣。

但她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事情,比如找到那個卧底警員的檔案。所以她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車來了。她登上公交車。在寂靜的颠簸中,她疲憊地倚靠在車窗邊。

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十五)內鬥

李宇琪再次見到邱欣怡的時候,後者剛剛聽完手下關于近期收賬成果的報告,并且十分不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到年底,無論是放貸者還是借債者,手頭都開始拮據起來。她把沒有收到預期錢款的手下大罵了一頓,餘怒未消之時,看到李宇琪悄悄地走進房間,在牆邊默默地站住。

“你這兩天去哪裏了?”邱欣怡不快地問,“上次吃飯的時候沒打招呼就跑了,我還向許佳琪解釋了半天。”

李宇琪沒有回答,卻向她使了一個眼色。邱欣怡立刻會意,便哼了一聲,讓房間裏的其他人離開,越快越好。

“說吧,是不是去找小姑娘了?”邱欣怡沒好氣兒地問道。

李宇琪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小心将房門關緊。回過頭來,她對邱欣怡說:“你最想做的生意,已經被孔肖吟搶走了。”

“什麽?”邱欣怡杏目圓睜,似乎要冒出火來。

李宇琪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孔肖吟與徐子軒合謀交易卻慘遭卧底破壞的事情告訴邱欣怡,但當然隐去了她自己參與的那部分細節,只說孔肖吟介紹給太子的女人是情報洩露的源頭雲雲。本來提到孔肖吟時,邱欣怡的臉色十分憤怒,眼神裏閃爍着渴望複仇的光芒,讓李宇琪為止心頭一寒;但提到太子的存在時,那股光芒便熄了些;直到又提起tako的種種,邱欣怡的眼中才突然顯露出一絲笑意。當李宇琪終于把所有的細節——至少是她想讓邱欣怡知道的細節——講完時,後者才開頭,嘴角卻以一種奇怪的弧度上揚。

“我知道了。”她看起來十分愉快,愉快得讓李宇琪感到既不解又不安。“明天你跟我去公司一趟。”

“啊?我?”李宇琪有點慌。

“好戲要上演了。”那女人的臉上顯露出令人難以捉摸卻又心生寒意的表情。

“好的,灣總。”

事已至此,無論如何也要硬着頭皮上了,盡管此刻李宇琪的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再次見到徐子軒的時候是在許佳琪的辦公室裏。看來邱欣怡提前跟許佳琪說了些什麽,此刻孔肖吟、徐子軒都在。她們看見邱欣怡來到的時候,并沒有很驚訝,孔肖吟甚至歪了歪嘴角,毫無掩飾地露出一個冷笑。但是當她看到後面跟着的李宇琪的時候,笑容變成了疑惑。而徐子軒,則對着李宇琪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許佳琪發話了:“邱欣怡,你有什麽要說的,就當面說吧。”

邱欣怡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我聽說最近有人辦砸了事情,所以想來關心關心,看看有沒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聽聞此言,孔肖吟與徐子軒俱是臉色一變,不由得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但很快便有意交錯開,齊齊望向了許佳琪。

許佳琪立刻明白了邱欣怡的意思。她沒有立刻回答邱欣怡,卻轉向徐子軒:“調查清楚了麽?”

徐子軒似乎短暫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是,消息洩露的源頭已經找到并處理掉了。”

“哦?”許佳琪饒有興趣地問:“那麽是誰的責任呢?”

此時孔肖吟的表情已經有些變了。她有些心虛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要開口說話,沒想到太子卻率先發話了。

“孔肖吟,你這個蠢貨!”她突然破口大罵,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手下混入了卧底都不知道,還讓她潛伏了那麽久,你說你是不是蠢?”随後她立即轉向許佳琪:“事實證明孔肖吟并不能勝任這項生意。我提議,後續的工作應該交給邱欣怡來做。”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竟同時沉默了許久。李宇琪本來以為徐子軒與孔肖吟是堅定的盟友關系,卻沒想到前者率先發難,将最賺錢的生意拱手讓給對手——這當然本來就是她計劃達成的目的,卻讓她完全意料不到,這目的達成得如此容易。她看了一眼孔肖吟,那人臉上并沒有很大的情感波動,只是依然做出誠惶誠恐靜待發落的樣子。但邱欣怡的表情卻很不對味:她絲毫不見開心,反而顯露出一絲憤恨和不甘。

“我覺得可以。”許佳琪打破沉默。“雖然失敗了一次,但卧底已除,生意還是要繼續做的。接下來的事情,邱欣怡你去安排吧。”

當李宇琪跟着邱欣怡走出公司大樓,上了車以後,後者才開始破口大罵。李宇琪沒搞清楚為何邱欣怡對這結果并不滿意,便試探着詢問。邱欣怡沒好氣兒地說:“你看不出來嗎?顯然太子是在有意保她。太可惜了,失去了一個除掉她的絕好機會。”她恨恨地說:“哼,說她蠢?真是笑掉大牙。我看那卧底是故意安排的也說不定。那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女人。我早晚要讓她消失。”

車還沒來得及開走,卻有一個小男孩怯怯地敲打車窗。李宇琪打開門,那小男孩丢進來一個信封便跑掉了。她撿起那個信封,遞給邱欣怡。後者打開信封,掉出一張照片。看見照片的一瞬間,她整個人臉都氣歪了。“可惡!我就知道是她!”

李宇琪從她的手上看去,發現那照片似曾相識:似乎就是她們第一次相遇時,她讓她去處理的那些照片中的一張。一個小紙條悠悠地從信封裏飄出來,李宇琪撿起來,看見那上面寫着:“哈尼,跟徐老板玩得開心嗎?”落款處畫了一只長脖頸的鵝。

李宇琪突然間明白了。這照片上的男人,恐怕不是別人,正是徐氏集團曾經的老總,那個已經去世的男人。不知道孔肖吟如何拍攝到這照片,但顯然許佳琪如果看到了肯定不會很開心。之前來勒索邱欣怡的男人顯然也是孔肖吟派來的。

“我現在還不能動她。”邱欣怡恨恨地說。“開車!”她惡狠狠地命令司機,然後轉過頭對李宇琪說:“現在,我們要好好考慮一下生意的事了。”

與此同時,在公司大樓的另一處辦公室裏,一個戴着鴨舌帽的人,靜靜地站在陰影中。那辦公室裝修得富麗堂皇,仿佛是這公司裏最尊貴的地方。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椅子背對着那人,卻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讓你去查的人,查到了麽。”

“我認識她。”那陰影中的人低聲說。“她是我所在警局的警察,剛從C城調過來不久,似乎在跟一個特殊的案子,但細節沒有透露。她的名字叫莫寒。”

“很好。”椅子轉過來,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并不是這公司的皇後,而是太子——徐子軒。

她丢給陰影中的人一張照片:“那這個人呢?”

“李宇琪?”陰影中的人有些驚訝。但随即語氣便恢複了冷靜。“我知道了,原來真正的卧底是她。我立刻着手去處理。”

“不。”徐子軒靜靜地笑了。“現在還不急。留着她還有大用處。你回去吧,随時聽我指令。”

“是。”那陰影中的人謙遜地回答。那人正準備離開,徐子軒卻又說話了:“你不想問問那個女人怎麽樣了嗎?”

那陰影中的人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冷靜。“她與我并沒有血緣關系。自從她将我送出去,我便再也沒把她當過母親。”

徐子軒沒有說話。那人本來想走,但停頓了一下,回頭問道:“你是她親生的,你真的下得去手嗎?”

徐子軒笑了。“我的好姐姐。”她幽幽地說,“這一切,畢竟是我們徐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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