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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巒是挑着薇薇上了幼兒園的時間過去找範予歌的。還是早上的時間，魏巒也不知道範予歌有沒有在做直播，他也管不了這麽多了，直接去了範予歌的家摁響了門鈴。

範予歌一點也沒想到魏巒會突然跑過來，給他開門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怎麽來了？”

魏巒看着這張表情如常的臉，平生罕見的複雜情緒在他心裏翻飛。他這兩天沒少看這張臉，可都不是像現在這樣戴着眼鏡、一派斯文的樣子，他見過這張臉不戴眼鏡、在舞臺上害羞地笑，他見過這張臉咬着嘴唇、用穿着絲襪的腳觸碰男人的身體，他見過這張臉忍着羞恥自我撫慰、沉溺于欲望之中的樣子……

在猛然間見識到了那麽多小情歌的樣子之後，魏巒幾乎已經想不起來眼前這個白日之下的範予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了。他曾經覺得雖然是前女友的丈夫，雖然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類人，但從長相到聲音，再到性格，範予歌都那麽讓他有親切感，相處的時候也如同早就認識了一樣讓魏巒感到如沐春風。他悉心地教養着自己的女兒，就像無數男人期望的那樣，白日中的範予歌是那樣完美、那樣适合做妻子的一個人。

可現在魏巒已經無法不懷疑，這個端莊賢惠的妻子一般的形象，究竟是他的本性，還是他僞裝出來的、扮演出來的一個角色？就像夜裏他在那間為薇薇、為自己做飯的廚房裏，用廚房裏常用的東西上演着那樣香豔的直播秀，那時的小情歌又究竟是他的本性還是他扮演的一個蕩婦呢？

範予歌見他神色異常，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眉心有些擔心地擰了起來：“你先進來。”他把魏巒帶進房裏，拉着他想把他帶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來說。

捉着魏巒的那只手還有些濕，袖口套着淺灰色的袖套。魏巒低頭看到那只手，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錄屏裏，那只手捉着不同形狀的冰、不斷淫玩着自己的樣子。

魏巒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範予歌被他吓了一跳，回過頭驚詫地看着他：“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魏巒目光森寒：“我來的不是時候吧？打擾你做直播了？”

“小情兒？”

範予歌臉上驚詫的表情一瞬間像是被凍結了一樣。他呆立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慘白如紙。

魏巒的心裏莫名其妙地湧起一陣報複般的快意。他冷笑着續道：“粉絲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打算什麽時候用？還是你已經用過了？在薇薇睡着了之後，你一個人用那些東西……”

魏巒沒有說下去，但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嫌惡。範予歌像是醒了過來一樣，臉上的驚詫消失了，繼而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張毫無表情的、慘白的臉。

“你去了見面會？怎麽進去的？你應該沒有賬號也沒有資格參加才對。”他聲調平板地說。這聲音不同于魏巒聽過的任何溫潤、體貼、輕盈、勾人的時候，而是幹巴巴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倒不如說要是我那天沒進去，可就看不到那麽多男人恨不得當場把你扒光了的樣子。不過你穿的跟被扒光了也沒什麽兩樣了。”

範予歌擡眼看着魏巒，眼裏一絲光都沒有。“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那沒什麽好說的，這就是我的工作。”

“工作？你還有臉把這叫做工作？”魏巒厭惡地皺起了鼻梁。範予歌迎着他厭惡的表情直視着他，目光平板，死氣沉沉的，說出口的話卻十分強硬。

“有臉也好沒臉也好，這都是我的工作，是貨真價實的事實。我做了，用這份工作賺了錢，你知道就知道了，也沒什麽大不了。這是我選擇的人生，你看得慣就看看不慣就算，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和以前魏巒接觸過的任何一個範予歌都不同，他是第一次意識到範予歌也有他強硬、不容置喙的一面，也徹底點燃了他早就瀕臨爆發的怒火。“我沒資格對你指手畫腳？！你現在養的是我女兒！像你這樣的婊子，碰我女兒一下我都嫌髒，你還敢養她？！你哪來的膽子養她！誰給你的臉！”

這赤裸裸的辱罵讓範予歌本來就慘白的臉色變得更加吓人，幾乎要就地暈倒。但他咬着牙冷冷瞪着魏巒，一開始一聲都不吭，過了一會兒反而笑了出來。

“哪來的膽子？誰給我的臉？”他冷笑了一下，聲音幹澀得像是冬天已死的枯葉。“我倒要問問你又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如果不是你打那個不要臉的電話，試圖勾引你四年前就已經抛棄了的前女友，你又怎麽會知道你有個女兒？”

“你連你女兒的存在都不知道，你害死了女兒的媽媽，害死了女兒的哥哥，一屍兩命。要不是薇薇福大命大，她連睜眼看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你現在在這裏跟我談資格？這世上最不配跟我談資格的人就是你！你這個抛妻棄子的殺人兇手！你不配做父親！！”

範予歌慘白着一張臉厲聲控訴，瞪着魏巒的目光既狠又怒，像是一條浸了油的引繩被點着了，而且越燒越粗、越燒越旺。魏巒氣得似乎整個人要從肺裏炸開，炸的既是被指着鼻子痛罵的怒火，也是被戳中了痛點的羞恥心，可謂是惱羞成怒。他從小就有個壞毛病，吵架他通常都輸，但打架通常都贏，所以從小在外面混他就是能動手就不動嘴。本來對着範予歌他是不可能動手的，但現在眼前這個既狠又怒的範予歌偏偏讓他想到了小時候那些跟他厮打在一起過的對頭，魏巒怒火沖頭，二話不說直接揮了拳頭。

沒想到範予歌躲開了。

範予歌動作很快。他身型比魏巒瘦小，躲開之後就反過來照着魏巒的臉揍了過來。魏巒從小打架打到大，哪兒可能這麽容易讓他得手？兩個人就這麽厮打了起來。

意外的，範予歌的身手并不差。他看上去斯文溫潤，下狠手的時候卻也是毫不留情、力道十足。但比起魏巒他終究還是差了一截，倆人厮打了半天，魏巒壓着他的身子就狠狠把他摔到了沙發上。

範予歌悶哼了一聲，顯然吃了痛。但他腰腹一扭就想起來還擊，被魏巒扣着雙手、兩腿壓制着腰身狠狠摁進了沙發裏，動彈不得。

這一架打得狠了，兩個人都十分狼狽。範予歌的眼鏡已經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頭發散亂，下颌上紅了一塊，整個人淩亂不堪，胸口不斷起伏着。

魏巒也同樣氣息紊亂。他一只手扣着範予歌的雙手，騰出一只手來狠狠朝着範予歌的臉揮了過去。範予歌感受到了破風的聲音，他閉上眼睛，把臉側到一邊，生生地受下這一拳。

可這一拳并沒有真的揍下去。

魏巒看着他側過臉的樣子，莫名其妙地就停住了。他從未在這麽近的距離上看過範予歌，這時候的範予歌是他所見過的最狼狽的樣子，不僅淩亂不堪，還眼角發紅，盡管眼睛緊緊閉着，眼尾卻仍然微微透着水汽。

他沒哭，但顯然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魏巒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他放開了壓制着範予歌的手，從範予歌的身上站了起來，離開了沙發。範予歌仍然躺在那兒，保持着那個半蜷縮着身子的姿勢，側着臉，面朝着沙發裏面。

他沒動，只是整個人縮得更厲害了，本來就瘦的身子現在看上去似乎更瘦了，蜷在沙發上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可憐。

但這時候的魏巒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分給他。

“我會争奪薇薇的撫養權。”他沉聲對沙發上那個蜷着的人說。

“之前我也有考慮過，但到底沒真的下手。現在是你逼我的，我不可能把薇薇交給你這樣的……”他頓了頓，還是把那個不堪的字眼給咽了下去。“我不會把薇薇交給你撫養的。”

“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扔下了除了微微顫抖之外毫無反應的範予歌，徑自離開了這個家。大門發出了沉悶的聲響，在魏巒和範予歌中間關上，隔絕出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