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夜晚, 書房, 兩人。

劉荨努力睜大眼睛, 讓司俊看着他那無辜無措的眼神。

司俊抱着手,挑眉看着劉荨,不為所動。

劉荨“嘭”的一下變成了黑眼圈圓滾滾小貓,乖巧蹲坐,努力仰頭用無辜無措的表情看着司俊。

司俊突然覺得有點手癢。

劉荨貓耳朵動了動, 敏銳的感覺到了危機感, 又“嘭”的變成了金黃背毛白肚皮的大貓。

前爪子并攏蹲坐的大貓,毛絨絨的臉看上去特別正經特別嚴肅。

司俊道:“怎麽換了只貓?”

大貓歪頭:“喵。”我感覺你都快上手揍了。

雖然在現實中不能說話, 但和小夥伴可以心靈感應, 系統翻譯。

司俊心想,就算蕭悅那只貓再可愛, 這麽多年看他作天作地爪賤嘴賤,現在看見那黑眼圈,就想一圈揍上去,讓他的黑眼圈黑上加黑。就算黑眼圈小貓露出再可愛再無辜的表情,他也能從這表情上看出“來啊,造作啊”的潛臺詞。

真不敢相信樂正元是怎麽忍了這麽多年,還和蕭悅成為伴侶的。

不過樂正元嘴也挺毒的,經常把蕭悅說得啞口無言, 這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吧。

還是楚銘乖巧。一看這張嚴肅貓臉,就覺得很靠譜。

司俊一把拎着劉荨的後頸,把劉荨提起來抱懷裏:“你以為變成貓我就會原諒你嗎?”

劉荨還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甜膩膩的“喵”了一聲,腦袋在司俊懷裏拱來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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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俊眉毛一跳。用楚銘這張貓臉做出蕭小賤的表情,仍舊讓人很手癢啊。

劉荨:“喵嗚咪。”反正說了也沒關系,對吧對吧?“

司俊道:“是沒關系,但他們纏着你預言怎麽辦。”

劉荨舉起一只貓爪子,“嗖”的彈出指甲:“喵嗷!”作為皇帝,誰敢逼我!

司俊捏了捏劉荨的肉墊子,劉荨乖乖把爪子收了回去:“以後悠着點。”

劉荨歪頭:“喵?”不生氣了?

司俊道:“我正好要用你的神秘名聲治一下青蓮教,你表現得再過分一些也沒關系。”

劉荨:“喵?”青蓮教。

司俊解釋了一番青蓮教的事:“大概是有誰支持青蓮教,讓他在荊州搗亂,拖滿我們的發展步伐。”

劉荨在司俊懷裏換了個姿勢,以農民揣的姿勢趴着,聽司俊解釋青蓮教的事。

青蓮教的事說起來也簡單,雖然其他勢力各有各的事,暫時無法管益州和荊州。但益州本來作為九州中面積最大的一個州,司俊的勢力就已經足夠強大。若是再吞并荊州之後,司俊相當于已經獲得了可以逐鹿中原的勢力。甚至就算其他地方都已經被“統一”,司俊僅憑着益州和荊州兩地,也能和其一決高下。

在如今其他勢力還在紛紛站隊整合的時候,司俊已經提前擁有了如此大的勢力,怎麽可能不讓人忌憚。

但現在他們無法和司俊硬碰硬,只能使些手段,拖滿司俊整合荊州的進度。

益州雖大,但司俊之前是被其他勢力所輕視的存在。畢竟他實在是太年輕了,讓人不由有“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之感。

何況司俊已經和司家幾乎決裂,沒有家族支撐,讓這些士族門閥們壓抑不住自己的優越感,覺得就算司俊再有本事,也不會有太多人去投奔他,信任他。

誰知道司俊居然暗搓搓的偷渡皇帝陛下到了他的地盤,還拿下了荊州。

哦,拿下荊州的可能是皇帝陛下,司俊背後的也可能是皇帝陛下。雖然皇帝陛下也年輕,雖然皇帝陛下背後也沒有世族門閥支持的背景,但就憑他是皇帝陛下,之前司俊的劣勢,就都被推翻了。

看荊州這麽容易歸順,就知道了。

而且,荊州的事狠狠打了他們宣揚皇帝陛下是傀儡,司俊是奸臣的言論的臉。一些忠于漢室的人和勢力,也開始偷偷向益州靠攏,一些賢才甚至已經開始趕路了。

就連這些勢力內部的謀士和大将們都有些人心惶惶。

說是對漢室失望了,實際上漢室幾百年,早已經深入人心,成為一種信仰。現在只要皇帝陛下顯示出一丁點可能穩定這個天下的勢力,這些人就恨不得蜂擁而至,為漢室鞍前馬後。

何況皇帝陛下顯示出來的還不是一丁點。

“他們現在發覺也晚了。”司俊捏了捏貓支棱起的耳朵,被貓用肉墊子拍了一巴掌,“荊州不亂,我們穩坐益州和荊州,就幾乎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劉荨眼珠子轉了轉,心中細數他們現在的措施。圖書館、學宮和印刷術能吸引人才,新作物能穩定民心,司俊從慕晏那裏學來的治軍之術能增強軍事勢力……他們站在巨人的肩上,只要自己不亂,哪怕人搗亂?

劉荨眯着眼睛,得意的喵了一聲。他覺得這完全沒問題嘛,小意思。

司俊微笑:“別太輕視他們。說不定他們發現贏不了咱們,就去投奔胡人。”

劉荨用貓尾巴打了司俊手臂一下,你非要說自己穿越的那個倒黴蛋的黑歷史嗎?

不過……不會真有這種事發生吧?劉荨陷入沉思。

司俊輕輕撫摸着劉荨光滑的皮毛,這些日子的疲憊,在撸貓中漸漸平複。

————————————————

司俊并沒有因為劉荨“透露未來”罰劉荨寫檢讨,不過他也再三叮囑,讓劉荨少說這些事。有些事,要在适當的時候說出來,才有最大的利益效果。

劉荨先以自己最(不)愛的小魚幹發誓,在司俊的微笑中,他哭喪着臉,改成了用冰鎮西瓜發誓。

雖然冰鎮西瓜只在夏天吃,但也算是劉荨最愛的水果之一了,劉荨的發的誓言,終于有了一絲半點的真心。

而且因為他把那四個人統統吓病了,害得自己也沒辦法再偷溜出去玩,只能蔫嗒嗒的陪着司俊工作。

而這四人生病之後,就更加相信了劉荨透露的未來是真實的,咱們的皇帝陛下,的确有神異的能力,說不得真是什麽神龍仙人的化身。

不然他們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生病?

劉荨:因為回城的時候路上也下雨了,你們先淋了雨,又被我吓到,才會生病,才不是什麽天譴。

好吧,現在劉荨終于理解了宿誼的無奈。他們說天譴就天譴吧,反正天譴的又不是自己。

因李昂那邊很給力,荊州杜家為了顯示出自己的能力,聯合其他望族很快收拾了進入荊州的青蓮教餘孽——這其中,有好幾個世家倒臺,李昂心狠手辣,清洗的時候絲毫不留情。

他帶着軍隊進入荊州,就是這麽用的。

何況,忠于劉景的部分軍隊,都被他打散重編,侵吞入腹,他在荊州的勢力,即使沒有杜家支持,也是最強的。

李昂又擅長聯合挑撥,各個擊破,荊州這群世家被劉景慣壞了,完全沒有當年他跟着司俊的時候,整治益州世家那麽困難。

李昂甚至覺得有點無聊。

劉荨給他留下的“攤子”太整齊,荊州大部分都是誠心歸順,他接任荊州牧的過程又太光明正大,符合大義——皇帝親自認命,劉景親自交接,留給他操作的餘地不多啊。

李昂如此給力,司俊的工作壓力就少了許多。他表示,只要李昂好好治理荊州,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他半點不含糊。

李昂回信,他只要以後再和司俊在一地成為同僚的時候,去司俊府上蹭飯,司俊不把他趕出來就成。

司俊冷酷無情的拒絕了李昂。

李昂氣結。說好的至交好友,說好的給力下屬,連頓飯都不給他吃。還是皇帝陛下好,說一定會幫着他。

不過荊州的青蓮教餘孽雖然被剿滅,他們宣揚的思想還在傳播,李昂表示,希望司俊給力一點,多裝神弄鬼一下,底層老百姓也就算了,高層可千萬別被他們蠱惑了。

李昂經過審判,得知有不少勢力,都派出了人進入成都,混入官僚府邸中,或許他們的最終目的是進入小皇帝的身邊,獲得小皇帝的信任。

這其中,就有許多神棍。

争霸天下的套路大家都知道,除了人才軍隊老百姓這些之外,打輿論仗也是其中一環。于是每個勢力主身邊,總要留着一二道士和尚,裝神弄鬼,哦不,祭天占蔔。

或許這群人已經混入了道士和尚中,等着用各種玄術對付皇帝陛下。

劉荨知道之後,捶桌大笑:“用玄術對付我?是巫蠱之術還是詛咒之術還是魅惑之術,哈哈哈哈哈哈!我反手就是一堆火球術!吓哭他們!”

司俊倒是有點擔心。連穿越、系統、貓妖這種事都遇到了,說不定真的有什麽高人呢?

劉荨笑眯眯道:“若真的有高人,該擔心的是那個高人。作為位面之子氣運化身的穿越者,誰用玄術對付我,肯定會被反彈。放心放心。你實在是擔心,大不了讓神棍給我開個光?”

司俊無奈。宿誼怎麽給你開光?給你一疊實驗記錄,還是給你一堆小學教材?

還不如讓兩只貓給劉荨額頭上拍兩梅花印呢,好歹是貓妖,說不定真的有點用。

劉荨表示,那還不如他自己變貓。

最終司俊思考之後,決定在重陽節的設宴中試探一下。他放出消息,讓敷衍的人可以推薦自己覺得比較靠譜的方士,讓他們給大漢的未來占蔔。

劉荨表示了解:“我需要在宴會上做豆腐還是做點石成金滴水成冰實驗?”

雖豆腐的來歷傳說是漢武帝時期淮南王劉安所制作,但劉荨并未見過豆腐,這豆腐還是司俊來了益州之後做出來的。

不過豆腐已經是益州常見的食物,他再用豆腐忽悠人忽悠不到吧?還是點石成金滴水成冰比較有意思。

見着劉荨躍躍欲試的樣子,司俊阻止了他:“你何必自降身價去和這些方士辯論?我自會派人拆穿方士的伎倆。小草穩坐釣魚臺便是。”

劉荨趴在桌子上:“哦,那我就當吉祥物嗎?那多無聊啊。”

司俊道:“……你随意發揮。”

劉荨立刻立起身子:“這可是你說的!”

司俊無奈:“是我說的。可你這次搞砸了,以後就得聽我的。”

反正是些沒有地位的方士而已,就算搞砸了也不礙事,他可以補救。

劉荨讨好笑:“說的好像我平時不聽你的似的。”我可乖了.jpg。

司俊挑眉。

————————————————

司俊以皇帝陛下的名義設宴,還邀請了方士道士和尚之類赴宴的消息傳開之後,不說其他人怎麽想,孔瑾等四人是絕對不信,皇帝陛下對這些感興趣的。

付風人小言微,只心裏暗自想想,孔瑾拜訪了翟陽和陳文,探讨此事。

翟陽滿臉諷刺道:“誰說的皇帝陛下信這些方士?陛下可是拎着我翻來覆去把丹藥批評了個夠,逼着我戒斷丹藥呢。陛下要召人煉丹?哼?”

陳文點頭:“陛下自己就有通天徹地之能,需要算什麽國運?”

孔瑾道:“瑾也是如此想。陛下此舉,可是和青蓮教有關?”

翟陽和陳文略微沉思了一下,同時點頭。

三人都是聰明人中頂尖的那批,當他們确定皇帝陛下不需要這些方士之後,很快就推論出皇帝陛下的用意。

翟陽笑道:“這次宴會上可有樂子看了。”

陳文皺眉:“陛下不會又說漏嘴吧?文看陛下對推導未來之事,似乎并不上心。”

孔瑾道:“皇帝陛下不上心,州牧肯定是上心的。”

其他兩人點頭。作為知情人,他們商議了一下,要在宴會上如何配合皇帝陛下和州牧。

他們雖然現在身上官職不算大,但都有莫名自信,這次赴宴,必有自己的請帖。

事實上也是如此。劉荨還等着在這次宴會上,讓他們三人和益州其他人熟悉一下呢。

以後大家都是要一起加班的同僚了,得好好相處才是。

除了真相了的四人,其他人有的以對司俊了解,也推測出此次宴會絕不是看方士他們表演這麽簡單。而有的人腦袋一根筋,或者他們也真的信這個,還真四處尋找方士,想要在宴會上一鳴驚人,得個推舉之功。

還有些認為方士亂國的人,則回家奮筆疾書,上折子抨擊此事,說信賴方士絕不可取。

這些折子,劉荨都一一看過了,還專門挑出了說的特別好的人名記下。

這個年代,完全不封建迷信的人很少見啊,如果這幾個人在其他事情上能力也不錯,完全可以重用。

司俊見劉荨評價人的标準這麽輕率,卻沒有勸說。

他知道劉荨年紀雖小,心裏卻很有數。而且他選擇的标準雖奇怪,但效果出奇的好。

在平定益州之事,他選拔人才,都經過了和劉荨商議才決定。劉荨推舉的人,最後效果都相當不錯。

司俊心想,大概當領導,識人用人,也是有天賦的吧。

……

時間很快就到了重陽節設宴的那日。

雖不用穿上禮服冠冕,劉荨還是穿了一身象征帝王的常服。

這些都是新作的,司俊怎麽也不讓他再繼續穿先帝的舊衣服。

劉荨覺得,那些衣服全是手工織造,多貴啊,居然就這麽扔了,簡直心疼。能不能來個拍賣什麽的,還能回一波血。

司俊只能用六個點來回答他。

拍賣皇帝的衣服,虧他想得出來。這誰敢買?謀逆嗎?

劉荨:“反正有不少勢力都準備謀逆,他們說不定會買。”

司俊呵呵了一聲,然後把衣服都扔劉家列祖列宗排位前燒了。就當是給先人燒衣服穿了。

劉荨為此情緒低落了半天。

自己穿慣了的衣服燒了什麽的,實在是難受啊。

即使有了新衣服穿,他還是難受。

他就是這麽摳門的小皇帝,沒跑了。

重陽節宴會的時候,賓客魚貫而入,劉荨作為皇帝,自然要姍姍來遲,比司俊來的還遲。

事實上,他等在後面等人叫他出場,等的都無聊了。

他在皇宮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多規矩。

于澤可是不會給皇帝造勢。

當劉荨再一次在首次召見益州官吏之後隆重亮相的時候,益州官吏們的心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們行禮的聲音響亮了許多,行禮的表情誠懇了許多。

劉荨掃了一眼宴會在場的人,視線在幾個明顯“方外之人”打扮的人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道:“各位愛卿平身,重陽佳節,朕與諸位同樂,不需要拘束。”

衆人紛紛起身。

劉荨獨自坐在上首處,看着底下人趁着歌舞聲開始交流感情,竊竊私語,突然感覺寂寞。

他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難道整場宴會,就只有他全程沉默嗎?這不是要憋死他嗎?

于是劉荨不高興的作妖了,他讓侍女叫司俊上來陪他坐着說話。

司俊通過侍女回話,讓他忍忍。這個宴會是給他刷逼格的,他要堅持君臣之別,把自己恭順的形象打造好,別讓益州的人還以為益州是他為主。

劉荨忍了一支歌舞的時間,再次打發侍女去叫司俊。

侍女瑟瑟發抖傳話:“陛下說,若州牧不上坐陪他說話,他就下來陪你坐了。”

司俊:“……”

豎着耳朵偷聽的衆官吏:“……”

司俊按着眉頭。他錯了,他不該為了顯示出帝王威嚴,給劉荨單獨弄一張桌子椅子。他應該把桌子排成橢圓形長方形之類,讓劉荨左右都有人坐着,陪他說話解悶。

“司公快去吧。”公宇忍笑,“陛下大概是無聊了。”

司俊苦笑:“陛下總有辦法稱心如意。”

公宇大笑:“沒辦法,那是陛下啊。”

司俊嘆了口氣,擡頭見劉荨已經吩咐人加桌子加椅子,心想還好劉荨記着裝一下,沒讓自己和他并列,不然這事還真不好收場。

待桌椅擺放好之後,司俊才起身走到新增加的桌椅處坐下。

劉荨沖着司俊眨眨眼睛。

司俊無奈嘆口氣:“陛下,看歌舞也會無聊嗎?”

劉荨裝委屈:“無聊啊,都沒人陪我說話,我總不能自言自語。”

司俊道:“陛下可以安靜的看。”

劉荨道:“那多沒意思啊,我得有人分享看歌舞後的感受啊。”

司俊:“……你是不是還要交一篇觀後感?”

劉荨閉嘴了。不過他目的已經達到,閉嘴也沒關系了。

見司俊換了位置,益州官吏竊竊私語。有人将侍女三番五次請司俊上座的事傳了出去,付壽嘆息:“陛下是想向衆人表示對司公的看重吧。”

付風面無表情道:“不,我想陛下只是因為沒人陪他說話,無聊了。”

付壽:“……”

他忍不住敲了下付風的腦袋:“胡說什麽。”

付風嘆氣。

付風兩個哥哥開始拉着付風偷偷道:“你為何要這麽說?”

付風看了付壽一眼,付壽威脅的瞪了他一眼。

然後付風一點都不慫的回了一眼,道:“陛下的心思沒咱們想的那麽複雜。陛下是至情至性之人,什麽敲打什麽隐晦的意思,他從未想過。此舉只要往最簡單的方面想就成了。我見陛下百無聊賴,肯定只是單純想找司公說話。不信你們瞧,司公上座之後,陛下的話絕對停不下來。”

付壽扶額。

付風兩哥哥立刻看向上首處。

哦,的确皇帝陛下的嚴肅表情變成了好開心好開心,一直面對着司俊嘴張張合合,目前還未停過。

嗯,雖然覺得皇帝陛下沒那麽傻白甜,但莫名信了自家小弟的話怎麽辦?畢竟自家小弟和皇帝陛下好像很熟的樣子。

也有人問了公宇此事,公宇微笑道:“陛下心思,我等怎能亂猜?總歸是和司公友誼深厚罷了。”

他這樣一說,其他人自然……不信。

這肯定有陰謀,說不定皇帝陛下和司俊已經開始有間隙了!他們要考慮站隊了!

翟陽因身上官職不高,雖然赴宴,但位置很靠後。他聽着周圍竊竊私語,心中嗤笑,臉上也不由帶出幾分。

益州庸人也不少嘛。

陳文扯了一下翟陽衣袖,讓他忍住,不要開嘲諷。

翟陽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陳文怎麽老是盯着他,他爹都沒這麽管着他,心煩。

孔瑾則一如既往的低調,全當沒看到。但他心裏想的和翟陽差不多,益州庸人也這麽多,明擺着皇帝陛下是不計較這些俗禮,單純只是找個人聊天罷了。你們這群庸人非要用自己不擅長陰謀的腦子來陰謀論,就只能和皇帝陛下的想法南轅北轍了。

至少你們在腦補司公和皇帝陛下又在進行什麽權力上的交鋒時,看看兩人表情成嗎?皇帝陛下笑得多燦爛啊,司公笑得多溫柔啊。

不過孔瑾并沒有覺得兩人氣氛乖乖的。因為這個時代,君臣關系、摯友關系,是比夫妻情人更親密,更黏糊。皇帝陛下和司州牧的相處非常自然,非常正常,完全讓人不會多想。

司俊借着看歌舞的空擋,掃了底下人神色。

劉荨問:“怎麽?看出了什麽?”

司俊道:“益州人心也不是那麽齊。”

劉荨道:“那是自然。只要他們不壞事,心裏有什麽小九九,我也不在乎。只要露出馬腳,再抓出來打小屁屁就成。對了,你不是說方士嗎?我等着看戲呢,怎麽就只有些歌舞,連戲劇都沒有。”

司俊無奈:“這個時候,戲劇還沒出現呢。”

兩人将侍從侍女揮退,歌舞的聲音夠響亮,兩人壓低聲音,其他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麽,聊天沒什麽顧忌。

劉荨道:“啊,是嗎?我還挺感興趣的。不過現在我搞戲劇肯定會被人說玩物喪志,唉。”

司俊道:“待天下平定後就好了,陛下可以借其他名頭發展戲劇。”

劉荨摸了摸下巴,道:“說得對,我可以借宣傳英雄事跡的名義嘛。你到底什麽時候讓方士表演啊。我好無聊。”

司俊無奈:“好吧,不看歌舞了,直接進入正題。陛下宣人觐見吧。記得自稱該換了。”

劉荨道:“好好好,朕征曾怎。”

司俊:“……”這不是平翹舌前後鼻音玩得很溜嗎?

劉荨得了司俊允許,忙叫人把歌舞停下,召見方士道士。

本來他還以為有和尚尼姑,結果現在佛學不算大興,這些人在見到他之前就被篩選掉了。

畢竟這些“異人”都是有官吏帶來赴宴的,官吏們得對他們推舉的人負責。

官吏們也不是傻的,經過篩選之後,這些人至少是把他們騙過了——連他們都蒙不過,怎麽蒙皇帝陛下。

于是,能觐見的方士只有十二人。

劉荨掃了一眼呈上來的這十二人的名字,道:“喻室、方元、平祝、周安?這四人居然都來齊了?這倒是讓朕有些興致了。不過明官怎麽不在其列?五缺一,還真是有些遺憾呢。”

因歌舞已經停了下來,劉荨聲音又不小,在座所有人都聽到了劉荨所說的話,頓時驚疑不定。

那十二位方士更是冷汗漣漣,不知皇帝陛下何意。

劉荨本有些驚訝,他所說的人,都是歷史中有名的能人異士,還有許多傳奇故事。怎麽他點出這幾人名字,他們卻如此表情。

司俊只得附在劉荨耳邊小聲道:“這幾人出名皆在十多年後,明官現在可能未出生。”

劉荨恍然:“哦,原來如此。”

他只記得這幾人很有名,原來這時候還沒出名呢。

劉荨見逼都裝出來了,就繼續裝了下去:“明官原來還未出生啊,朕記錯了。嗯,那就剛朕念到的四人,你們先站到一邊去,朕先考考剩下的人。”

雖方士們不明所以,但皇帝陛下都說話了,有四位年輕人随着侍從走到一邊。

在座的人神色更加精彩。

誰選方士,都是更信任鶴發童顏,看上去更加仙風道骨的人。雖他們選的年輕人也不少,占了一半,皇帝陛下直接選了四個年輕人,還是讓他們十分驚訝。

結果劉荨比他們還驚訝:“你們四人是喻室、方元、平祝和周安?原來這麽年輕啊。”

衆人:“……”

所以皇帝陛下你根本不認識他們嗎?!那你為何選他們四人?

喻室等四人也是膽戰心驚。他們雖在民間有些名氣,但名氣并不大。此次他們只是嗅到可以成名的味道,才匆匆趕來成都。

雖然他們最終不一定留在成都,留在皇帝身邊,但只要只要在皇帝陛下身邊弄出些神異之事,他們的名氣肯定一下子就打響了,以後也就吃穿不愁了。

但皇帝陛下和他們見過的達官貴人完全不一樣,完全不按照常理行動啊。這一下子就打亂了他們的心緒。

何況現在他們還只是年輕人,可沒有多老謀深算。

陳文和翟陽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神色。他們就說,這群方士,哪比得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早就把他們看穿了吧。

孔瑾則好奇的看向被皇帝陛下點名的四人,猜測他們有什麽能耐會被皇帝陛下記住。

付風則小聲對他爹道:“陛下根本看不起這群方士,也不知道陛下為何要召見方士。”

付壽道:“陛下自有道理,閉嘴看着。”

而公宇等司俊的心腹,則面上帶着興趣盎然的神色,看着皇帝陛下發揮。

他們早就聽司俊說過無數次,皇帝陛下并非普通人,一直很好奇。現在或許,能窺見皇帝陛下神奇之處的冰山一角?

劉荨只是驚訝了一下,就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八人上。

劉荨道:“這名單中記載,你們都會煉丹,會占蔔,會相人。這些事,所有方士都說自己會。你們自己說一下,最擅長什麽,能給朕展現什麽神奇。”

八位方士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劉荨指着最右邊道:“就從你開始吧。”

那年老方士不卑不亢的走上前,道:“貧道最擅長煉丹。貧道可為陛下展現滴水成冰之術。”

劉荨挑了一下眉:“哦,滴水成冰?東西你都帶好了?”

年老方士道:“東西貧道已經派道童帶來,可随時為陛下展示。”

底下官吏竊竊私語,都對滴水成冰十分感興趣。

劉荨卻讓人先站在一邊,道:“滴水成冰,你們七人,有誰也會這個?”

七人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劉荨這話何意。

他們猶豫了一會兒,又有四人站出來,表示自己也會,只是此次沒有準備。

劉荨沒問這四人準備的什麽,只讓他們解釋一下,他們怎麽做到滴水成冰,并讓他們一個個的發言。

官吏和方士們都看出來了,劉荨是想讓他們各自揭對方的短。

但滴水成冰在方士中都已經形成一套統一的說辭,他們雖沒提前對過臺詞,但也用的都是最常用的說法。

什麽元氣、什麽寒意、什麽天地之精華,總而言之,這件事很玄妙,必須要修行,必須要堪破天地奧秘,才能做到滴水成冰。

劉荨似笑非笑:“哦?這麽神奇?你們先到一邊去,朕再問問其他人有什麽本事。”

劉荨對着說自己不會滴水成冰的三人,道:“你們三人既然不會滴水成冰,功力是不是不如那幾位道長?”

“并非如此,我們只是并非修行一道。”一面容甚好的道士微笑道,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不過劉荨想了想宿誼,嗯,裝的還是沒宿誼像。宿誼從骨子裏就像神棍,這個只是一張皮像。

劉荨問道:“那你修行什麽?不是煉丹嗎?”

那道士道:“貧道擅長煉制五石散。”

劉荨道:“拖出去,下獄。”

不止那道士,其他人都大驚失色,道士更是跪下磕頭,不知哪裏得罪劉荨。

劉荨慢吞吞道:“五石散本就是從宮廷裏傳出來的,朕還不知道五石散是什麽?五石散就是壯陽藥罷了,而且毒性很大。所謂冷食、飲溫酒、冷浴、散步、穿薄垢舊衣、用藥散發毒性,只是減緩毒發而已。五石散透支人的精力,之後人會快速衰老。”

“即使沒有因為弄錯了步驟立刻毒發,長期服用,也會舌縮入喉,癰疽陷背,脊肉爛潰,直讓人痛苦自殺。”

劉荨話音剛落,許多官吏直接打翻了面前酒盞。

劉荨冷笑:“這本就是宦官外戚為了控制皇帝,給皇帝吃的慢性毒藥,朕好不容易才逃過了一劫,怎麽還有人想給人下毒?”

編個理由蓋個高帽子,我就看以後誰還宣揚五石散,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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