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宮肆是個有點“軸”的人。

換個詞兒形容就是個刺頭。

外面那些人監控他們家,他索性也明目張膽的反監控對方。

具體表現就是他現在在家裏的時候随時随地瞪眼,渾身繃得緊緊地,哪裏讓他有疑似被“監控”的點他就瞪哪裏。

其他兄弟還好,阿吉正是對大人有學有樣的時候,眼瞅着大哥每天都瞪眼,他在旁邊觀摩着、觀摩着……

居然也初步練就了一對小小的菜刀眼?!

這個還是冬春發現的。

“大哥二哥你們快點過來看啊!阿吉的眼睛變成菜刀啦!你們看你們看!像不像大哥?!”第一次發現的時候,冬春還很稀奇的把所有人都叫過來了。

看着爬行墊上用力瞪着一對菜刀眼看着前方的阿吉,宮肆無語了,秋夏“噗嗤”一聲笑了。

冬春這時候已經笑得滿地打滾了,看到兩個弟弟都這樣,宮肆沒忍住,也笑了。

這是意識到自家情況後,這個房間裏第一次傳出笑聲。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阿吉只是繼續奶兇奶兇的瞪着大家,他還努力想把眉毛像宮肆一樣高高挑起來,可惜他目前的表情肌肉還不發達,怎麽挑也挑不起來,就連菜刀眼也只能維持一下下,沒多久就重新變回了圓圓的大眼睛。

看着趴在地上呼呼喘氣、一副很累很累模樣的阿吉,宮肆把他抱在懷裏舉了個高高:“不用學我,我天生就是這樣,你們不這樣挺好的啊~”

“我看這樣也不錯,我和冬春長得比較像,阿吉一開始看着誰也不像,現在這樣,看着倒是和大哥有點像了。”笑過之後,秋夏總結道。

這些天他的壓力也很大,不過和宮肆的壓力來源不同,他的壓力感更多來自于自己。

他很自責,自責自己的弱小。

雖然潛力巨大,可是他來到那個世界太晚了,才剛剛開始了解……

“二哥最近周圍的能量感覺好兇,都不敢接近他。”雖然他每天仍然溫溫和和的樣子,然而同樣覺醒了的冬春早就發現了他的異常,并且完整的打了小報告給大哥。

看到弟弟們難得輕松下來的樣子,宮肆也松了口氣,不過——

都怪那些家夥!

想起自己最近每天的“功課”還沒有做,抱着阿吉,宮肆向二樓窗外走去,那也是他每天“反監控”對方的地方,說簡單點,就是他朝外面送眼刀的地方。

居高臨下站在二樓,宮肆習慣性兇惡的向牆外望過去,他本來以為自己會看到那些讨厭的黑衣人的,誰知——

沒有!

之前每天蹲守在外面的黑衣人一個都沒有了,他家外面看起來就像之前那樣空無一人!?

宮肆呆了呆。

太過詫異,他直接跑下樓去,把阿吉扔到秋夏懷裏,然後自己“蹬蹬”跑出了房子,推開了外頭的門。

他一直沖到外面的街道上,還摸了摸外面冰冷的小溪流。

沒有!沒有!一直沒有!

直到現在,居然仍然沒有黑衣人出來攔截他?!

心裏湧動着一股喜悅,然而更多的是由于不理解産生的慌張,不敢離弟弟們太遠,很快他便重新跑回了家,還重重鎖上了門。

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宮肆對自己道。

背靠在自家的鐵門上,宮肆皺緊了眉頭,然後,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黝黑的眼珠透出一絲冷然,他轉過身去,重新把大門打開了。

将大門向往常那樣開到極限,用門擋擋住,宮肆冷冷注視着門外的路,轉身重新向室內的方向走去。

“大哥,不鎖門了嗎?”屋檐下,他碰到了抱着阿吉的秋夏。

搖了搖頭,宮肆對他道:“不鎖了。”

“鎖門沒用,我忽然想明白了。”

看了一眼忽然變深沉的大哥,秋夏點了點頭,和宮肆一樣細長的眼眸冷漠的看着屋外那條細細長長的小路,轉過頭,他抱着阿吉進了屋。

好幾天都沒冒頭的大頭忽然頂了一條魚出來,兄弟幾個拿出菜熱乎乎的和它一起分吃了這條魚,正在看晚間新聞的時候,他們家門外的門鈴忽然響了。

不是老客,那些老客從來不按門鈴。

來了——心裏想着,宮肆示意秋夏關上電視看好阿吉和冬春,然後自行去外面迎接了“客人”。

是的,客人。

他等待了一天的“客人”,伴随着夜雪一起降臨了。

***

出了門宮肆才發現,停了好幾天的大雪再次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外面天色已經全暗,唯獨地面、屋頂上等被雪覆蓋的地方還微微亮着,由于冷水鎮地廣人稀,這就造成了夜間視野範圍內上半部是黑暗,下半部反而明亮一點的奇妙狀況。

“客人”軋着雪而來。

他們一共三個人,為首的明顯是正中央那名身材矮小的人,和之前那些人一樣,他們也身着黑衣,不過,感覺上卻又完全不同。

唔……大概是穿得太單薄了吧?

而且……有點複古?

站在門口,宮肆皺着眉頭暗自裏琢磨着。

是的,和之前那些穿着各種現代黑色西裝的“拜訪者”相比,這次來的人明顯老派而考究,他們穿着的西裝是宮肆不認識的款式,實際上他也不懂這些,不過總覺得這是老電視劇裏才有的,啊~還是那種貴族電視劇裏的。

他們還帶着禮帽。

不是這種地方這種天氣應該戴的防寒帽、雪帽,而是那種單薄的、除了裝飾作用以外沒有任何其他作用的禮帽。

看到他,為首的那名矮小之人摘下了禮帽,還朝他行了個禮。

等他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借助自家門燈的微弱黃光,他終于看到了這名來訪者的長相——

是一名老人。

頭發全部花白,一絲不茍的全部向後梳着,沒有胡須,他的年紀應該很大了,臉上到處都是深深的褶皺,眼皮耷拉在下眼睑上,宮肆根本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您好,讓您久等了,為了挑選合适的禮物,稍微耽擱了些時間。”那人的聲音也非常蒼老,然而吐字很清楚。

明明大家說的都是一樣的話,然而宮肆硬是覺得對方說話的方式……唔……該怎麽說呢?

優雅?貴氣?

他搞不懂,不過聽起來就不是普通人說話的腔調的感覺。

那人說完,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向左側一指,站在那個方向的另一名黑衣人便及時拎起了什麽。

一個玩具盒。

“這是送給宮四吉先生的禮物。”那人道。

然後他又将另一只手揮向自己的右後方,那邊的人捧起了另一堆東西:一共三個紙箱,有大有小,依稀可以看出是文具、書籍……唔……最後一個是個足球?

“這是給另外三位宮先生的。”

宮肆心想:果然,他對我們也很了解。

不過和其他人不同,他多了解了宮四吉以外的宮家兄弟的事情。

“這裏真的很冷,雖然已經提前查過了,不過真的抵達之後,發現還是比想象中要冷許多。”那人說着,仰起頭用看不清的眼睛“看”向宮肆:“宮肆先生,您不請我們進去喝杯熱茶嗎?聽聞冷水鎮的冷泉水泡茶非常好喝。”

“我們自帶了我們那裏的好茶。”他說着,從不知道那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茶罐托到手掌心。

和對方的眼……皮對視了三秒鐘,宮肆讓開了路:“跟我來。”

說完,頭也不回,宮肆徑直向屋子走去。

進屋的時候,秋夏已經把起居室重新布置好了,原本沙發上屬于阿吉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小衣服、小玩具被清空;原本放在廚房的餐椅被拖了兩個出來放到沙發對面;兩者中間還擺了一塊地毯……好吧,是爬行墊。宮家不是講究的人家,宮肆又節儉,能在短時間內将起居室布置成能夠談事情的地方,秋夏已經是很巧思的人了。

他甚至還準備了熱水→宮家沒有茶葉。

眼尖的數了數客人的數量,發現椅子不夠,冬春急忙又從廚房搬了把椅子出來。

“謝謝。”老者對他說了聲謝謝,他先坐下,後面兩個人将禮物放到沙發與椅子中間,然後才坐下。

宮家兄弟同時坐到了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宮肆在中間,秋夏和冬春在他兩側,阿吉則被他抱在懷裏。

此時,阿吉正奶兇奶兇的用菜刀眼瞪着對面。

“這就是宮四吉先生吧?他很健康。”對方看着阿吉,半晌說了一句古怪的稱贊。

好吧,健康是個好詞。

“請嘗嘗我們帶來的茶。”對方說着,一名随從站起來拿過茶葉罐為諸人的水杯裏加了茶葉,所有人手中的水杯變成了茶杯,浸潤在茶香之間,宮肆知道,戲肉來了。

果然,那人再次開口了——

“我是為我的雇主過來商談與宮四吉先生定契的事情的。”

他直接說明了來意。

“其他人怎麽辦?他們都交過來投标書……不,簡歷了,每天施壓要我選人,我總不能選了半天忽然告訴他們,我們選了忽然過來的你吧?”試探性的,宮肆這樣說道。

幹枯的雙手捧着茶杯,那人嘴角的褶皺慢慢加深了:“您是個聰明的孩子,請原諒我這樣稱呼您,不過按年齡來說,您确實還年少。”

“您應該早已猜到發生了什麽,這才打開了緊閉多日的大門,不是嗎?”

“是的,使我們把其他的人請走了。”

果然如此——宮肆心道,然而,雖然猜中了,他心裏卻更是一沉。

說“請”走,一定只是客氣,那些人一定是被這些人“清理”走的,用威勢,用暴力,或者財力。

眼前這三個人背後的勢力一定比之前蹲守在這裏的每個人背後的勢力都強,才能将對方全部趕走。

這樣一來就代表——

他們已經沒有了拒絕的權力。

無論對方想要和阿吉定契的人是誰,哪怕那個人弱的可憐,又或者是個大壞蛋,他們都沒有了拒絕的權力。

想明白了這一點,宮肆的心瞬間沉到了底。

某種程度,最好的事情和最壞的事情同時發生了。

好的是對方絕對是這幾天來勢力最強大的,壞的則是對方的底細他們全然不知,阿吉的未來光明與否完全仰仗對方是怎樣的人……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宮肆死死盯住了對方,壓抑住自己的所有情緒,他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問向對方:“能和我說說,要和阿吉定契的人,是什麽樣的人嗎?”

捧着茶的老者再次加深了嘴角的褶皺:“要和宮四吉先生定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雇主本人,出生時就覺醒,我的主人是初始潛力值為統治者最高級的男人,相信我,之前那些人,甚至有更多人過來也無所謂,在能力方面,我的主人絕對是能力值方面最匹配宮四吉先生的人。”

“這麽厲害?”傳說中的統治者啊!居然就這樣送上門來了?還是出生就是統治者的男人?

宮肆挑了挑眉。

秋夏卻微微颦眉,在宮肆旁邊開口問對方道:“恕我冒昧,據我了解,近七十年都沒有統治者出現的消息,請問您的雇主……是未被記錄的統治者嗎?還是……”

他總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麽好。

聞言,宮肆也是一愣,兄弟倆一齊看向對方,同時看過去的,還有阿吉不小心又從菜刀變成滿月了的大眼睛。

看着兄弟幾個冥冥中有些相像的臉,老者停頓了一下,道:“秋夏先生的了解也沒有錯誤。”

宮肆和秋夏心中一沉。

然後對方繼續說道:“我的雇主,是七十年前覺醒的統治者。”

完了!是個老頭子!

正在兄弟倆同時心一沉的時候,對面老者原本一直向上加深的褶皺忽然慢慢舒緩下來,慢慢往下垂拉,原本還算親切的臉由于這個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乃至有些凄厲……

甚至悲傷。

他們聽到對方還在慢慢說着:

“他是有史以來覺醒時能力值最高的統治者,由于與生俱來的能力太過強大,他的身體并負擔不了這許多能量,我們一直在努力為他尋找合适的器,老爺……雇主大人他中途也并非沒有試過我們找來的器,然而全部失敗了,那些廢物……那些器全部無法容納主人的能量,不但無法幫主人減輕負擔,反而由于崩壞加重了主人身體的崩潰!”

他的聲音雖然緩慢而沒有起伏,然而隐隐中透出一股陰森的戾氣,讓人不由自主緊張了起來。

“雇主大人已經沒有時間了,這個時候出現的宮四吉先生真是及時雨,我們真希望他就是主人命中注定的器。”

終于,聽完這番話,宮肆和秋夏的心齊齊跌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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