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請給我一個唱歌的機會！”原曉大聲道。

“等一下。”

坐在方雲華身邊，從定級比賽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葉啓凡忽然開口。

方雲華聽見兩個聲音，先看了看葉啓凡，然後偏頭，看了一眼原曉。

“稍等，我先問問導師有什麽事。”方雲華對原曉說，轉頭看葉啓凡，“有什麽問題麽？”

“沒有問題。”葉啓凡依舊是那麽剛正冷漠，“和他說的一樣，讓他唱首歌。”

“唱歌？”方雲華問。

“我也想聽他唱歌。”和音樂沾點邊的林鬼此刻也說。

隊裏兩個負責音樂的人同時想聽原曉唱歌？

方雲華不得不趕緊調動自己的記憶，回憶剛才原曉的solo部分。

其實這并不是由于方雲華不專業，對舞臺看得不夠仔細。

而是程鋒舞臺确實是太過于優質，任何一個人都很難不被程鋒的表現吸引。

而唱歌的人就很容易淪為背景。

但好在專業能力和良好的記憶力迅速使方雲華在瞬間就能回憶起，被程鋒那高難度機器人舞遮蓋的背景音樂。

很好聽，宛如天籁般的。

卻也天然，缺乏技巧的，不太成熟的唱法。

Advertisement

即使回憶起來，方雲華也不認為那樣的歌聲能夠改變他的決定，但他必須尊重隊友的判斷。

導師和原曉、程鋒之間的距離雖然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站在臺上，原曉并不能聽清楚他們小聲的讨論，也不知道導師們會不會給他表現的機會，更不知道即使有這一次機會，自己又是否能夠改變什麽。

藏在外套裏面的襯衫被冷汗浸濕，原曉捏成拳頭的手掌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程鋒悄悄向他靠近了一些，用手背，觸碰原曉的手背。

就像一個不明顯的牽手那樣。

程鋒也舉起手。

方雲華示意他說。

“導師們，能不能再給我的隊友一個solo的機會。”

“當然可以。”方雲華其實剛才就下了決斷，“這是賽制允許的。”

方雲華說話的一瞬間，原曉的眸光從他臉上掠過，明顯看見了後方王束不屑的一張臉。

原曉心中一沉，很清楚自己剛才和程鋒硬要battle，把原石兩員大将擠下第一第二位的舉動，已經惹怒了王束。

舉手投票他們的練習生或許還法不責衆，但是他和程鋒，那些不是很必要的精彩表演會在後期被剪掉多少，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導演才會如此不屑。

原曉的大腦飛快轉動，對導師道了一聲感謝後，小聲問程鋒：“我可以利用你嗎？”

“利用我？”程鋒問。

“就是炒CP。”原曉輕聲說，“我現在能營業麽？”

兩個人的手還緊緊地靠着。

這個比牽手似乎都還要親密一點的動作讓程鋒感覺到原曉的指尖在顫抖。

他很緊張，只是沒有說。

此時，工作人員送上話筒。

程鋒接過，拉起他和原曉一直沒有觸碰的掌心，鄭重地把話筒放到原曉手中。

然後，程鋒放開了自己牽住原曉的手，擡手将他因為剛才跳舞而淩亂的劉海整理了一下。

“可以。”程鋒說，“前提是……”

“我會和你穿同一個顏色的衣服的。”原曉認真地說。

一個顏色的衛衣，代表他們會成為同一個等級。

程鋒點點頭，他站到舞臺的一邊，目送着原曉和工作人員溝通選歌，然後重回舞臺。

導師們和練習生們在等待的那幾分鐘內還是一副百無聊賴，見到原曉上場，馬上無縫地展現出緊張和審視的表情，好像中間那些過渡環節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原曉站在舞臺中央，一束追光打在他的身上。

“那接下來是我的個人solo，我要展示的歌曲是《只要有你陪着我》”

《只要有你陪着我》，只要一聽歌名，就會知道這一定是一首情歌。

“這首歌你聽過嗎？”林鬼問葉啓凡。

“印象中沒有。”葉啓凡回答。

這就奇了怪了，葉啓凡聽歌無數，又是抒情類情歌，他不應該沒聽過。

不只是他們，程鋒也沒有聽過，但他隐隐覺得，這首歌是唱給特定的人的。

擡頭看向臺上，果不其然，原曉介紹完歌名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轉動自己的眼眸，盯着臺下的程鋒。

“這就是他說的要營業。”

程鋒心中做判斷，看了一眼攝影機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大方地讓攝影機鏡頭拍到原曉目光所及之處。

王束沒有辦法，他不可能讓所有攝像機都收不到程鋒和原曉。

鏡頭中，程鋒歪着頭，似乎是認真地在聽原曉的音樂，目光溫和。

王束心中萬分糾結——

找一對藝人炒CP是原石定的要求，而現在，商滔并沒有喊停，他也不得不繼續拍兩個讓他冷汗直流的ETC杠精。

原曉也是深谙這一點，才說自己要“利用”程鋒來營業一次。

能規定到合同上的炒CP要求，說明這個節目組對CP的剛需，那無論為什麽剛需，只要他們炒，節目組就不得不拍。

分心看了一眼導演的狀态，原曉松了口氣。

他應該想對了。

這樣一來，雖然不保證最後真的能剪輯能播，但播放的概率總之是大大提高了。

與此同時，音樂聲響起。

原曉定了定心神，閉上眼睛，用腳配合前奏打拍子，安靜地等待開口的剎那。

追光将他照得美而瘦削，不像人間的男孩子，倒很像從B612星球上趕來的那位，看過好多次落日，有一朵玫瑰花的小王子。

和緩的前奏倏忽而過，忽然之間，原曉輕輕睜開眼睛。

“我聽見外面又下雨了

整個城市是灰色的

撐傘的人把臉藏在下面

匆匆跨過去每個十字路口。

我聽見雨落在城市街頭

整個城市是那麽大的

微笑的人把情緒隐藏下面

不會哭泣也不會說難過

我也撐着傘走在街頭

也低着頭不會說難過

城市是大的但我是小的

這場雨也不是為誰下的。”

那是少年清潤如山間流水一樣的聲音，此刻卷上了一些塵埃的顏色，變作城市間灰色雨冷冽的氣息，霧氣将整個世界豁然籠罩住。

冷然的水汽鋪面而來，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一個都面無表情，和交通燈比賽誰更冷漠一些。

從城市上空俯瞰，每一個人都小如塵埃，根本不值一提。

偌大的舞臺只剩下原曉一個，他單薄的影子彳亍在這個空蕩蕩的臺上，但所有人看見的卻不是原曉，而是他們自己，城市裏小小的，孤單的自己。

唯有程鋒看見的是原曉，舞臺上，孤單的原曉。

“你在難過麽？”程鋒想，“為什麽難過？”

就在那一剎那。

聲音陡然一轉，剛才還灰而冷的音調忽然消失，原曉的聲音變得有些開朗。

他的目光追到舞臺邊的程鋒。

“直到我走過這個路口

紅綠燈下你的傘轉動

雨忽然停了天空也亮了

因為你趕來見我了。”

“這場雨不是為誰下的

但你卻是為我在等着

城市再大我也不怕寂寞

只要我身邊有你陪我。”

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那個昏暗的樓梯間，程鋒出現在他面前。

下起雨的聖誕節，倒影在窗戶上的U盤，和裏面他帶來的音樂。

就像紅路燈下出現唯一彩色的那把傘，他來的時候，一切就忽然亮了。

這首歌是原曉寫的，請公司老師幫忙編了去，是送給那場相遇，還有相遇的程鋒。

間奏中，原曉看向程鋒。

程鋒正沉浸在這歌聲之中，忽然與原曉的目光對接，心髒狂跳了一拍。

這是營業麽？是原曉剛剛說好的那個？

程鋒微微張開嘴唇，下一段音樂時，他低聲與原曉一起合唱。

·

“謝謝導師們，我的表演結束了。”

清泉般的歌聲在三分四十秒後戛然而止，原曉乖巧地鞠躬，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等待導師們的又一次判斷。

程鋒如期從舞臺邊緣走來，又一次站到他的身邊。

剛才的心動似乎是個錯覺，程鋒挨着原曉，只覺得平靜。

他們的手背再一次相靠，一起等待一個結果。

是A？還是B？

能不能像剛才一樣順利，能不能繼續呆在彼此的咫尺之間？

“我還是不同意給A。”方雲華果斷地說。

“他的聲音确實很好聽，唱得也确實很吸引人。但是我覺得還是要考慮一個專業性的問題。”方雲華攤手，“我們的A級，總不會只是考考天賦吧？”

韓在星點點頭，認為自家隊長考慮得很有道理，內心維持評級不動，還是一個“B”

“我要給他一個A。”林鬼說，“有這樣的嗓音條件，鍛煉技巧只是時間問題。”

“提醒一下，他當練習生的年月可不少了。”方雲華說。

“那可能是公司不專業。”林鬼剛說完，又想起剛才程鋒的舞蹈。

即使他對舞蹈的了解不如方雲華深入，也知道程鋒那種舞蹈如果不是頂級老師肯定無法教學出來。

所以，這個公司有頂級的舞蹈老師，卻不重視聲樂？

方雲華知道他想什麽，聳了聳肩：“但是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

“我也要給他一個A。”葉啓凡沉默一會兒後，靠後地表達自己的意見，“我覺得，這可能是一首原創曲，因為我沒聽過。”

方雲華微微挑眉，這個信息倒是很有意義。

葉啓凡的聲音很低，原曉聽不見，但韓在星聽得見。

韓在星倒抽一口涼氣，霎時又覺得vocal的事情當然還是vocal說了算。

作為一顆标準的牆頭草，韓在星偷偷把在自己心裏給原曉的評級換成了“A”

“嘿……沒聽過算什麽理由啊。”顏杭雙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轉向原曉，“原曉，我問你啊，這首歌是你自己寫的嗎？”

“我自己寫了曲子，還有初稿的詞，但編曲和潤色不是自己。”原曉連忙回答。

“哦。”顏杭問完，立刻将原曉撇在一邊，又轉頭揮了揮自己的手，“那我B，誰知道潤色了多少呀，不能作為我升級的理由。”

現在兩票對兩票，最終的決定權，居然掌握在了一顆牆頭草舞擔的手上。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韓在星，韓在星背後冷汗直冒，看看方雲華，又看看葉啓凡，也不知道應該投靠隊長，還是副隊。

猶豫糾結了兩分鐘，韓在星終于弱弱舉起手，投票：

“我……我給A吧。”韓在星都要哭了，和他人高馬大的個頭極其不相符，“vocal的事情，我聽vocal的。”

三個“A”，兩個“B”。

至此，結果已出。

方雲華舉起話筒，假模假式地拿起一個什麽都沒寫的文件夾。

原曉無意識地往旁邊一抓，程鋒被他抓住手掌，感覺到他掌心的冷汗。

“經過導師們的讨論呢，剛剛已經評選出了你的等級。”

原曉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捏住程鋒的手更加用力。不過兩個人力量對比懸殊，即使原曉“全力以赴”，程鋒也覺得不痛不癢的。

他輕輕回握原曉拇指，在指背上摩挲。

方雲華大大吸了口氣，剛要說，又吸了一口氣。

葉啓凡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腳，方雲華這才把吸進去的那口氣出完：

“A等級，恭喜你。”

程鋒沒來記得聽清原曉的等級究竟是什麽。

一個帶着汗味的身體撲到了他的懷中，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備注：本文所用的所有歌詞都是純原創哦。如果有靈感來源（尤其是被三次元歌曲影響）的話我會标出。

這首歌恰好沒有三次元歌曲靈感來源。

是因為寫歌當晚電腦背後的窗外正好在下小雨，一個MV場景就忽然閃現我腦內。

穿着灰色套頭衛衣的原曉，不打傘站在馬路的一側，衛衣和在外面的劉海濕漉漉的，交通燈變綠，所有行人舉着傘匆忙地穿過馬路，原曉擡頭，看着烏雲下所有的高樓都是灰撲撲的。

然後，交通燈一閃，變成紅色的禁止通行，原曉低下頭，看向斑馬線另一側。

穿着黑色T恤的程鋒舉着透明的傘出現在對街，他稍微轉了一下傘面，擡起頭，原曉和程鋒隔着斑馬線互相看着，然後整個世界就被鋪天蓋地來的色彩染上了。

【and這首歌恰好我除了歌詞我也想到了可以怎麽唱，會放在微博上@蘇染青 歡迎大家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