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日,小溪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準備跟靳成下地去。結果靳媽媽和靳成都閑閑地在院子裏,絲毫沒有要去幹活的跡象,靳媽媽更是難得一見地穿了新衣服,此時正在搗鼓一些她不知道的東西。

小溪奇怪地走到正在壓水的靳成身邊,問他:“今天不去幹活了嗎?”

“不去了,今天過節。”

“今天是什麽節日?”小溪一下子來了興趣,聲音都雀躍了起來。

“鬼節!”靳成簡短而有力地丢給她倆字,企圖要吓她一跳。

小溪卻對他做了個大鬼臉,表示“你以為那麽容易就吓到我嗎?”

“為什麽要過這個節?”她問。

“過節就是要侍奉那些小鬼,防止那些小鬼來找你啊,這跟過年一個道理!”靳成一本正經。

靳媽媽一邊忙活,一邊含笑和藹地看着他們,盡管她聽不懂他們的普通話。因為他們的歡笑,是她的幸福。

小溪才不相信他的胡說八道,走過去幫靳媽媽。

“阿姨,您這是在幹什麽呀?”小溪用靳成的家鄉話問靳媽媽,她對這門鄉村語言已經熟練到圓潤了。

“我呀,在整糍粑呢。這整糍粑可麻煩了,得把糯米碾得黏糊咯,一團一團地整得跟碗一樣,再把炒熟的餡放進去合住,煮熟了就可以吃了。”靳媽媽覺着小溪應該沒見過這東西,耐心地給她解釋。

“那不是跟包餃子一樣嘛!”

“差不多嘛,糍粑就是圓圓滾滾的,咱老百姓就是圖個團團圓圓的嘛。”

“那應該是跟湯圓一樣了。”

靳媽媽笑笑。“那可比湯圓大很多啦!”

小溪坐在院子裏幫忙刨用作糍粑餡的木瓜,靳成進進出出地忙東忙西。

原來做這個糍粑工序是這樣多,前一晚就要磨好糯米,滴幹水分,揉得柔軟不粘手,然後還要炒很多很多的餡。不過這些都沒什麽,做糍粑的時候才是最考量一個人技術娴熟的時候。要把軟軟的糯米團捏成一個個小碗狀,然後放入炒熟的餡,再捏合。

小溪使盡全身力氣,掌心上的糯米團就是不聽話,扁扁地貼在掌上,怎麽弄都無法弄成靳媽媽弄的那樣,像滑滑的一個小碗。好不容易稍微成型一點,放上木瓜餡,愈合,一放下,立馬又裂開了口,血盆大口似在嘲笑她的笨手笨腳。

小溪氣惱,可憐兮兮地望着靳媽媽。

“阿姨,我出去玩了。”還沒說完,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農村過節是這樣的麻煩,做各種麻煩的食物,各種麻煩的活動,人們卻不厭其煩。也許這樣才顯得隆重,顯得今天的日子與往日不同吧。

靳成家沒法像村裏其他戶人家那樣大魚大肉,只能用自己勞作收獲的稻米,花生,玉米,做成農村特色的食物。也沒法像其他戶人家那樣熱鬧,湘湘還在學校補課,都沒空回來。但今年因為小溪的到來,也做得隆重。

“阿成,小溪去哪裏了?”靳媽媽走到廚房把靳成炒好的菜端到廳堂。

“不知道她又跑去哪裏瘋了。”

靳媽媽慈愛地笑笑。“炒了這個菜去叫她回來吃飯吧。”

“知道了,阿媽。”

靳成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叫小溪回來,才想起這妞自從到了這裏之後根本就沒帶過手機在身上,于是只好到村子裏慢慢找了。可是天知道這瘋丫頭跑哪裏去了。

靳成在村子裏轉悠了幾個地方都沒找着她。隐約聽到村口那邊傳來熱鬧的聲音,心念一動,就往村口走去。

村口有一汪不大的池塘,全村人共有,每家每戶按人□□一定的費用,開春的時候往池塘注入魚花,養個幾個月,到過節的時候就每家都可以分得幾條魚了。

上午已經打過魚了,但是還會剩一些細小的、營養不良的小魚仔,大人會把池水放少一點,讓村裏的孩子們可以淌水摸魚。

靳成走到池塘邊上,在十幾個彎身摸魚的喧鬧小孩子裏一眼就看到了小溪。她穿着短牛仔褲,池水才浸到她的小腿腹,真是輕快又便捷。此時正雙手浸在水裏,慢慢地摸索着,煞有其事。

小溪偏頭看着天上,緩緩移動雙腳,用心地感受着。她就是感覺到有魚在她的腳邊游來游去的,有時候甚至有大膽的小魚輕輕地親吻着她的腳踝。

又來了!又來了!小溪慢慢把手游移到感覺到有魚的地方……

“任小溪!快上來!回家吃飯了!”靳成實在看不下去了。整個池塘裏就她一個大人,居然跟這些還抹着鼻涕的小屁孩厮混在一起!

小魚滑溜溜地從小溪的手裏溜走……

小溪氣惱地站直了起來。“阿成!你都把我的魚吓走了,我都快抓住它了。”氣鼓鼓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繼續摸自己的魚。

“阿成哥,小溪姐姐很厲害的,她都抓到好幾條魚了。”其中一個光着膀子滿身淤泥的小屁孩朝他喊道。

“阿成哥,小溪姐姐說要用這些小魚仔炒黃豆,給阿成哥做下酒菜的。”另一個小屁孩也附和。

靳成走到小溪放拖鞋的地方,旁邊一個小小的塑料桶裏果然歡快地游着幾條半個手掌大小的草魚。

伸手撥弄了一下,滑膩膩的。

還真是孩子頭!這麽短的時間就和村子裏的小屁孩打成了一片,這塑料小桶估計也是某個小屁孩供奉的吧,家裏可沒有這東西。

“阿成,我又抓到了!我又抓到了!”池中小溪雙手抓着魚,高舉過頭頂,在烈烈的陽光下,咯咯地笑了起來。

仿佛被她的笑容感染,靳成也彎起了唇角,淺淺的微笑。

小溪得意地想跑過來放魚在桶裏,卻不料腳陷在淤泥裏,一個趔趄,屁股就坐在了池水裏。

靳成趕緊踢掉鞋子,跳進池塘裏,走到她身邊,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了起來。

“你怎麽那麽笨!在泥水裏能跑嗎?你看你現在,狼狽成什麽樣子了?髒兮兮的,跟個野孩子似的。”靳成開始板着臉訓人。

小溪讨好似的把小魚舉到他面前,像個讨賞的小孩,污髒的小臉上沾滿泥水,依然擋不住的笑靥如花。。

她小手緊握的小魚撲騰地蹬了下小尾巴。他真是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回家吃飯吧!阿媽還在家等着呢!”

小溪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後面,看着他拎着裝滿她戰果的小桶,心裏漾開了一朵碩大的花。

他說,回家吃飯吧,阿媽還在家裏等着呢。

阿成阿成,在你的無意裏,是不是,早已把她當作這個小小家庭裏的一部分?

回到家,看到滿身污泥的小溪,靳媽媽不免又心疼地唠叨了一陣。靳成壓來清涼的井水,讓她把全身都洗幹淨了才吃飯。

吃過午飯,小溪就和靳成在村子裏溜達。

七月中午的日頭都很毒,但是村子裏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竹林,走在陰影下面倒覺得很清爽。

吃過午飯的人們,坐在自家大門前的墩子上,輕搖着棕榈扇子,侃着大山,等待從遠處吹來的一陣自然風。

其實村子裏很多戶都已經蓋起了樓房,用起了自來水,過上了現代化的生活,像靳成家這樣還住着泥牆瓦房的,幾乎沒有了。偶爾還見到的泥牆瓦房也是破敗不堪的,廢棄的。

“看見了吧,我們家在我們村是最窮的。”

小溪撇撇嘴,不以為意。“可是你是你們村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啊!”

她是知道的,他是他們村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每次幹農活回來,經過別人家的門口,總會有意無意聽到人家的閑聊和善意的玩笑,質樸的言語裏滿滿是對他的贊揚和疼惜。

她也知道,在農村這樣的家庭,供出一個大學生,是多麽的艱辛。

“不過很快就不是了!”小溪揚臉看着靳成,眉角彎彎。“我相信湘湘在我的輔導之下一定會考得比你好的!”湘湘其實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很多問題都是一點即化。她還在家的時候,小溪晚上給她輔導過英語,很多語法用得比她都還好。像湘湘這樣根本沒機會上輔導班說不定教學條件也不好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努力地去記,努力地去念。

小溪輕松地想引開靳成的愁緒。

她不願意,她所喜歡的,從容自信的阿成,如山一樣的阿成,眉間總是挂着淡淡的憂傷。因為那樣子,她會心疼。

靳成難得地呵呵笑了起來,一樣的眉角彎彎。“湘湘考得好也是因為她有個聰明絕頂的好哥哥,絕對不是因為她有個傻愣愣的小溪姐姐給她做輔導。”

小溪真想打他,一句話既擡了自己又貶了她。

識趣地不跟他争辯,小溪跳上一處斷牆垣,蹲着。

村子大部分都翻新了一遍,但在某些角落還是可以看到古老的痕跡。從那些遺留的痕跡,可以想知當時的生活,當時的人們,當時在那裏發生過的故事。

簡單的生活,淳樸的民風。

“那裏還有人住?”忽然就看見一處破爛的房屋庭前還放着盛水用的大水缸,還有一兩個小木板凳,看起來像是還有人居住的樣子。

“是啊。”靳成語氣沉沉,透着微微的嘆息。跨過斷牆,徑直走到敞開的被風雨和歲月侵蝕得不成樣子了的門口。

小溪跟在他的身後,走進那間破敗不堪的屋子,眼前的景象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範圍。

黑暗的內屋幾乎看不到光線,只有屋頂漏下來的幾縷陽光讓人隐約看到屋內破爛陳舊布滿黑塵的一切。一個猶如風中殘燭的老人佝偻在角落裏,長竹煙筒裏的旱煙忽亮忽暗。

看到他們進來,老人顫巍的聲音含糊不清地跟他們打招呼:“阿成,你來了。”

“嗯,阿爺,您吃過飯了嗎?”

“吃了吃了。”

“阿成啊,你帶媳婦回來啦?”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小溪,溝壑一般的深刻皺紋擠到了一起,镌刻成了慈藹的模樣。

雖然聽不太清楚老人說什麽,但是“媳婦”兩個字她還是聽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由得臉又是一紅,心裏卻不自主地對老人多了一份親近感。

“阿爺,您現在身體還好嗎?”靳成拿過兩個小木矮凳子,一個給小溪坐下,自己坐在老人旁邊。

“嗯,蠻好的,蠻好的。”

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靳成聊着天,小溪偶爾也插上一兩句。

靳成告訴小溪,阿爺已經九十多歲了,說話不是很利索,但是思路卻是很清晰的。

幫老人把水缸的水提滿,又給老人弄了些柴火他們才回去。

“阿成,阿爺這麽老,為什麽沒有人照顧他啊?”回去的路上,小溪還是忍不住對老人的好奇。

靳成目光悠遠。

“村裏會有專門的人來給阿爺做飯,照顧他的起居飲食,但他的親戚都不願意和他住在一起,阿爺可能也喜歡自己一個人住吧。”

“他的兒女們也不管他嗎?”

靳成頓住了腳步,在路邊一棵大榕樹隆起在地面上的根須形成的木墩上坐下來。

“阿爺年輕的時候出去打仗了,好像是抗日戰争的時候,去了很久很久,村裏的人幾乎都認為他不會回來,在戰場上犧牲了。他當時的妻子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她帶着他六歲多的兒子離開了村裏。後來阿爺就回來了,是負傷回來的。”

“阿爺把年輕和健康都交付給了戰争,晚年卻只能這樣孤苦無依,在寂寥無盡的歲月裏慢慢等待生命的消逝。可悲吧。”靳成很平靜地敘說着,也許是見過太多可悲之事,早已波瀾不興。

小溪沉默地聽着。電視上也經常報道,老兵為國家打仗,負傷歸來,生活不能自理,晚年孤苦無依。很多事,當時覺得無關己乎,當這些事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明白這種隐痛,真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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