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溪和靳成從外面晃悠回來才四點,可是靳媽媽都已經在準備晚飯了。

農村人過節晚飯很隆重,殺雞宰魚的,還要祭拜祖先供奉神靈。那種城裏已經滅絕了的祭祀活動,小溪覺得很新鮮。村人們恭恭敬敬地祭拜,祈求得到祖先的庇佑,卻仍然要在烈日暴曬下幹粗重農活,依然過不上富裕安樂的生活。

也許,那不過是想求得一點點心理上的慰藉。

也許,那僅僅是一種祖上流傳下來的習俗,與迷信無關。

吃過晚飯不過才六點多鐘,夕陽西下。靳成說要帶小溪去一個地方。

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

這是一片不是很大的草場,在離靳成家稍遠後面的大山腳下,是連着山體的一個小斜坡。

靳成和小溪坐在坡頂,目光可以穿過不遠處一大片的竹林,看到竹林那邊剛剛抽綠的稻田,縱橫交錯的阡陌田埂,泛白的田水,青綠的禾苗。

“你知道嗎,我們小時候最喜歡來這裏玩了,很多很多小孩子,在這裏放風筝,打打鬧鬧的,打架哭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靳成臉上泛着柔和的光,想來童年的美好時光帶給了他很多的歡樂。

小溪撲哧一聲笑了。“那你是被打的那個還是挨打的那個?”

靳成愠怒,聲音故意低冷:“任小溪!我是把人家打哭的那個!”

小溪嘿嘿地笑。“那你小時候是不是這一片的孩子王?”

“怎麽,你不相信,不服氣啊?”

小溪撇撇嘴。她哪有不服氣啊,她只是不知道,這樣沉穩的阿成,小時候也是這樣調皮淘氣。

好想參與他的童年。

靳成不知怎麽的,有了傾訴的欲望。“小時候,我跟湘湘也是無憂無慮的孩子,直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阿爸去世。”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痛。

所以他從小學六年級就開始成了家裏的主心骨,所以他從小學六年級就開始擔起了家裏的重擔,所以他從小學六年級就開始如山一般守護着他的阿媽他的湘湘!

小學六年級啊,那還是一個什麽樣的年紀?他的手掌還很稚嫩,他的肩膀還很幼小,他還本應該無憂無慮,他本還應該在父母親的懷裏撒嬌,任性!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他,頑強地撐起了這個不公的命運。

小溪側頭看着他望着遠處的目光,輕抿着的唇角,伸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臂膀。

在他家那麽久,她沒見過他父親,也沒聽他們提過。她有感覺到的,只是她從來不會問出口。

“我阿爸以前是在石場裏工作的,幫人家把從山上挖出來的大石頭敲碎。有一次,山體崩塌了,阿爸就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埋在了裏面……”

“阿爸走了之後,本來就不寬裕的家更是一貧如洗。阿媽為了供我們兄妹倆讀書,日夜操勞,也只有在這樣的節裏才能閑得一時半刻。”

“小溪,我阿媽才四十多歲啊,可是卻蒼老得像六七十歲的人。”靳成的聲音是壓抑不住的哽咽,可習慣了強忍,淚水再也不會輕易流下。

她第一次見他阿媽的時候,在院子裏,兩鬓斑白,滿臉蒼容,當時她的心是那樣的疼,疼到要窒息。

“靳成,你阿媽她很慈祥,很偉大。”

靳成深深久久地望着她,從喉嚨深處輕輕的滑出一聲“嗯”,卻像小孩那樣鄭重地點了點頭。

良久良久,他才平複內心湧動的情緒。壓在心裏太多年的話,終于有一日可以向人傾訴。

靳成說:“小溪,我們小時候還在這裏做過另一件很瘋狂的事。”

“是什麽?”

“就是從這裏滾下去。”靳成擡手指着前面的斜坡說。

小溪瞪大了眼睛看他。這麽陡的坡,滾下去不殘也骨折吧!

“不可思議是不是?農村裏的野孩子啊,都不知道做了多少讓你們這些城裏的小孩覺得不可思議的事呢。”

小溪其實很不喜歡他總是說你們這些城裏的小孩啊什麽的。

她霍地站起來。“我也要試試!”

其實她想說,我也想滾,可是想想又好像不太對。

說着就在草地上一躺,一發力,真的就滾下去了。

天,她在幹什麽!靳成緊張地喊了一聲小溪,想都沒想就撲了上去抱住她,兩個人就像一條原木,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

哎呀,這場面真是太瓊瑤了,我忍不住要拍手旁觀了。

更瓊瑤的是,在稍微平坦的地方,咕嚕咕嚕滾得無比歡暢的他們停了下來。靳成就那樣壓在小溪身上,她軟綿綿的身體和嬌豔欲滴的唇,終于讓向來冷靜如斯的他,氣息紊亂,滿臉通紅。

小溪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靳成的臉龐,剛毅如山棱,他粗重的鼻息呼在她的鼻尖,讓她有那麽一瞬間不知所措。

本來按瓊瑤的劇情發展,小溪還應該流點血啊什麽的,讓靳成心疼不已的。可是她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舒服極了,一根寒毛都沒掉,倒是黑發上沾了不少枯草。

感覺到遠處有人說笑的聲音,靳成反應過來,趕緊放開小溪,坐在旁邊。

“以後不許這麽瞎胡鬧!這麽危險!”他用警告來掩飾他的紊亂。

“一點都不危險,這草坪都軟軟的,好舒服的……”其實她還想說,她還想再滾一次的,可是想到剛剛暧昧的畫面,生生止住了。

靳成幫她把頭上的枯草撿掉。“你看你,十足像我們村裏的那些野孩子了。”

小溪咧開嘴對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靳成突然一本正經地說:“哎,任小溪,其他成績好長得又漂亮的女孩子都一副很清高的樣子,怎麽你就像個野孩子似的?”

小溪說:“我怎麽知道人家是怎麽想的,為什麽總是清高的樣子。”

靳成失笑。他問題的重點好像是,任小溪你怎麽變成了一個野孩子了?

天邊的晚霞通紅如血,今晚又将是一個滿天繁星的夜。

靳媽媽忙活了一整天,現在終于得閑下來,燒了熱水,在院子裏慢慢地洗她那頭染了些些白霜的稀疏長發。

村裏的婦人是不怎麽剪頭發的,幾年剪一次,也會認認真真地把剪下的頭發用布包好,放在盒子裏收好。

所以靳媽媽的頭發盡管稀疏,卻很長。她平時就打一個髻,用一根老舊的銀簪別着。

小溪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坐在院子裏擦幹頭發,于是走過去。

“阿姨,我幫您擦吧。”說着就從她手裏拿過幹毛巾,輕輕的擦拭着。

“阿姨,您的頭發好長。”

靳媽媽張嘴笑了笑,任由她笨拙地為自己擦着頭發。

小溪把毛巾披在靳媽媽的肩上,用老得發亮了的木梳給她理順了頭發。

一根根白發嵌在黑發中,刺人雙眼。小溪想起剛剛在草場靳成跟她說過的話,不由得心酸心澀。

一個寡守的女人,要有多堅韌的內心,才能把一雙幼小的兒女撫養,把一雙兒女送進重點大學重點高中,不改嫁,不逃離。

小溪蹲下身來,握住她布滿皺紋和老繭的雙手。

“阿姨,您知道嗎,阿成在學校可厲害了,每次考試都考第一呢。”小溪開始眉飛色舞地講靳成在學校的事,因為她想,靳媽媽聽到自己兒子這麽厲害肯定很高興,那麽她眼角的皺紋也許就會少一點點。

“學校裏的老師都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呢,都誇阿成優秀,簡直要把他當親生兒子了。”小溪誇張地描述着金融學院那些老頭兒對靳成的欣賞和疼惜。

“我想他今年一定會拿到國家獎學金的……阿姨,您知道嗎,國家獎學金有很多錢的,我都羨慕死了。”

靳媽媽慈愛地微笑看着小溪。她知道,她的阿成從小就優秀。

“所以啊,阿姨您以後就不要那麽操勞啦……阿成那麽優秀,他還能提前畢業呢。他以後會有一份很好很好的工作,會很孝順很孝順他的阿媽的,所以阿姨您不能累壞了身體的,以後還要享好長好長的清福呢。”

“小溪,阿成有你這麽好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靳媽媽抽出手來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發,眼裏溢滿的像是對一個女兒的寵愛。其實,她分不清楚朋友和女朋友的區別。

小溪低頭一笑。

那是。

小溪又撿靳成在學校裏發生的事一一說給靳媽媽聽,盡管那些事她都不确定真僞,都是她從別人的口中聽來的,但是這樣說來,也逗得靳媽媽呵呵直笑。

她說:“阿成在校運會上跑步的時候啊,跑得簡直比兔子還快呢……”

她說:“阿成在學校的辯論會上言辭犀利得都快把對手給弄哭了……”

她說:“阿成寫字很漂亮,特別是毛筆字寫得真是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妙手生花,鬼斧神工……”

……

她還說:“阿姨,您知道嗎,在學校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歡阿成的,都可以從這裏排到村口了……”

“也包括小溪嗎?”靳媽媽被小溪逗得心情開朗,居然難得地學會開玩笑了。

小溪低頭害羞地笑了笑。

她貌似是排在第一位的那個。

靳成在廚房裏燒洗澡水,因為小溪洗不得井裏的涼水。院子裏,小溪清脆的聲音和阿媽難得的笑聲清晰入耳,柔柔地牽動着他的心。她多像阿媽承歡膝下的小女兒。

他想要的女孩子不就是這樣子的嗎?單純,善良,不嬌氣,盡心竭力對阿媽好。他還在顧忌什麽!

也許吧,她太過美好,而他,擁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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