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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宴中畫之一試後來的情形究竟如何,清霧已經不得而知。因為霍雲霭與鄭天安對峙過後,便帶她離開了那個地方。甚至未曾再回頭看一眼依舊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帝師。

因着霍雲霭已然表明了身份,之前身穿常服隐匿在人群中的禁衛軍衆人便現了身形,護在他的身側。

一路行去,不時有聽聞了消息之人趕來向年輕的帝王行禮問安。

霍雲霭見諸人問安之時,常常往清霧看去,想來是将之前霍雲霭所說封官一事一并聽說了。

他不願女孩兒被人用這般探究的目光看着,就讓鄭天寧帶她先行離去。

回去的路上,清霧坐在車裏,鄭天寧騎在馬上,一路無話。

待到入了府內,清霧終是忍耐不住,出聲将鄭天寧喚住。待到對方回過身來望着她時,便微微垂了眼簾,嗫喏着說道:“先生,實在……對不住。”

鄭天寧看出她面上的愧色,暗暗嘆息了聲,笑問道:“為何道歉?你有哪裏對不住我?”

“這次比試。”清霧思量許久,最終只讷讷說道:“第一,沒能拿到。”

之前鄭天寧便與她說了,務必要拔得頭籌。為了先生的這句話,她前些日子潛心練習。雖然看上去好似她最辛苦,但她知曉,先生付出的辛勞,只比她多,不必她少。

可是今日之事……

即便有王老先生、鄭天寧和霍雲霭先後為她出聲辯駁,但,在宣布了她任職侍書女官一事之後,那個甚麽比試的第一便顯得沒甚要緊的了。霍雲霭便直接将她帶離了那個地方。

于是,她的名次,應當還是之前定下來的第二名。

将此事說出後,她=清霧正考慮着接下來的話語,突然,頭頂上傳來輕柔觸感。

清霧愕然擡眼,正巧看到鄭天寧眸中的笑意。

“你既是盡了力,又比旁人畫的都好,何必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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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霧搖搖頭,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發緊,輕聲道:“質疑之人甚多。想必,還是不夠好。”

“你多慮了。”鄭天寧嘆道:“我和他雖然偏心于你,但這次當衆為你辯駁,是因為你的畫作真正出衆。若其中有太多不足,此刻為師便不會安慰你,而是要與你細數失誤之處了。旁的暫且不說。王老先生的評判,總不會出錯罷?”

“可是鄭大人他……”

“鄭天安?”

一提到這個名字,女孩兒臉上瞬間愧疚更甚。

鄭天寧此時此刻方才明白,她最憂心的其實不是沒能得到第一。

她最介意、最愧疚的,是因為她的緣故,他和他的兄長起了沖突。

鄭天寧心下一暖,唇角那不甚在意的笑容就收斂了許多。

他認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放心。我與他的關系僵持已久,絕非一朝一夕的緣故。這次的事情,不過是點燃了個小火星罷了,無甚大礙。不要放在心上。我教導你,一來,是因了陛吓的囑托,二來,我也很想教好自己唯一的徒兒。你,可明白?”

聽聞他這番話、看他這般誠懇地說着,清霧心裏頭方才安定了些。

她一直知道,霍雲霭和鄭天寧,甚至是秦疏影,對她都十分“偏心”。若是她和旁人有了沖突,這幾個人定然是不分青紅皂白先護了她再說。

鄭天寧許久未曾歸家,她知道。而且,她還知道,以往那麽喜歡游歷四方的一個人,如今為了教導她,甚至放棄了這個喜好,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護着她和她的家人。

所以,聽到鄭天安對他的譏諷、周圍人對他的議論時,她的心裏才會那般糾結。又是感激,又是難過。

看着女孩兒慢慢放松下來,鄭天寧的面上便又挂起了平日裏那懶洋洋的笑容。

他正待與她再說幾句,誰曾想旁邊響起了一聲驚呼。緊接着,便是噔噔噔的跑步聲。

這家裏,會十幾年如一日都這般行事的,只有一個。

鄭天寧重重地嘆了口氣,朝清霧無奈地攤了攤手。

清霧會意,忍不住朝他微微笑了。先是喚了句“三哥”,這才回過頭去看。

果不其然,來人正是柳岸風。

少年一陣風地跑了過來,不待清霧開口,便一連串地急急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奪得第幾?母親一早就讓人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正等着向你慶祝呢。跟你說,若是贏了,咱們自然要好好慶祝。若是沒能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哥哥們在,你畫畫好不好又有甚麽打緊?放心就是。萬事有我們給你擔着。好吧,趕緊告訴我,到底結果如何?”

他一連串地問着,直到最後一個字結束,方才停了口。

清霧啞然失笑,“你說得這樣快,我可是聽不清。”

“別說你聽不清了,就連我們,也是一頭霧水。”

伴着溫和的說話聲,二哥柳岸汀走上前來,轉到鄭天寧和清霧的跟前,笑道:“他已經上蹿下跳了一上午了,不停在和我們念叨,小霧今日不知會得了甚麽樣的結果。先前還嚷嚷着要親自趕車去行宮那邊接你,誰料還沒打算好,你便已經回來了。”

“可不是。”何氏在長子柳岸芷的陪伴下,也行了過來,“原本我們還能冷靜一些,只是他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搞得我們也心裏慌得很。這不,剛有人來禀說你們坐着過了路口轉角他就拉着我們一同過來迎你了。”

清霧沒料到母親和哥哥們居然親自過來迎她,欣喜之下,又有些赧然,“其實,我得了第二。”

“第二?”柳岸風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而後嗷地一聲叫,歡快地跳了起來,與何氏欣喜地說道:“母親,我們就說罷,小霧很是厲害。那麽多的人參加比試,她都能得了這樣好的名次。當年吳家姐姐參加的時候,不是才得了七八名的樣子?”

何氏笑道:“正是如此。”

她走上前來,握住清霧的手,好生說道:“須知京中有許多名門閨秀,皆是自小便研習琴棋書畫。囡囡年歲小,能夠奪得第二,已然十分了不起。”又朝鄭天寧欠了欠身,“多謝先生。”

鄭天寧忙側身避過這一禮,朝何氏颔首說道:“本就是我該做的。”頓了頓,又道:“小霧在書、畫上極有天分。論個第一,也是可能的。”

他話裏有話,暗示清霧的畫能夠奪得第一。但是因為當中牽扯過多,不能直接了當地點明。

何氏、柳岸芷和柳岸風沒有聽出其中端倪。柳岸汀卻眸光一閃,若有所思。

待到母親和兄弟妹妹一同往裏行去了,柳岸汀便特意落後了幾步,輕輕喚了鄭天寧,細問今日的情形。

鄭天寧知道,即便自己現在不提,日後也必然有在場之人将這次的比試說出來。便将當時的情形稍稍提了下。只是略去了霍雲霭和鄭天安的那一段,單單說了王老先生的态度。又将清霧畫上的情形還有祝姑娘畫上的情形描述了番。

王老先生的大名,柳岸汀又怎會沒聽過?雖只寥寥數語的評判,也足以看出,王老先生對清霧的畫作是當真極其推崇的。

思及此,柳岸汀的心裏着實歡喜。

名次那些都是虛的。只要知道妹妹的努力有了回報、連當今鴻儒都對她贊賞有加,他便開心。

一家人正歡笑着往裏行去,突然,門房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到了離主子們有幾丈遠的地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一個踉跄差點摔倒。趕緊扶住了旁邊的牆,這才穩住身子。

何氏不悅地看了過去。

柳岸芷擰眉呵斥道:“這般慌張作甚?平日裏怎麽教你們的!”

“夫人,少、少爺,外、外頭,來、來來來……人了!”

門房磕磕巴巴地說着。這連不成句的模樣,就連最不在乎細節的柳岸風都看不過去了。

他劍眉一豎正準備揚聲怒喝,便聽外頭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不多時,腳步聲臨近,七八個穿着內宦服侍的人在幾個婆子的引領下進到了院子裏。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四五十歲的年紀,身材矮瘦。

清霧一見到他們,頓時心裏咯噔一聲,轉過頭去,和鄭天寧面面相觑。

……侍書女官一事,她還沒來得及和家人提及。誰曾想,于公公就帶人來了。

怎地那麽快?

于公公擡眼環顧四周,目光落到清霧身上後,笑着開了口:“柳姑娘回來了?可是巧了。陛下遣了奴才來宣旨,一刻也等不得便往這邊來了。本想在府裏候上一時半刻的等等您,未曾想姑娘回得快,竟是已經到家了。”

清霧聽了,有些疑惑。

門房的人應當已經将她回來之事說與他們了,為何于公公還特意提了這樣一句?

聽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說霍雲霭等不及了,急急地就遣了于公公過來宣旨?

可是,以于公公的性子,不會在霍雲霭背後議論他啊……

清霧遲疑着望向他。就見于公公朝身後看了眼,又向她使了個眼色。

她順着看過去,便見一名身穿白色錦衣的少年正朝着這邊大跨着步子而來。身姿挺拔,氣勢威嚴。

清霧頓時心頭一跳。

她怎麽也沒料到,他居然會親自過來。急急地安撫了下家人,她趕緊迎了過去,輕聲問少年道:“你怎麽來了?”

“侍書一職,早已去除多年。我從古史上尋得,時人未曾聽聞。你家人初初知曉,必然憂心你入宮一事。我若是來此,可幫忙解惑,也免得他們擔憂。”

年輕的帝王十分坦蕩地将借口丢出後,心下放松,這才将真實的目的講了出來。

“……順便,也能過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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