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天蒙蒙亮的時候，屋子裏漸漸有了些陽光。

原來，昨晚實在太急切，竟然忘記拉窗簾。

顏謹早就醒了，小雨還是睡覺，她疲憊地靠在他懷中，他攔着她的肩膀，緊緊地抱着她，視線緩緩從她身上移到窗戶的方向，冬日的陽光很溫潤，外面霧蒙蒙的，依稀可以瞧見，樹枝和房屋頂端有雪白的東西，原來在這個美妙的夜裏，外面靜悄悄地下了初雪。

顏謹輕輕地将小雨放下，替她蓋好被子，獨自下了床，随意地套上墨藍色的真絲睡袍，光着腳走到窗邊，自上而下地俯視着這片富豪住宅區。

他想，今後的日子會很好很好的，以後每天早上醒來都可以看見她，可以和她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去旅行，不管到什麽地方，都不再是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樣真好。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心裏就特別柔軟，嘴角都情不自禁彎了起來，但他自己一點都沒發覺。

忽然，一雙纖細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腰，他怔了一下，身後柔軟身體的主人懶洋洋地說：“起這麽早，不累嗎？”

是小雨的聲音，帶着晨起時獨特的沙啞與嬌憨。

顏謹握住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拖長音調說：“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

小雨一愣，從後面咬了咬他的背，昨晚她已經完完全全見識到了這寬闊可靠的背，以及那肌理勻稱的胸膛，當然，還有腹肌結實性感的小腹，以及……

不能再想了，大清早的，這樣不好。

“我好着呢。”

小雨想把胳膊收回來，可顏謹就是不撒手，她無奈之下只好去踩他的腳後跟，可誰知他突然轉過身将她抱了起來，只随手套了件屬于他的襯衫的她就這麽被摟着，因為擔心跌倒，努力去挨着地面，只挨到他的腳背，于是就狠狠踩了上去，可人家半分反應都沒有。

“你還真是厲害。”她高傲地挑着眉，“不疼嗎？疼就叫出來。”

顏謹表情莫名地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這句話很耳熟。”

小雨瞬間臉紅，又使勁踩了幾下他的腳背，他寵溺地微笑，将她朝上摟着，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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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早晨。

不甜蜜的是，今天不是周末，他們需要上班。

卿卿我我了一番，顏謹終于放小雨去洗漱，而當小雨洗漱完出來，顏謹正在換衣服。

挺拔的身材，又長又直的雙腿，腰帶一絲不茍地系着，他正在穿襯衫。

顏謹擡頭，看着她，他皮膚白皙，像玉的質地，五官斯文極了，但眉眼間卻又帶着一股誘人的桃花。

“好了？”

他纏綿地問着，随便系上一顆襯衫紐扣，快步向前親了一下她的臉，然後進洗手間洗漱。

小雨摸了摸臉，害羞的同時又故作鎮定道：“哼，不刷牙還亂親人！”

即便這樣抱怨着，但心裏依舊十分快樂。

只是，這份快樂在兩人到達電視臺裏，慢慢淡了。

倒不是發生了什麽，遇見了什麽，只是他們自己也無法知道今天要發什麽，而又因為太擔心得到不好的結果，所以心裏不踏實。

人們往往在等待一件事的結果時，總會焦躁不安，心煩意亂，他們也不意外。

只不過，将來不管變成什麽樣，他們都會在一起，這是不會改變的。

似乎有了這個前提，未來要發生什麽事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唐小雨舒了口氣，笑着說：“顏主播，上次顏阿姨說，我們過了年就結婚，你還記得嗎？”

顏謹側眼看她：“當然記得。”

小雨點頭說：“你一定要記好了，從現在開始準備娶我回家，我是頭一回，沒什麽經驗，還得請你多多指教。”

顏謹勾着嘴角說：“結婚這種事，我也是頭一次，我們互相指教。”

小雨忍不住開懷大笑，捂着肚子，好像真的很高興。

顏謹看着她，溫柔地說：“小雨，別擔心，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總是在你身邊的。”

只要她不嫌棄，他永遠不會離開。

這個承諾無需言說，他們對視的眼神告訴彼此，他們都懂。

離開停車場，兩人去上班，去各自所在的部門，原本嚴陣以待，但發現一切都如往常一樣。

顏謹依舊很忙，因為年底市裏會議很多，所以臺本厚厚一沓。

小雨那邊因為做新聞成績很好，也開始跟着李主任做一些更大的新聞，跑市政府之類。

今後幾天，好像所有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大家都過得和之前沒什麽不同，平靜得讓人熱淚盈眶。

這一天終于來了。

十年了，等了足足十年，這個不需要擔心哪天東窗事發，不用再背負罵名的日子終于來臨了。

這對于顏謹有着非凡的意義，當他看見電視臺門口的中年男人時，這意義更重了。

郁教授拄着拐杖站在那，他看上去非常蒼老，和顏贏像是兩個年紀的人。

顏謹掃了一眼，本想無視，但郁教授朝他走了過來。

他停下腳步，因為他步履蹒跚，若跌倒就不好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父親，不管曾被如何的背叛和抛棄，仍然無法做到絕對絕情。

郁教授在顏謹面前停下了腳步，他們對視片刻，郁教授鞠了一個躬，九十度，持續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直起身，還因為彎腰時間太長而險些摔倒。

顏謹沒有去扶他，他也沒有真的摔倒。

站直之後，郁教授看着自己的兒子，他已經三十一歲了，看上去意氣風發，就如他十年前編制的那個美好藍圖一樣，他發展得不負他所望，可這一切都不歸功于他。

想到自己在兒子最困難時的所作所為，郁教授自責無比，但也無法挽回，更不奢望可以脫罪，他只得又鞠了一躬，再站直身子，輕輕說道：“對不起。”

顏謹皺起眉，目光尖銳地看着他，郁教授沒多說其他，道了一句“再見”便轉身離去。

接他的人在路邊，他上車離去，顏謹可以注意到，他一直在車窗裏看着他。

十年，不，确切地說是近十一年，他們一直都沒見過面。

如今，他們終于再次見面了，但總共對話不過三個字。

諷刺，卻又幹脆。

謝謝你，給我們的關系做了終結。

顏謹擡腳離開，面不改色。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和小雨的婚禮，購置新房，認識雙方的親戚朋友，還有許多許多……

似乎和她在一起後，他的未來再也不是形單影只，幾個字就可以描述。他的繁忙再也不只是因為公事，他的人生，終于走向了正規。

唐爸唐媽隐約知道閨女和顏謹發生了什麽，好像除了催促他們盡快結婚，也沒什麽好辦法了。

小雨其實才剛大學畢業不久，滿打滿算二十三歲，這麽早就結婚好像有點急了，但如果是嫁給自己的男神，那就一點都不早了。

民政局門口，顏謹和小雨手牽手站着，分別拿着他們的證件。

小雨側頭問：“進去可就不能反悔了，顏謹，你想清楚，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顏謹皺着眉說：“已經簽字收貨了，好像要退貨沒那麽容易了。”

小雨揮起拳頭：“你說什麽？”

顏謹溫柔地笑了，握緊她的手：“我是說，你想要退掉我是不可能的，不管這件貨物你滿不滿意，今後的日子，還是請多多包含了。”

小雨怔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這段日子她真是切身體會到了會說情話的男人有多可怕，她簡直每分每秒都生活在偶像劇和言情小說裏，他給了她無與倫比的少女心，她能給他什麽呢？

“那，如果你表現好，這輩子我就盡量不退貨。”

小雨咳了一聲，說完就往裏面走，顏謹拉着她，兩人步入民政局，領取結婚證。

在外人看來，他們似乎認識的時間還太短，不太适合結婚。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她為了這一天準備了五年多，他為了這一天等了十年多，他們各自經歷了沒有對方的那艱難的幾年，如今終于團聚，為何還要浪費時間呢？

他們理應走到一起。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着自己那個闊別多年的另一半，他是你的軟肋，也是你的铠甲，遇見得早是幸運，遇見得晚是上天希望你們的愛情多加磨難，今後才會更加珍惜。

但不管是早還是晚，你總會遇見那麽一個人，大千世界裏，萬物都在變，唯獨他不變。

他會永遠守在你身邊，在你或窘迫、或貧窮、或成功、或富有、或開心、或難過的時候，總有那麽一個人陪伴在你身後，為你遮風擋雨。

願你們，都是彼此那個時光盜不走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