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阻殺
旭日東升的時候,兩人抵達竹山小鎮。奔波一夜,年輕人錦衣上盡是塵土,臉色卻還精神。他慢速穿過鎮子時,發現身前的人安靜異常,且鼻息粗重。他一探額,一片滾燙,便忙尋客棧落腳。抱臨安公主下馬時,他才發現她的傷口又在流血。這姑娘臉色慘白,觸目驚心。
李婷妤醒轉過來,頭痛欲裂。她一眼看到窗前的背影,生不如死的氣憤湧上心頭,想起身拿劍。那人轉身走過來,伸手便要摸她的頭,她一掌拍開。
“力氣這麽大是已經恢複了。我們啓程。”
李婷妤死死地瞪着人,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反感至極。
“我不回去,要殺你就殺吧!”李婷妤心氣高,把自己給堵結實了。
她不是寧死不回。她只是寧死不跟他回。
他聽到她這句話,直起身體,淡漠地望着她依舊蒼白的臉,收在後面的手指卻起落了幾回。僵持了一會兒,他說:“我去找輛馬車,你休息休息,一個時辰後我們就出發。”
“放你娘的狗屁!我、不、回、去!”她大嚷過去,下一瞬,就被他扣住了脖頸。年輕人眼中的陰冷讓臨安公主打了個冷顫。
“誰允許你這樣放肆的?我告訴你,我們一刻也不能耽擱,否則都得死!”
臨安公主十七年來第一次讓吓得魂魄丢失。
他推開她,衣袖甩在她臉上,微痛。
他說:“大衡有你這樣的公主簡直是禍端,你難道只為自己活嗎?”然後就離開了。
李婷妤愣了許久,猛然心中一顫,跪起抽了床側的寶劍,揮起即斬,床沿裂開。她大叫一聲:“狗娘養的!”氣得牙齒格格響。
此時床體坍塌,李婷妤整個人摔到了地上,吓得嚎啕大哭。
年那公子将李婷妤硬塞入馬車裏,她不肯屈從,他便封了她的穴。李婷妤口無遮攔地大罵,差點吃了耳刮。
年輕人驅車出了小鎮,踏入一片十裏荒地。過了這片荒地,即到陽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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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婷妤罵累了,也不委屈了,要求解開穴道。
“我快死了!”
這時候年輕人感到了異樣。方才讓李婷妤牽制住,一時分神,現在發現已晚。
還是遲了一步。
他們竟毫無動靜地,越過了自己嗎?
他驅馬走了一陣,給叫嚷的人解了穴。
李婷妤竄出車廂,對上一排烏壓壓的人馬。
有百來號,整齊肅穆地立在草野間,連馬兒都不肆動一下。李婷妤見過大氣的軍隊,可是有些被這區區百來人驚到了。
這種氣勢有如千軍萬馬。
她偷望站在車下的人,想看出一點“前面的人馬是自己人”的跡象。可是他眼中的殘嗜之氣表明她在妄想。
前列中一個眉眼豪烈的人驅馬向前幾步,翻身下來,執鞭朝前一揖,聲氣洪亮:“居劍莊主大駕。我等已候多時。”
這位一身風塵的年輕人,手無寸鐵,孤身站在一輛粗鄙的馬車前,輕輕将手向前擡了擡,便有了翻雲覆雨的氣勢。
“在下慚愧。不知諸位有何貴幹。”
“齊山門之事,我等來讨個說法。景莊主向來仁厚低調,不知此次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又是齊山門那群烏合之衆!怎麽,你們是一夥的嗎?娘的,還不嫌夠?本少爺今天要看看你們還能搞出什麽名堂來!別以為人多我們就怕你們!”她頓了頓,擠出一句話,“景瑢,抄家夥上!”
她粗犷的嗓音響過這片荒原後,全場肅靜。對方都奇異地看着這個粉面少年。
“齊山門一事,”景瑢溫軟道,“是我們理虧,但只是小小訓誡了一番,談何心狠手辣。另外,在下不知齊山門已入望翎閣。還望楚堂主不要生疑,使得貴派與在下徒生嫌隙。”
那領頭人臉上一晃,雙眼驟然暗淡下來。身後的人馬也有些動蕩。大概沒料到自己身份竟被識破。
“你們是望翎閣的?齊山門怎麽會是你們部下?笑死人了!”李婷妤捧腹大笑。
對面躍出兩個人,一刀一劍朝她挫來。
李婷妤跌坐到車架上,千鈞一發之際,景瑢執劍在手,截下攻擊。下一瞬,已将兩人折于劍下。
“周閣主霸稱天下,卻這樣卑戚行事嗎?”
楚禹踏前一步,傲視這邊:“楚某得罪了。景莊主受人敬仰,今日死于門下堂手中,也不枉屈。”說完即揮刀攻來。他自知憑一己之力根本拿不下景瑢,便授意手下見機行事。
這位居劍山莊莊主二十歲接任父位,現年二十三歲。天下人對他的了解僅限于四年前白鷺峰他與鴻孤老人的一場交手。他敗了。四年之後,鴻孤老人死在周溢青手裏。
楚禹則能不心生輕狂呢?
又另上了四人。可是五人對一,楚禹真真正正領略到何為“劍如虹絲,氣淩厲,貫生死”。居劍山莊莊主僅用七招将五人制下。
楚禹從未如此一敗塗地,生生吞下恥辱。周溢青要他帶上百人,讓他覺得閣主膽小。現下看來,要殺景瑢,是一定要的!
一隊人馬翻壓過來之際,景瑢将馬鞭交到李婷妤手上。
“往陽京跑,不要停!不要哭了,抽它!”他翻掌将馬車送出,執劍迎上敵人。
李婷妤不敢不聽他的話,抽馬直跑。漸行漸遠中,她最後一眼看到景瑢從包圍中躍出,一身血污。他的劍直轉而下,削去了兩人頭顱。
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早在景瑢與李婷妤逗留在竹山小鎮之時,他已飛書陽京,恐生變節。錦騎隊守在陽京城,沒有莊主命令皆不妄動。
李婷妤一身落魄地駕着馬車沖進陽京城時,抓着守門的将士叫嚷:“快、快讓秦将軍帶大隊軍馬殺去郊野……救……救景瑢……”
将士不識得李婷妤,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聽到最後的名字後,忙飛奔去報告了城樓上的秦牧。
陳霍名接到通知,率了一半的錦騎隊趕出城去。沒人知道前方如何兇險,若如莊主之前所料,那勢必水深火熱。
實際情況比陳霍名想象的還要差。他們趕到時,居劍山莊莊主一身白衣已成血色,玉冠脫落,頭發淩亂,扶劍而立。劍身已入泥地三四寸,血污之中晃着青光。
與景瑢對峙的還有二十多人,也有了頹敗之氣,刀劍都不穩了。他們地上躺着許多屍體,浸着濃郁的血腥。
錦騎隊出現的那一刻,景瑢眼中的戾氣瞬間熄滅,整個人再無半點威懾,那柄劍又如泥地幾分。它的主人抽去了最後一絲力氣,對下屬道:“留活口。”然後倒在泥地裏。
他身上十多處刀劍傷,肋下最嚴重。楚禹用劍貫穿景瑢肋下,那裏是一片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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