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矛盾的心1

低沉愠怒的吼聲在耳邊激蕩，如同石子擊破湖面寧靜，乞丐姑娘又再一次石化僵硬，清澈的眸子掩飾不住震驚與錯愕。

這驚慌失措又震撼不已的表情，跟她第一眼瞧見他時，一模一樣。

一道後知後覺的靈光閃現在齊逸的腦海中，原來，并非是她不記得他，正如他能一眼将她認出一樣，她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他來，她只是在假裝不認識他……

而且，還強撐得那麽逼真，他險些就要上當了。

她一直在拒絕與他相認。

這比當真忘了他還要殘忍。

一股怒濤在心中萦繞盤旋，随着不斷的旋轉繞動而越發猛烈，如同龍卷風般席卷他整顆心房，他煞費苦心地尋找，原是沒有等待的絕望。

齊逸的眸光因愠怒而發寒，手掌更用力，似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震驚過後的姑娘又如同剛才一樣，瞬間抹去了所有的情緒，恢複一臉的淡漠清冷，“我不記得什麽約定，而且，我一直生長在北方，從沒到過……啊！”

齊逸突然一用力，将纖瘦的姑娘粗暴地拉到胸前，或許是他的目光過于凜厲，那張髒兮兮的小臉露出了驚恐，仍是不敢與他對視，因為她一直都在心虛。

“為什麽？”他的語氣既沉又重，憤怒中又帶着委屈不滿。

“放……放開我……”乞丐姑娘驚慌地掙紮，全然沒有理會他的問題。

“回答我。”這次的口吻又重了些，禁锢的力道也更重，有不容抗拒的威嚴。

驚慌的姑娘被這麽一吼，吓着了，顫聲問：“回，回答什麽……？”

“為什麽要假裝不認識我？”

低吼聲讓周圍的人群都驚愕住，恐慌地看向殺氣騰騰的男子，看着他将一個邋遢的乞丐攬在胸前，驚駭又好奇，但卻不敢駐足停留靜觀其變，男子如炬的目光灼傷他們的眼球，行人巴不得趕緊逃離這危險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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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繹不絕的人群在他們身邊經過，怪異的目光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沒有一個人不對街角的一幕既驚詫又好奇。

齊逸卻似乎感受不到來自路人的異樣目光，仍舊我行我素地用銳利的眼眸嚴刑逼供。

備受煎熬的乞丐姑娘，心如小鹿亂撞，“咚咚”跳個不停，她不知該如何回應，行人別扭的目光她可以強裝漠視，但那灼熱凜厲的怒目，她如何都擺脫不了，套在身體的束縛愈加牢固，她已經快要強撐不下去了。

低垂的目光落在一身的破爛衣衫之上，為何他偏偏看到了如此落魄醜陋的自己，她曾精心打扮，只為給他一個美好的印象，可他卻連見面的機會都扼殺了，如今流浪街頭，模樣肮髒邋遢，醜不忍睹，她又哪來的底氣與他相認呢？

在他心底，她不過是一個惹人同情的流浪乞丐，他的關心只出于憐憫，而她最不想得到的，就是他宅心仁厚的熱心腸。

周圍的一切如此的喧鬧非凡，禁锢在小圈裏的兩人卻被凝滞的氣氛悶得氣喘籲籲。

低頭垂眸的姑娘身子開始瑟瑟發抖，指尖傳來的震動讓齊逸愕然，那怒火沖天的濤浪如同瞬間被一個黑洞吸附上，狂躁的不安他逐漸恢複常态，此刻他才意識到，原來他并非那樣的氣定神閑，他也有掌控不了情緒的時候。

而眼前的姑娘，正是他失控的不定因素。

齊逸的雙臂緩緩松開，或許，他将她逼迫得太緊，連喘息的空間都不留給她。

随着身體的禁锢逐漸消散，乞丐姑娘的心卻是越發的慌亂，一開始要瘋狂逃竄的想法漸漸萎靡，害怕兩人來之不易的相遇就此分道揚镳。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那株玫瑰已死，同時埋怨一番他當初一走了之的狠心。

可是，她此刻的身份是那麽的不真實，而她真實的身份卻有可能令讓他望而卻步，沒有此刻的落魄寒酸惹人憐，他估計連同情憐憫都不會給她。

一想到這，她便寧願不曾觸碰那哪怕是出于同情的溫柔，沒有希冀，失望或許也會輕柔些。

乞丐姑娘戰戰兢兢地擡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帶着生怯，那既抗拒又熱切期盼的眼神讓齊逸的心越發沉緊，楚楚可憐的模樣煞是惹人憐，這一刻，他猛地意識到，她逃避的理由。

那一身褴褛的衣衫就是兩人最大的障礙，身份的懸殊讓她對他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半步，但很顯然，他只猜對了一半。

齊逸的心揪了一下，他可以不顧她的身份地位，但卻不能不顧她的自尊，禁锢住纖瘦軀體的手臂緩緩下墜，他們之間仍有一道跨不過的隐形障礙，雖近在咫尺，卻遙似遠方。

感受到身後的力量逐漸消退，失落與不安席卷而來，姑娘的心更加慌亂。

就在姑娘以為男子是要甩袖離去之際，低沉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可以跟我到一個地方嗎？”

雖然齊逸是在詢問，但全然沒有征求姑娘的意思，輕拉着她的手就往人群稀少的方向走去。

姑娘因心底的雜緒而暈頭轉向，迷迷糊糊就跟着他走了。

來到一處靜僻的樹叢下，高壯的樹幹之上，繁茂的枝葉随風刷刷作響，不遠處有個清宓的湖泊，清冷的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一番極靜之美。

在樹底下尋了個舒适的位置，二人并肩而坐，若即若離地輕觸，別有一番暧-昧之感。

讓齊逸略感意外的是，乞丐姑娘身上并沒有流浪者的氣味，甚至還能隐隐嗅出一道清香來，空氣中一直彌漫着寂靜因子，但氣氛并沒有因沉寂而變得尴尬，反倒是讓兩人心生惬意。

這樣靜默而坐就已經很好了。

夜裏起風了，清涼的風将白天的熱氣吹散，她的一縷發絲順着風輕撩他的脖頸，他有些不淡定了。

忽然，齊逸站起身，打破寂靜的枷鎖，衣擺微微飄搖，随風輕飛，乞丐姑娘有些驚愕，昂着臉看他，月光下，他的側臉好看極了。

“等我一會，很快回來。”話畢，他一個轉身，闊步而去。

“你要去哪？”她緊張慌神地轉身追問。

“給你帶點食物。”

姑娘微微一愣，難道她看起來很饑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