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豬啊雞啊

意識到這一點,吳小桐又聯想到福順酒肆那個設計巧妙,隐藏的非常完美的地窖。同樣是胡家産業的福順酒肆就有那樣的地窖,胡家祖宅存在的這個大宅子,不應該沒有一個隐秘處……哪怕,僅僅用作冰窖,福順酒肆都設計了冰窖,還存了冰,胡家大宅不應該不修冰窖,更不應該不儲存冰。

越想,吳小桐越敢确定,這口箱子定然有機關。

心裏做了初步判定,吳小桐就将背簍放下,重新打開了衣櫃。用手指摸索着,細細搜尋了好半晌,終于,在衣櫃右側裏邊的角上,讓她摸到了一個極小極不起眼的圓形突起。這個圓形凸起只有拇指蓋大小,極為巧妙隐秘,跟衣櫃同樣顏色不說,質地也一樣,衣櫃裏底下還鋪着一層氈布……若非她察覺到衣櫃內外高有差距,有了個初步判斷,只是打開衣櫃的話,怕是沒有人會想到這裏隐着一個極巧妙的機關,或者特意搜尋,也不一定能夠發現……

吳小桐的心髒砰砰地跳着,她穩定了一下情緒,終于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那個凸起用力按了下去!

按下去的同時,吳小桐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屏住了呼吸。

畢竟是不了解的機關,誰知道裏頭有沒有毒氣之類的埋伏啊!

喀喀喀,一陣機簧聲響過,整個衣櫃的底板全部縮到一旁,昏暗的光線下,衣櫃下邊露出一個黑沉沉的洞口來,一道石質階梯,沒在洞口下的黑暗中……

吳小桐屏住呼吸看了一眼,就又再次按動機關,将衣櫃複原,然後,長長地吸了口氣,背了竹簍,大步離開了這個小院子,離開了胡家大宅。

剛剛那個洞口雖然光線昏暗,但吳小桐明顯地感受到了一絲空氣流動。這說明,洞口下的地窖設置了排氣孔,能夠保持地窖裏的空氣流通。這樣的地窖,她在不能确定裏頭是否安全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貿然下去的。誰知道裏頭藏沒藏着人?別說多了,就是藏着一個人,她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小身板下去,也是給人家送菜的。

離開胡家大宅,吳小桐很快來到鎮子的街上。看着一片片燒毀的廢墟,還有一個個逃難空置下來的院落,吳小桐難免感慨。

那些離開鎮子逃難去的人們,不知可否順利?這也七八天了,按照每天三十裏算,也快到江邊兒了……不知道,好不好渡江……

由那些南下逃難的人,吳小桐又想到了自家的那位,那可是之前大齊朝的皇孫、景王世子,如今,景王渡江在金陵自立,雖還沒稱帝,卻也明擺着早晚的事兒了,不說嫡系血脈,就是景王所處的形勢,也決定了,他登基是早晚的事。景王登基,小亓可就是太子了……她不由歪歪起來,若是她将小亓送過江,送進金陵,送回景王身邊去,不知景王會怎樣報答……呃,人家不能叫報答,人家那應該叫獎賞……不知道景王會獎賞她些什麽呢?

高官厚祿?呃,算了,她雖然心存高遠,卻畢竟是女子之身,這裏可沒有女子入朝為官一說;富貴榮華?這個倒是可以有!最好賞她萬兩黃金,再賞她一大片良田……她就能夠實現小地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啦……咳咳,那啥,就是歪歪啦!

吳小桐失笑一回,很快将腦子裏浮現出的種種臆想畫面抛開,也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河裏,把魚簍子起了……家裏多了一大三小四口人,吃飯問題一下子又突顯出來。雖然,她存了些糧食,但那些糧食畢竟有限,這許多人吃飯,拴住和小臭兒兩個正值長身體的半大小子又能吃,那些糧食怕是也就能吃到過完年,明年呢?過了年春天,可還有個青黃不接的季節呢!

往河邊走的時候,經過一片稻田,看着地裏青幽幽的水稻,吳小桐伫立許久,決定回家跟爺爺商量一下再說。

這些水稻大都是胡家之前種下的,也有一些是佃戶耕種的,比如徐寡婦,就租種着胡家五畝水田……盡管鎮子上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大半都不在了,可仍舊有十來戶留下來。這十幾戶人家,大概分成兩個極端,一部分是老弱病殘幼,沒能力外出逃難的;另一部分則是身強力壯膽子大的,自以為能夠躲避任何兵匪侵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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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翻檢胡家大宅,或者其他廢墟,吳小桐沒有多想,但這田裏的許多水稻卻是個大事,事關糧食,就是事關生死,由不得她不謹慎。就他們一屋子老弱病殘的,她可不想給自己招惹任何麻煩。

起了魚,吳小桐先回到酒肆那邊,将魚直接交給徐寡婦,把找回來的衣裳被褥也交給她,然後就回了家。

新起的屋子已經裝好了門窗,也放了一張床一個櫃子。自從帶人處理了那些屍體之後,老蒼頭上了兩趟山,運回一些竹子來,這幾日就一直在家裏編制家什兒了,不僅是新屋子裏要用的家什兒,還有徐寡婦那邊兩間屋子裏要用的物事,六七天下來,也做了個七七八八,基本所需都有了。

吳小桐拿了帕子去溪水裏洗了把臉,然後湊到正在編簾子的老蒼頭跟前,低聲道:“爺爺,我在胡家發現了一個地窖!”

老蒼頭手指一停,随即又飛快地穿梭編織起來,臉色也波瀾不驚道:“你下去了?”

搖搖頭,吳小桐又道:“沒,我只打開來看了看……有風!”

老蒼頭唔了一聲,專心致志地編織着簾子,好半天,才道:“下半晌,你先過去……”說着,老蒼頭飛快地瞥了吳小桐一眼,吳小桐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起身往酒肆那邊,幫着徐寡婦做飯去了。

徐寡婦揉饅頭做餅的手藝都是極好的,但做菜的味道上就差了些。其他的青菜也還罷了,味道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做魚可就講究了,若不然,做出來的魚不鮮不嫩不說,還會腥的很柴得很……想起之前徐寡婦做的魚,吳小桐就滿臉苦澀,實在是……太太太難吃了!她做的魚不鮮不香也就罷了,腥也算本味兒,那苦是哪來的?

好吧,過後吳小桐再見識到徐寡婦洗魚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避着些魚肚子裏的膽囊,竟那樣任其破掉,膽汁橫流……噗,膽汁染過的魚肉,不苦才怪啊!

當然,徐寡婦做魚的手藝差,吳小桐也不好當面嫌棄。

她跟老蒼頭溝通過之後,就匆匆趕回了福順酒肆。

一進門,吳小桐就看見徐寡婦正準備洗魚,真真吓了一跳,連忙叫了一聲:“嬸子!……那啥,咱中午熬魚貼餅子哈,你和面做餅子的功夫好,這洗魚的活兒就交給我吧!”

小臭兒聞聲也從屋子裏走出來,一邊吸溜着鼻涕,一邊笑着溜縫兒:“是啊,娘,你貼的餅子最好吃了。我跟小桐洗魚吧!”

柳葉兒也在旁邊起哄:“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能洗!”

“你個小丫頭,你那不叫洗魚,那叫玩魚!”小臭兒輕輕地拍了妹妹一下,笑嗔一句,惹得柳葉兒嘟了嘴,依到徐寡婦身上尋求安慰去了。

被幾個孩子這麽一說,徐寡婦也不堅持,笑着起了身,拿了盆子和面準備貼餅子去了。

小臭兒還想往前湊呢,被吳小桐揮手扒拉開:“一邊兒去,就你那鼻涕吸溜吸溜的,我可不想喝鼻涕湯!”

小臭兒也不在意,笑嘻嘻地退後一步,蹲着看吳小桐動手洗魚。

既然說的是做熬魚貼餅子,就不用太大的魚,最大巴掌心大小,小的多是些小面條、小麥絲兒、小白條兒之類,不過兩三厘米,細細小小的,本身都潔淨的很,都不用開膛的。吳小桐手下麻利,很快就洗了三斤多小四斤魚,拿清水沖洗了一回,撒了一撮鹽末入味,然後指使着小臭生火熱鍋,她則打了一個雞蛋,挑了一點點面糊兒,把魚逐個裹了蛋液面糊,放進鍋裏煎至金黃,然後暫時出鍋。再爆鍋加湯,魚重新下鍋,大火燒開後,徐寡婦就拍了餅子,貼在鍋幫上,啪啪啪,巴掌大的橢圓形的餅子圍着鍋幫貼了一圈兒,然後蓋上鍋蓋,調整成小火慢慢炖上小半個時辰,餅子熟透了,鍋裏的魚湯也收濃,還沒揭開鍋蓋,魚湯的鮮香融合者面香已經在院子裏飄散四溢了。

魚下了鍋,也就沒吳小桐什麽事兒了。讓小臭兒燒着火,吳小桐跟徐寡婦洗了手,去屋子裏看整理出來的布匹。

這幾天,徐寡婦除了做飯打掃,就一直在屋子裏做針線了。先給自己娘倆和小臭兒拴住各做了一套被褥之後,徐寡婦就撇開別的,專心給吳小桐做起新屋子裏要用的被褥等物來。

這個年代,條件所限,人們洗衣服不容易,弄點兒皂角不容易,有些人就幹脆用草木灰水洗衣裳,去污能力可想而知。故而,不說褥子,就是被子也沒有被套一說,就那麽直接用,每年夏天拆洗一回。更有些主婦懶的人家被子是用爛了為止,不帶清洗的。

講究點兒的人家,會在被頭這一段再縫上一層襯布,就叫‘被頭兒’,為的就是這一頭容易髒,有了這層襯布拆洗比較容易。

但吳小桐卻不滿足這種糊弄自己個兒的東西,她就跟徐寡婦要求,被子挑着比較薄布料做,然後再做一個被套套住。那樣子,她就可以随時拆洗被套……不至于睡在油膩膩的被子裏頭。

徐寡婦沒做過‘被套’,只是聽吳小桐說也不太敢确定,這會兒,被子已經做完了,被罩就要裁剪,她就把吳小桐叫上,再确定一下,方才敢下手。

這個時候做一床被子可是大事,要用上十年幾十年的物事,徐寡婦哪裏敢不謹慎小心。

吳小桐雖然覺得徐寡婦太過小題大做,卻也樂意随時确定自己用的東西能合心意,跟着徐寡婦進屋,一起把布匹鋪開,連比劃帶說的又講解了一遍,徐寡婦點頭應承了,這才罷手。喜滋滋把已經做好的褥子和枕頭抱回去了。

徐寡婦給自己和倆小子屋裏做的褥子,只絮了薄薄的一層棉花,只在褥子底下墊了厚厚的一層幹草。吳小桐的褥子徐寡婦卻是用了心的,棉花厚了一倍有餘,軟乎乎的,吳小桐還要了床單,再上面,又鋪了老蒼頭特意編織的細竹篾席子,一鋪好了,吳小桐就躺上去打了幾個滾兒,然後自己撐不住笑了,還真是活回去,當自己是孩子了。

午飯的熬魚貼餅子自然得了一致的好評,特別是小臭兒和柳葉兒兄妹倆,吃的咋咋有聲。徐寡婦始終不肯一起上桌吃飯,每次都是單獨在一旁喂飽了柳葉兒,再一個人去竈下吃。這會兒看着兒女們吃的歡暢,既歡喜無限,又難免有些過意不去,讪讪地笑道:“這魚兒熬得好,刺都化了,饞丫頭吃的可得意了!”

吳小桐咧咧嘴,笑道:“愛吃就多吃些,咱們自己下着魚簍子,想吃魚太容易了,每天吃都行!”

一邊這麽說,吳小桐心裏道,魚刺軟化酥爛了是一個原因,就徐寡婦之前做魚的手藝,把魚刺炖沒了也沒啥吃頭兒。

徐寡婦是個實誠的,聽聞吳小桐這般說,自然感念,卻忍不住憂心道:“這魚是能捉來,可這做一回魚要用一兩多油吶,天天吃哪個能吃得起!”

吳小桐嘎巴嘎巴嘴,笑着搖搖頭:“再想法子就是。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

油鹽還是之前宋掌櫃幫着買的,如今鎮子上雜貨鋪子燒了,雜貨鋪子掌櫃的帶一家人逃難去了,相比起糧食來,家裏的油鹽無疑才是最緊迫需要補充的,若不然,不用兩個月,家裏就斷了油鹽了。

一直低頭吃飯的拴住突然開口道:“我們家後院裏還有頭豬……”

吳小桐擡起頭來,其他人的目光也聚到了拴住身上。

随即,吳小桐一拍手,叫道:“哎呀,我就覺得忘了個大事兒,虧得拴住提醒了。”

那日的危難臨頭,吳小桐完全被那慘烈的場景給驚住了,其後,去綢緞莊和胡家搜羅東西,也不過是因着要做被褥需要布匹和棉花……其實并非她主動思考後做出的決定。

這會兒,經拴住突然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來。

那日來襲之人似乎并不為財,或者根本看不上莊戶人家的破爛,除了燒殺外,并沒有劫掠財物,許多人家的房屋燒了,豬圈雞舍卻跟主屋隔得遠,并沒有波及。再者,山民喂養牲畜家禽多為散養,雞鴨放養在外頭,任由它們自己尋食,豬也是,就随意放在外頭,到了夜晚都會自己回家……

栓柱說他家豬圈裏……吳小桐問道:“你家豬在豬圈,你這幾天去喂過?”

拴住被衆人看的有些局促,微微漲紅着臉,搖搖頭道:“前幾天也忘了,前天我回家看見它才想起來,就去屋後拔了一捆青菜喂它!”

吳小桐咧着嘴笑開了,擡手拍了拍拴住的肩頭,給他跟小臭兒安排任務:“這是個大事兒,吃過飯,我們仨分頭行動,我去東頭,拴住就在這一塊,小臭兒去西頭,搜羅搜羅看看有沒有沒主的東西,豬、雞什麽都算,搜羅清楚了,咱們再想辦法!”

拴住和小臭兒一起點頭應承着,小臭兒眨巴着眼睛問道:“狗算不?我看見街上好多狗沒人管了。”

吳小桐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你們也看看吧,到時候我們再斟酌。”

狗這種動物最是忠心,好狗一生只認一個主人。就是普通的狗,也特別戀家和護主……而且,說實話,對狗狗這種動物,吳小桐雖不至于像現代一些愛狗人士那般極端,但她自己是絕對下不去手殺狗吃肉的。眼下,人吃飯都成問題了,養上一只狗還罷了,若是搜羅上幾只十幾只,她拿什麽養啊?

算了,這個問題先丢到一邊去,過了再慢慢想辦法好了。

經拴住提醒,讓吳小桐又找到了一個解決衆人食物的途徑,吳小桐已經很歡喜了,匆匆吃飽飯,撂下碗筷,就匆匆起身往東邊兒去了。

她跟老蒼頭約好了,分開出門,在胡家後院會合。這之前,她想先去東頭轉轉,搜羅搜羅沒主的雞鴨豬羊……這些東西搜羅回來,肉有了,油也有了,弄好了,遇上個喂奶的母羊,可能連羊奶都有……

越想越美,吳小桐腳步都格外輕快起來,腳下生風地往鎮子東頭走,一邊注意着角角落落,搜尋着可能存在的家禽家畜。別說,之前她總是盡量避免關注那些仍舊焦黑的廢墟,也避免想起那日屍體橫陳的慘象……今兒專注地搜羅一番才發現,還真是有不少家禽家畜,其中雞最多,一些草叢裏、草垛根兒都往往能看到它們的蹤影。家畜竟是以狗最多,還沒走到鎮子東頭,她就至少看到了五六只狗,一個個皮毛髒污、餓的夾着肚子,神情警惕地在廢墟周圍游蕩……豬不多,只看到了三只,還都只是小豬羔,看樣子也就三四個月的樣子,同樣毛色暗淡、粗糙蓬亂,顯然失了主人後,這些家畜的日子都不好過。

一直走到胡家大宅,吳小桐也沒看到一頭羊,回想一下,鎮子上之前養羊的本就很少,隐約裏好像只有鎮子西頭的一家養着幾只山羊,那一家只有老兩口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啞巴兒子,并沒有出門逃難……

看來,養羊吃肉喝羊奶的想頭沒法實現了。

吳小桐将小小的遺憾丢開手,沿着上午的路進了胡家大宅,一路往角落裏那個小院子走去。等她走進小院,卻見老蒼頭已經到了。

------題外話------

昨天晌午,某粟炖魚,拿起菜刀發現鈍了,然後就擺開架勢磨刀……話說,某粟磨刀是得過真傳的,很有一手。一把菜刀一塊磨刀石在手,很快就把菜刀磨的刀鋒如雪了……那啥,某粟就突然想起自己給親們的留言中,說了‘血光之災’,心裏道,可不是應在這菜刀上吧!又想,自己說的是大姨媽,應該跟菜刀無礙,于是,很潇灑地提刀片魚……

那刀驀地真是好啊,飛快飛快的,入肉如無物,然後,蹭到了某粟的手指上……然後,某粟驗證了一件事,刀殺人不見血!也不疼,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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