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收人

寂靜之中,這突然的一聲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吳小桐轉眼看過去,看見喊話的人她也認得,是臘月二十九收容的第一批中,一個叫林川的人。他帶着母親和妹妹暫時在雙溪鎮落腳,平日裏巡邏很是認真,只是有些沉默,不太愛與人交道;他的母親年紀不大,不到四十歲,妹妹則十六歲,母女倆都會紡紗,就去了棉紡組,每日紡棉紗,都能得到不少的糧食做報酬,一家三口都能掙口糧,沒有老弱拖累,算是流民中日子最好過的一家子。

此時,沉默少言的青年卻滿臉激動,扶着大門掩體牆壁往外探着身子,大聲喊着:“山子,山子,這裏,到這裏來……”

吳小桐等人也順着他的呼喊聲往工事下邊看去,就見大群的流民,至少有一二百人,男女老幼蜂擁着,裹挾着,滾滾而過……雙喜真的寨堡大門堅固非常,又有人手持木棍長槍在寨堡上站崗守衛,一看就是嚴加防備的樣子,不像是能放流民進去的……那些流民起先并沒打算停留,只是經過,如之前的流民一樣,一路往南方去。

可林川這麽一喊,一個少年突然從人群中分出來,不顧一切地,滿臉歡喜地往雙溪鎮寨堡跑過來。

他這麽一跑,仿佛給那許多的流民指明了方向,點燃了希望,許多人也轉向往雙溪鎮寨堡下跑過來……一兩個、三四個、十幾個、幾十個……越來越多的人改變了方向!

一路往南,他們并沒有目标,看不到希望;

這個大門完整堅固的寨堡,上邊守衛的人都衣着整齊厚實,看着就暖和,顯見生活都有着落,不會挨餓不會挨凍……

特別是,林川呼喚的是他的弟弟,卻被這些絕望的流民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主動解讀成了對他們的呼喚……跑過去,就有飯吃,就有衣穿,就有溫暖的房子住……

最初奔過來的少年大概就是林川的兄弟,名喚山子的。大概十二三歲年紀,個子還沒長開,比較瘦小,即便他全力奔跑,又早跑了幾步,卻仍舊比不過那些成年男人的速度,很快,就有人追上了山子,然後超過他,率先向着雙溪鎮的寨堡跑過來。

雙溪鎮自從修建起寨堡,寨堡上就備下了吊籃,就是為了特殊情況下,接人進來,或者放人出去,而不需要打開大門……

但是,看着潮水般湧上來的幾百流民,衆人卻傻了眼。

眼看着兄弟被人流超越、淹沒,然後,那個瘦小的身影被後邊沖過來的一個人撞了一下,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少年努力地用手臂撐着想要爬起來,卻有一只腳毫不留情地踏在了他的身上,再次将他踏在地上,一只腳……又一只腳……

剛剛看到突然出現的那許多流民,吳小桐等人還是驚訝的話,這會兒看着這潮湧一般的流民群,再看到被人群踩踏在地少年慘狀,衆人就是震驚、揪心、驚駭……

林川差點兒從寨堡上跳下去,被一個相熟的人拉住之後,轉回身,紅着眼睛盯着吳小桐,瘋狂地呼喊:“開開門,讓我兄弟進來啊!開開門啊……”

喊聲未落,林川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吳小桐面前。

吳小桐驚駭未落,又被林川驚到。她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身子抵在毛竹圍欄上站住。身後沒了退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後退。

吸了口氣,吳小桐沒有回答林川,而是大步越過他,來到寨堡外側的掩體,看了下邊瘋狂的人群一眼,回頭喊:“誰的嗓門大,替我喊話,喊的好,發米兩斤!”

衆人錯愕一瞬,很快就有人站出來:“我……”

“俺……”

“我來……”

為了顯示自己的打嗓門,這些回應的人都喊的特別大聲,聲如洪鐘!

吳小桐指了個喊聲最大的,“你們一起來。我說一句,你們就喊一句!朝下喊!”

那人點點頭,抿着嘴角盯着吳小桐,等着她說話。

“下邊的人聽好了!”

“下邊的人聽好啦!”

“想進來就別嚷啦,肅靜!”

“想進來就別嚷啦,肅靜!”

“看看身邊有沒有摔倒的,扶起來!”

“看看身邊有沒有摔倒的,扶起來!”

第一句,好幾個人的喊聲還不夠一致,但第三句上,喊聲就非常一致了,喊聲真正如鐘鳴雷震,讓寨堡下洶湧瘋狂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等聽到讓扶人的時候,并沒有人動,卻下意識地離開了摔在地上的人……然後,林川的兄弟山子,還有摔倒在地上的一位老人和一個婦女,也都顯露了出來。

三個人都沒能站起來,那個老人倒是擡了擡胳膊……

吳小桐的心緊緊揪住,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重新鎮定下來,回頭吩咐程充:“程大哥,麻煩你一趟,帶着幾個人下去,去看看……”

程充點頭應着,卻道:“我自己下去就好。”

吳小桐搖搖頭:“你下去看那幾個人的情形如何,帶幾個人,則是要控制局面,争取将這些人的情緒彈壓住……若有不服、起哄、作亂者,就地處置!”

程充盯着吳小桐的眼睛看了片刻,只見她臉色蒼白着,一雙漂亮的鳳眼黑湛湛猶如深潭,沒有一絲退縮和猶疑!

“是,小的明白!”程充以前所未有的鄭重應下,挺直腰身,拱手躬身,然後轉回身,點着幾個用得上的人:“你,你,你……跟我下去!”

“是!”

兩個吊籃被放了下去,程充帶着六名青壯,手拿長棍也下了寨堡。

程充帶下去的六個人,都是體格健壯、神情剽悍,又絕對信得過的人。

不等吊籃落地,程充就率先從籃子裏跳了下去。

然後,六個人一字排開,呼喝着人群分開一條路,放程充順利過去,去查看三個被踩踏的人。

“三人均傷,兩輕傷斷骨,一重傷昏迷!”程充很快就把查看情形回報上來。

吳小桐點點頭,道:“跟你一刻鐘,整編流民,讓他們排隊,順序進鎮子!”

“姑娘?”程充心中一急,脫口叫了一聲。

聲音一出口,程充就知道口誤了,微微一頓,也無法改過,只能強作鎮定道:“是,小的遵命!”

程充畢竟是混過軍隊的專業人才,帶着六個熟手排隊調整,很快就将流民排成兩列縱隊。男女老少站在一起,都眼巴巴地,即忐忑又興奮地望着寨堡大門,盼着這扇象征着溫飽和安全的大門為他們打開!

衆人排隊的功夫,程充已經将三個被踩踏受傷的人放進吊籃送了上去。

送上去這三個人,程充轉回頭去,就見一大群流民已經被六名壯丁整頓好了,排成兩隊,彎彎曲曲延伸到遠方去。

然後,回到寨堡上,程充見吳小桐扶着掩體關注着下邊的流民,略有遲疑道:“姑娘,難道真的要将這些人都放進來?”

吳小桐回頭看了程充一眼,然後重新關注到下邊規規矩矩排着隊,帶着希望等待收容的流民們,下了決心一般,點頭道:“是!”

略一頓,吳小桐回頭對上程充詫異不太贊同的眼神,解釋道:“大多數人其實只要不挨餓不挨凍……我們不能總怕人多了難以管束……之前咱們收容的那些人,男人能夠守衛,女人能夠紡織縫衣做飯……能夠安身方能立命,一旦安身立命了,就珍惜難得的溫飽無虞不用流亡的日子,然後就會守規矩……”

又頓了一下,給程充一個緩沖,然後道:“但在這些人沒能安定下來之前,還要程大哥受累,帶着人從嚴管束着……我讓人回去拿紙筆了,等會兒人放進來,先逐戶登記,有老有小的先安置。”

老弱婦孺在亂世中無疑是弱勢群體,求生能力弱,存活不易。收容這些人,無疑比收容青壯成本高。但吳小桐考慮的是安全穩定,然後才是發展效益。帶着老小的男人,無疑是顧家的,無疑更容易妥協,也就意味着更容易管理,收容這種整戶的流民,能夠在最大程度上保證雙溪鎮的安定和平。

程充心思通透又缜密,吳小桐略一解釋,他已經明白了她的用心。

要想在亂世中求存,最好的就是自強,壯大自己的力量。只要力量夠了,再遇上小股亂兵亂匪,雙溪鎮的百姓們就會只能逃只能避,而是能夠勇敢地抵抗。力量再強一些,小股的兵匪甚至會被震懾到,繞路而行,不敢近前。

小小的一個鎮子,自然不敢奢望能夠與上萬的大軍抗衡。但也正因為是一個小鎮子,其實他們不用考慮大軍壓境,怕的就是小股的亂匪散兵潰兵……

“姑娘,小的明白了!”程充鄭重應諾,拱拱手,下了掩體,命人打開大門,招呼着人将外頭的流民放進來。

想明白了,程充對吳小桐的認可更深了一層,同時,生出真心的欽佩來。

一個嬌慣着長大的小姑娘,經歷了痛失親人、家破人亡種種打擊,一般的早就吓壞了,只會哭泣了吧?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單薄清瘦的身體中,卻有一顆極聰慧極堅強的心。

她拒絕優渥的富貴生活,只因為不願寄人籬下;她勇敢面對種種危機,只為了保護鎮子上百姓的安寧;她大膽地收容流民,是善良是不忍,但也思慮周全安排妥當,将可能發生的麻煩危險降到最低……

這樣一個人,哪怕只是個女子,哪怕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卻讓頗為自負自傲的程充誠心佩服!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将這個‘三房遺孤’,當成了自己的‘主子’,信任、維護。

很快,流民們被放進來,寨堡的大門重新關閉。

陳平安被召來,負責記錄,程充則親自維護着秩序,按照吳小桐吩咐的,讓有老有小的家庭率先登記安置。

也有那麽幾個人不滿,嚷嚷着質問着,為什麽不先給他們安置……

不用吳小桐理會,程充已經帶人将鬧騰的最厲害的兩個人捆了……其他附和之人登時噤聲,再沒有人敢質疑什麽,更沒人敢鬧事了。

吳小桐則讓霍氏和劉嬸子帶了幾名婦人去收拾閑置的屋子安置流民,她自己則跟徐寡婦一起,熬了幾大鍋面疙瘩,用水桶挑了,給流民們送過去。

之所以做面疙瘩,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個做起來最快,水燒開了,下調好的面疙瘩,再燒滾了,也就好了。而且,加了鹽末兒和幹菜段兒的面疙瘩比稀粥有味道,營養也豐富些。

到了這裏,吳小桐就是最普通不過的半大孩子,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面疙瘩送到凍得面色青白的老人和孩子手裏,看着他們大口大口地吞吃着,她既欣慰又心酸,同時,還有些憂慮。

為了局勢安定,她是準備多收留一些帶着老人孩子的家庭。但收留了這些人,很多都沒有勞動能力,或者勞動能力低下,無疑多出許多張等着吃飯的嘴……盡管去娘收獲的稻米還有不少,胡家的地窖裏還存着不少糧食,但前前後後多出三四百張嘴了,再多的糧食也不禁吃啊!

又一轉身,她看見一個頭發花白蓬亂的老婦人,敞着棉衣揣着一個大概只有幾個月的嬰兒。已經有人遞給了老太太一碗疙瘩湯,老婦人并沒有管懷裏的孩子,而是徑直自己端着碗喝起來。吳小桐看的發怔,剛剛看到這老婦人貼身揣着嬰兒,還有些感動呢,沒想到拿到吃的竟不管孩子,只管她自己了!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那老婦人已經飛快地将一碗疙瘩湯喝的見了底。然後,就見她吹着碗底上剩餘的一些面疙瘩,然後伸出一個手指,抿了一團面疙瘩喂進嬰兒的口中!

吳小桐瞠目一瞬,方才醒悟過來。

老婦人并非只顧自己,她只是将面疙瘩湯表面相對稀薄的湯汁喝掉,剩下的濃稠的面疙瘩則留給懷裏的嬰兒!

再看她一下一下抿了面疙瘩喂着懷裏的孩子,緩慢的,耐心的……盡管,那髒兮兮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抿進孩子的嘴巴,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此情此景看在吳小桐眼中,卻沒有半點兒嫌惡,有的只是感動。

轉身,吳小桐尋了一只湯匙送到那老婦人的面前,卻看見那懷裏的嬰兒已經吃飽了睡着了,老婦人則一手緊緊裹着嬰兒,一手拿着那只飯碗舔着碗底剩餘的食物。

“你……”

吳小桐一出聲,那老婦人一哆嗦,差點兒把手中的碗丢了。

吳小桐連忙退後一步,盡量放柔了聲音,微笑道:“別怕。我就是問問你,還要不要,我再去給你添一碗?”

老婦人瞪視着吳小桐看了一回,這才将碗遞過來,然後,在吳小桐轉身的時候,聽到老婦人啞着嗓子說了一聲:“多謝!”

吳小桐腳步頓了頓,轉回頭微微一笑:“不用謝!”

這一回,吳小桐又端回一碗面疙瘩的時候,沒忘了給老婦人的碗裏放一把調羹。老婦人看着碗裏的調羹,微微怔了怔,然後轉了轉飯碗的角度,仍舊直接用碗喝起來。西裏呼嚕喝了大半碗面疙瘩,剩下濃稠的不好喝了,這才将碗放在蜷曲的腿上,拿了調羹一下一下刮着送進嘴裏。

吳小桐沒有停在她面前,而是張羅着一群流民,維持着秩序,只用眼角的餘光關注着那個老婦人的一舉一動。

等到那老婦人喝完了,把碗底子也刮光了,過了一會兒,吳小桐才不顯刻意地轉回來,拿了空空的飯碗,低聲道:“你抱好孩子跟我來,我給你安排個住處!”

那老婦人擡頭看看吳小桐,然後抱着孩子起身,默默地跟在吳小桐身後。

吳小桐将這一對老小帶進一所打掃好的房間,房間不大,低矮破舊,卻朝陽向暖,屋裏沒有多餘的物事,卻有一大團幹爽柔軟的稻草和一床舊棉被。

将孩子用棉被裹好了放在稻草上,看着孩子睡得香甜安靜,老婦人似乎才放松下來。

吳小桐轉身離開,片刻回來之後,給她端了一盆溫熱的水來:“婆婆,來洗一洗吧!”

老婦人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卻沒有拒絕,緩緩起身過來,直接拿起盆沿兒上的布巾,沾了溫水,轉回去給嬰兒輕輕地擦了手臉,這才轉回來,洗手洗臉。

洗幹淨了手臉,老婦人又緩緩地梳理着蓬亂的頭發,重新在腦後結了個小小的發髻,這才抿着頭發,看向吳小桐,展開一抹溫和的笑容來,深深福身行禮:“多謝小哥照應了。”

吳小桐擺擺手,閃了閃身子,避開老婦人的禮,然後開口詢問:“看婆婆一個人帶着這麽小的孩子,不知道婆婆可還有別的家人?若是走散了,我就去大門口叮囑一聲,讓人注意着些,萬一看見,也好讓婆婆與家人團聚。”

老婦人臉上閃過一抹悲恸之色,眼圈兒瞬間紅了,卻強忍着沒哭出來。好一會兒,才搖着頭道:“沒了,都沒了……”

很快,吳小桐就從老婦人的講述中了解了老婦人的身世。

這位老婦人原本住在廬州南郊,家裏也小有資産,家境殷實。有一個獨子,有一雙孫女孫子,兒子管着家裏的一個莊子,兒媳溫柔孝順,孫女孫兒可愛……日子過得平時而美滿。

但幾次過兵之後,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搶光了。老婦人的兒子在上一次齊軍北伐是被強征了去,下落不明。兒媳婦則在一次外出洗衣時遇上了亂匪,被禍害了又殘忍殺害。只剩下老婦人帶着一雙年幼的孫女孫兒,偏偏又一次遇上大戰,雙方驅逐百姓,清理戰場,老婦人被迫帶着只有五歲的孫女還幾個月的孫子随着流民南下。

一個老婦人,自顧尚且勉強,更何況還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出門第三天夜裏,孫女兒起身到一旁小解,一去再沒回來。老婦人抱着孫子找了半宿,也沒找到孫女的影子。天亮了,她只能放棄尋找,抱着孫子跟着流民繼續南下……

盡管強忍着,卻畢竟太過悲恸,說着說着,老婦人眼中湧出兩行淚水來,順着臉頰無聲地滑落。

吳小桐拿了布巾子給她,讓她擦了淚,稍稍緩和了些,安慰了她兩句,就轉而問起情勢來。

老婦人盡管年紀大,卻言語清晰,腦子清明,倒把所見所聞都清楚地說了。

吳小桐了解到自己想要的情況,寬慰了老婦人兩句,端了半盆污水辭了出來。

忙碌了大半天,才将收容的這一批流民安置下來。

吳小桐拿着陳平安記錄的人口冊子,緩緩翻着,一邊聽着陳平安的彙報:“一共二百八十七人,有老小妻兒的一共五十九戶,二百三十八人,剩下的四十九人,有兄弟、姊妹的還有二十二人,獨身一人的只有二十七人,其中成年男子十二人,婦人五人,孤兒十人。”

吳小桐微微皺着眉,聽着陳平安彙報完畢,随即轉向程充道:“詢問過那些單身的男人了麽?”

程充瞥了陳平安一眼,回道:“十二名單身男子,包括被捆的兩個,其他十個已經問過了,都願意參加到巡邏隊中去!”

吳小桐輕輕點點頭,垂眼思忖片刻,道:“将那兩個刺頭兒鎖了手,交給我爺爺,讓他帶着去山上砍竹子去。我今兒看過了,那些房子閑置的久了,好些都破舊不堪了,天氣暖和起來,雨水也就多了,許多屋頂子都要修一修,至少能夠遮風避雨……而且,如今的房子還是太少了,許多都是五六口、甚至七八口人擠在一間屋子裏,多砍些竹子,再采些石料,天氣再暖和些,就分出人手來,逐步清理那些燒毀的廢宅子,重新起些屋子。”

衆人又商議了一回,吳小桐又單獨叮囑了程充一回:“這幾日你要受累多注意着些,看着不安穩的,就鎖了手發到山上砍竹子采石頭去。一定不能出事!”

------題外話------

收了人,才能做更多的事,才能快速強大起來,應對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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