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
鹿鳴山莊的産業有許多種,其中染坊是最賺錢的。
冷莊主的心思不在生意上,他更注重習武,以前山莊的生意都是由冷二爺打理的,不過後來他中飽私囊的事敗露了,被冷峻山狠狠地處置了之後,山莊的生意便由冷峻山自己打理了。
揭發冷峻峰貪污的是染坊的夥計邱志宏,以往冷峻峰去永州進布料都是帶着他的。永州王家綢緞莊的白布質量一般,價格卻比別的地方高,可是冷峻峰就在他那拿貨,一次冷峻峰和王掌櫃喝醉了,邱志宏從醉醺醺的冷峻峰口中得知王掌櫃是會給他返點的,其實這事他也早就猜到了。邱志宏把這件事告訴了冷峻山,冷莊主命玄星暗中調查,竟然從王掌櫃那裏偷出了一本給冷峻峰送禮的賬本。
這本賬本便是壓倒冷峻峰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冷峻峰不知道暗中告密的邱志宏。邱志宏是個孤兒,自記事起便在鹿鳴山莊,今年他已經三十五歲,一直默默無聞的在染坊工作,從不與老爺、夫人和各位管家、掌事有過多來往,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有點權力就高高在上的人,就好比當年還算得勢的冷峻峰。
所以,當冷秋荷單獨找冬郎說話的時候,他心中不悅。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就懂得攀附權貴,他實在是不喜歡。他本來就長着一張不會笑的黑臉,如今對冬郎心中不喜,他那冷峻的眼神便更顯寒霜。
他黑着臉站在這四個孩子面前,“鹿鳴山莊的染坊是從山莊初建時便有的,老爺和夫人很重視,去世的老夫人更是看重咱們染坊。染坊的活髒、累,吃不了苦的,便現在就轉身離開,省的覺着自己幹不了才哭喊着要走。”
四個孩子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吐吐舌頭。
邱志宏冰冷的目光像是小刀片似的在他們臉上掃過,四個孩子頓時息聲了。他接着說:“染布有三種方法,俗稱‘三缬’,便是‘絞缬’、‘蠟缬’、‘夾缬’這三種,三種方法的工藝不同,一般小的染坊只用一種方法染布,咱們的染坊卻是三種方法通用的。”
冬郎點點頭,想不到一個染布竟然還有這麽多講究。
邱志宏說:“染布最重要的還是染料,藍草、藐茈、紅花、板藍根都是最常用的染料。”
冬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笑容,邱志宏瞥了他一眼,厲聲道:“你在笑什麽?”
冬郎道:“我想起《詩經爾雅》中提到過‘藐茈’,《山海經西山經》中喚作‘紫草’,我從來沒見過,今日得見,覺得很高興。”
邱志宏瞪着他,看來這個叫闵冬的孩子不單攀附權貴,還是個願意賣弄的人,越發的不喜歡他。身邊的三個孩子見冬郎這般賣弄學識,心中不快,三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冬郎說完這些話,便覺得後悔了,他紅着臉,低下頭,悄悄瞄着邱志宏。
邱志宏冷聲道:“這裏似乎有人覺得自己讀過書,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呢。”
冬郎的頭垂的更深了。邱志宏接着講染布的流程,冬郎耳朵通紅,什麽都沒聽清。
“夾染是三種工藝中最繁瑣的,不過染出來的布卻也是最漂亮的。夾染的染料主要是靛青,染出的布料是青白相間的。”邱志宏的餘光瞥向冬郎,心想:“還知道臉紅,看來還有些羞恥心。”
他領四個孩子在染坊中轉了一圈,最後在院子的角落停了下來,他指着其他三個孩子,“你們三個,跟我去練習染布。”他的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冬郎,“你在這兒收拾院子,洗那些髒衣服。”
趁邱志宏轉身的空檔,那三個孩子朝冬郎吐吐舌頭,“活該。”
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有口水井,這水井年代久遠,井壁上長滿了青苔。冬郎從井中取水,倒在木桶之種,井水冷的刺骨。
染坊果真很髒,工人的衣褲上一不小心便會弄上染料。如若還能将就着穿,這些工人是不會脫下來洗的,但凡是脫下來洗的,都是已經髒到穿不了的。
髒衣服一入水,整盆水就變了顏色。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蓬頭垢面的過來,她的懷中抱着一堆髒衣服,丢在冬郎腳邊。她的目光很是散漫,其中還透着冰冷,她漫不經心地問:“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冬郎忙站起身來,恭敬地說:“我是新來的幫工,我叫闵冬。”
她上下打量着他,沒說什麽,轉身便走。遠處傳來一個老媽子惡狠狠地聲音:“梳子,你個死丫頭磨蹭什麽呢?還不快點,小心老娘打斷你的腿。”
冬郎吐吐舌頭,這叫梳子的丫頭真是夠慘的。他嘆了口氣,把手伸入冰涼的水中,擡眼望去,山上已經是濃淡不一的一片綠色了。
春天的鹿鳴山莊既有江南水鄉的秀美,也有北國草原的遼闊,這正是永州的典型景觀。永州這地方扼守在北虜進軍中原的咽喉,所以除了中原做派,北虜人的生活習慣也夾雜在柴米油鹽的瑣碎當中。
經歷了鹿鳴山莊那有些離奇的弑母案,新任永州節度使林道明現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接待六皇子劉承朗上。六皇子出京快一個月了,怎麽還沒到?
六皇子沒到,太子的人卻先來了。
林道明坐在堂前,心裏別扭的不得了,東宮總領太監侯振宇喝着茶水,嘴裏發出“呲溜呲溜”的聲響,聽得林道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不是讨厭太監,而是讨厭這個太監。
侯公公是個老滑頭,一臉的褶子裏都藏着壞水,這些年太子越發的驕奢淫逸,都是他給出的馊主意。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黃牙:“咱家這次來,一是替太子爺問候林公,二也是來與林公敘敘舊。”
林道明笑笑,雖然他很想笑的誠懇些,但是明顯感覺自己只是皮笑肉不笑,索性就收起笑容。
侯公公接着說:“我早些年随皇後娘娘來過永州,只覺得那時候的永州很是秀美,這次來,卻感覺又繁華了許多。我記得那次來,吃到過北虜的烤羊,那味道至今還在舌尖萦繞呢。”侯公公嘿嘿笑起來,聽着像女人嘤嘤的哭聲。
這老滑頭是要肉吃呢,林道明整整衣服,說道:“侯公公覺得永州繁華,卻不知道前不久有一夥北虜的散兵劫掠過這裏。侯公公覺得烤羊好吃,卻不知道永州有許多百姓連菜葉都吃不上。侯公公此次來我永州,還望能将百姓疾苦如實反映給太子殿下,我替永州百姓謝過公公了。”林道明向侯公公躬身施禮,侯公公忙起身攙扶,“好說好說。”
侯振宇靠在椅背上,朝林道明笑笑,心裏想着:“看來晚上沒肉吃了,這個林道明太不識擡舉,早晚有你好受的。”
天色暗下來,六皇子承朗和幾名侍從穿着便裝,騎馬行至一個小山口。承朗拉住缰繩,向遠處眺望,他身材高挑,一雙劍眉下,目光灼灼。
“此處離永州還有多遠?”承朗聲如鐘磬,洪亮而富有磁性。
“離永州還有一天的路程。”
承朗點點頭,“天快黑了,我們去附近找個地方投宿一夜吧。”他揮動馬鞭,一騎絕塵隐沒在落日紅霞之間。
鹿鳴山莊的山門處有一家小小的客棧,這也是鹿鳴山莊自己的生意。此時不是旺季,投宿的人不多,門口的馬廄裏也只有兩頭騾子。管理客棧的也是鹿鳴山莊的老夥計,大家都叫他老王頭,他今年五十多歲了,懶得動,也沒人管,便早早的放下了門板。他正在裝最後一塊門板的時候,六皇子一行人到了。
六皇子身邊最親近的侍衛小聰子朝他喊了一聲:“大爺,你要關門了嗎?我們還能進去住嗎?”
老王頭朝他們看去,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馬上的各個少年也是挺拔俊俏,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哪裏見過這樣的人中龍鳳啊。
他連忙點頭:“能住能住,幾位客官快裏面請。”
六皇子幾個人走入客棧,小聰子雖說年紀小,卻是極機靈的,他跑在最前頭,用袖子給六皇子擦幹淨椅子和桌子,然後規規矩矩地立在六皇子身邊。
承朗坐下後擺擺手,“你們幾個不必拘謹,快坐下吧。”他拍拍身邊的位置,“小聰子,你坐這兒。”
聽到這話幾個人才坐下,六皇子朝門外望去,夕陽浸染山林,春天,真是一片欣欣向榮。
他叫老王:“掌櫃的,你過來。我離老遠便看見這座山上亭臺樓閣的,很是壯觀,這是什麽地方?”
老王躬身過來,湊到承朗身邊才聞到這俊俏後生身上隐隐的還散發着一股香味。他臉上堆着笑說:“公子,看來是從遠處來的。這座山叫‘鹿鳴山’,山上的亭臺樓閣,包括小店,都是‘鹿鳴山莊’的産業。”
鹿鳴山莊?承朗點點頭,早在京城就聽說過永州有個鹿鳴山莊。這些年天下動蕩,全國各地不少有錢人都建立塢堡自衛,這其中便數鹿鳴山莊最為有名。鹿鳴山莊不僅買賣做得大,這兒的冷莊主還是威震武林的高手,他的一套冷月劍法獨步江湖。
如果鹿鳴山莊能幫助朝廷出軍北虜,那麽天下的塢堡不就會紛紛效仿嗎?這些塢堡有錢,有私兵,絕對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承朗拍着桌子笑笑,看着小聰子,“你不是永州人嗎?可聽說過這個鹿鳴山莊?”
小聰子垂下頭,笑着說:“我雖說是永州人,可是我自幼便被人販子拐到京城了,若不是公子看我可憐,把我從菜市口買了回去做伴讀,我現在說不定早死了。我只記得我是永州人,這永州二字還是因為那個人販子經常挂在嘴邊我才記住的。至于什麽‘鹿鳴’還是‘雞鳴’山莊,我卻一概不知。”
承朗笑笑,“也是,你現在說話一點永州口音也沒有了,誰還能相信你是永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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