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幾個家丁提着燈籠從小路上走過,冬郎和寶林躲在路邊的灌木叢中,待這一隊人走遠了,冬郎才指着院門上的匾額,小聲說道:“你看這個院落叫做‘彩翼樓’,正是‘身無彩鳳□□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寓意,我看這是秋荷住的地方沒錯了。”

寶林觑着眼睛往樓上望去,鬥角飛檐十分秀氣,與鹿鳴山莊其他的地方的建築确實不一樣,粉紅的紗帳在微風中搖曳着,是一種朦胧的美。

院門已經緊閉了,看四下無人,冬郎輕輕叩響門環。

“誰呀?”是翠芝的聲音。

冬郎和寶林相視一笑,寶林小聲說:“我是寶林,我和冬郎來找你家小姐的。”

大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翠芝探出頭來,朝寶林和冬郎身後看了看,确定沒人,連忙把他倆拽了進去。她皺着眉頭問:“你們倆大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幹什麽?”

寶林把他推到一邊,四處張望:“跟你說不着,你家小姐呢?”

翠芝生氣的嘟起嘴,“在後院呢。”

彩翼樓的院子是按照蘇州樣式建造的,小徑通幽,路旁還有太湖石點綴其間,在後院有一塊不大的空地,秋荷正在練劍。

看到冬郎過來了,秋荷收起手中的劍,做到石凳上,“你們怎麽來了?有事嗎?”

冬郎說:“我就是想問你,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讓你爹不開心了。”

秋荷抿着嘴,不說話。冬郎接着說:“你爹不肯收我為徒,又把我們三個軟禁在桂苑,如果想攆我們走,大可直說。這麽做幹什麽?”

秋荷盯着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冬郎疑惑地看着她,秋荷的眼中帶着憂傷。

秋荷幽幽的說:“我其實有個孿生哥哥,他叫秋實……”

故事說了許久,冬郎怔怔的聽着,“你是說秋實長得和我很像?這怎麽可能?”

秋荷嘆了口氣,“是我爹說的,其實哥哥的樣子,我是記不大清的。”

冬郎說:“你哥哥走丢的時候也就五歲,五歲時的樣子怎麽能和現在的樣子比較?”

翠芝插嘴道:“反正你和秋實少爺定是有相像的地方,要不然老爺也不會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會把你認作是秋實。”

冬郎點點頭,“其實這件事也不必瞞着我,不就是不讓你娘見到我嗎。我不讓她見到便是,鹿鳴山莊這麽大,你娘也不是認識每個人。”

“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娘今天還來找你呢,她想見你。”

冬郎眼睛一轉,說:“我是真心想留在鹿鳴山莊學本事,你幫我求求你爹,我肯定不讓你娘見到我還不行?”

秋荷搖搖頭,“我爹是個死腦筋,跟他說不通的。”

冬郎垂頭喪氣的說:“看來,我是必須要離開鹿鳴山莊了。”

秋荷盯着冬郎的側臉,呆呆地看着,心中實在舍不得,可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看了許久,她嘆了口氣,“雖說鹿鳴山莊威震武林,但是天下能習武的地方也多得是,我們有緣再見吧。”

眼淚已經湧到了眼角,秋荷忙站起身來,跑到一邊,悄悄的拭淚,她說不清為何對冬郎如此不舍,只是一想到冬郎要走了,她就覺得心痛的厲害。

冬郎看着秋荷抽泣的身影,心中苦澀,他輕輕來到秋荷身邊,拍着她的後背,柔聲說:“我有個主意,你肯幫我嗎?”

秋荷擡眼看着他,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秋荷帶着寶林和桂蘭來到正堂,父親和母親正在喝茶,秋荷道:“爹,昨夜冬郎走了。”

冷峻山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睛瞪着,一臉吃驚的表情,其實心中是高興的。他心裏想,“這下倒省了許多麻煩,我總是擔心夫人看到冬郎會再想起秋實的傷心事來,這下便好了。”不過他臉上依舊是不悅的神情,“你怎麽沒有通知我?我要為他送行的,這樣外人會說我們鹿鳴山莊沒有禮數。”

秋荷說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冬郎留下了一張紙條,說是去永州找親人去了。他是不辭而別,我也沒辦法。”

冷峻山嘆了口氣,“也好,那孩子聰明,倒也不必擔心。”

冷夫人卻一臉愁容,“不是說那孩子身子不大好嗎?我也沒看到他,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沒有。”

桂蘭輕聲說:“謝謝夫人惦記,冬郎哥哥的病已經好了,他昨晚遇到了一個永州來的家丁,閑聊的時候知道了他的姨母正在找他,便匆匆的走了。他讓我替他向莊主和夫人道歉,說自己不辭而別有背禮數。”

冷夫人滿臉笑意的看着桂蘭,“這孩子好是伶俐,你叫什麽?”

桂蘭紅着臉說:“我叫張桂蘭,您叫我桂蘭就好。”

寶林跪到了地上,“我和桂蘭在這世上是沒有親人了,冷莊主救了我們,請收我們為徒。”

冷峻山看着寶林,點點頭,“既然你想做我的徒弟,我便答應你了。不過我是不收女徒弟的,秋荷是我生的,我是實在沒辦法,只好帶着她。”他笑着看桂蘭,桂蘭忙說:“我學不學武都是不打緊的,您留我在鹿鳴山莊做個丫鬟就好,我很能幹的。”

冷夫人笑着朝桂蘭招招手,“瞧你說的,我們怎麽能讓你當丫鬟,你便跟在我身邊,陪着我怎麽樣?”

桂蘭點點頭。

秋荷盯着桂蘭的身影,不屑的眼神在她身上劃過。沒辦法,就是不喜歡她,真是改不過來。

第二天,寶林已經換上了冷峻山徒弟才能穿的天藍色練功服。早上剛起來,他便跟着玄晨、玄星、林宗寶活動起來。

林宗寶四下看了半天,問道:“大師兄,怎麽不見秋荷來練功?”

玄星笑了,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林大少爺是來練功的還是來看小師妹的?”

林宗寶紅着臉瞪了他一眼。

寶林心裏暗想,這地方也夠亂的,看來當上了冷峻山的徒弟,也不好混,冬郎,你那邊還順利嗎?

鹿鳴山莊山腳下的一間屋子裏,十幾個年輕小夥子,齊齊地站着,他們面前,一個長着鷹鈎鼻的老管家手裏掐着名冊逐一點名。

冬郎站在這群人中間,挺胸擡頭,臉上帶着青春的笑容。

老管家用那嘶啞而滄桑的嗓音喊道:“闵冬。”

冬郎喊了一聲“到”,心中滿是喜悅,沒想到應征當鹿鳴山莊的傭人還挺容易的。他把自己的本名“李闵宗”和自己的小名“冬郎”各取一個字,給自己起了一個新名字叫“闵冬”,先在鹿鳴山莊安頓下來再說,學武的事情,再慢慢來。

老管家點完名,一臉嚴肅的看着面前的這批年輕人,他清了清喉嚨,“我是染坊的總管朱權,你們從明天開始在染坊做工,具體的事,你們跟着師傅學。”他拍拍手,進來三個膀大腰圓的青年男人。朱權接着說:“這三位便是帶你們的師傅。”這十幾個小夥子給師傅鞠躬,朱權板着臉說:“染坊的活最是累人,咱們鹿鳴山莊染的布是遠親馳名,每年都給莊裏賺大批銀子,所以在染坊工作的,也最受老爺器重。”他的目光在這些小夥子臉上掃過,“鹿鳴山莊有自己的規矩,我這兒不要抖機靈的也不要油嘴滑舌的,但凡讓我抓到誰幹活偷懶、不老實、背後嚼舌根,別怪我心黑手狠。”他又笑笑,滿臉的褶子都揪了起來,更顯溝壑縱橫,“只要大家肯吃苦,少說話多辦事,老爺和我是不會虧待大家的。現在就跟着各自的師傅走吧。”

一個膚色黝黑的大高個,來到冬郎身邊,他聲音悶悶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你們四個跟我來。”

冬郎低着頭,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突然他們幾個被人攔住了。秋荷笑呵呵地對那個大高個說:“邱大哥,今天招到了新徒弟嗎?”

那個黑大個點點頭,“回大小姐,領了四個新人。”

秋荷饒有趣味的看着他身後的四個人,她指着冬郎,“你叫什麽?”

冬郎畢恭畢敬的說,“回小姐,我叫闵冬。”

“闵冬?”秋荷笑了,“好吧,闵冬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冬郎來到她身邊,秋荷小聲說,“寶林已經成了我爹的徒弟,桂蘭在我娘身邊,晚上我來找你。”

冬郎點點頭。

不遠處邱大哥瞅着這個新徒弟,心裏不是滋味,怎麽?剛來鹿鳴山莊第一天便巴結上了大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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