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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憂心忡忡的看着周渲往長亭下走,正想擡腳回院子去,卻在長廊下險些撞上了陸家燃。
陸家燃面露驚色,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周沅,方才他遠遠瞧見過,只不過周沅沒往他這看過一眼。
周沅穩了穩步子,朝他點點頭,便要從陸家燃身側走過去。
陸家燃的手心緊了緊,握成了拳頭又松開,心下糾結半響,語氣冷了下來:“周沅!”
周沅腳步一頓,姑娘眉目下意識一蹙,不解的看向陸家燃。
陸家燃一下看晃了眼,周沅是真漂亮,一瞥一笑都能牽動人心,不知道這皮囊是怎麽長的,連蹙個眉頭都別有一番韻味在。
周家沒有相貌不出彩之人,可周沅的美,确實是獨一份的。
陸家燃重重握緊了拳頭,心裏默念了沈嫣的名字,他喜歡的是沈嫣,他陸家燃也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既然定了親,其餘雜念便得壓下。
反正他是這麽想的。
攔在周沅面前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周沅,我知道我從前做了許多事叫你誤會了,可我既然都同沈嫣定了親,不管你對我…對我還有幾分惦念,都別怪沈嫣,要怪也是怪我。”
周沅呆呆的看了他半響,忍不住反問:“我幾時怪過沈嫣?你二人定了親事,我高興還來不及。”
陸家燃被她一噎,又覺得周沅定是傷心至極才故意這麽說的,沉着臉色道:“那你為何同沈嫣說那些話?沈嫣寄人籬下多年,心思敏感,你是周家最受寵的姑娘,自然不懂她的苦。”
陸家燃頓了一下,也怕自己把話說重會得罪周沅,又放緩了語氣:“或許你也是無意的,但她卻總覺得自己搶了你的東西,說對不住你,要将我還回去,你說這是什麽道理?”
周沅簡直要笑出聲兒來,她究竟同沈嫣說什麽了?
沈嫣會覺得自己搶了她的東西?莫不成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了?
還要将陸家燃還回去?哪裏是還,怕是她不想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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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嘴裏的氣話打了個轉憋了回去,留了個心眼,一張臉說變就變,佯裝愁苦道:“雖然周家從未苛待過她,但到底她是養女,心下敏感是常有的,你可要好好待她,聽說日子還未定下來?我瞧着越近越好,省得她胡思亂想傷了身子,你說呢?”
陸家燃懵了一瞬,完全想不到周沅會這樣說,她這般真情實意的,反而像是他誤會了,周沅是真心願意他娶沈嫣?
這結果是合了陸家燃最初的心意,可不知為什麽他心裏卻又有些不得勁,溫溫吞吞的應了聲好,便任由周沅離去。
院子裏賓客未散,比方才還更熱鬧了幾分。
找不見周沅柳氏果然急了,剛叫了丫鬟四處瞧瞧,這頭周沅就自個兒鑽到了她身邊。
周沅拉着柳氏的胳膊,四下掃了一眼,在角落瞧見幾個姑娘家圍在一塊,周江江親昵的挽着沈嫣的胳膊說笑。
周江江與沈嫣自□□好,不知是不是覺得同病相憐,沈嫣因養女的身份比不上兩個嫡出的姑娘,便覺得庶女周江江與她的處境極為相像。
周沅想起陸家燃的話,姑娘向來天真的眸子劃過一絲暗色。
她雖是嬌生慣養的嫡小姐,可卻也不是全然沒有腦子的。
二姐姐還未嫁出去時便常常提醒她,這要留個心眼那要留個心眼,別叫周家嬌養的到時候嫁到夫家去反而受人欺負。
有些狀,該告就告,千萬別忍着。
周沅搖了搖柳氏的胳膊:“娘,陸家和沈嫣的親事,日子何時定下?”
柳氏正瞧着熱鬧,冷不丁被周沅這麽一問,笑道:“下月初便是你的大日子,嫣兒…便再等等吧,左右還是聖上賜婚來的重要。”
周沅情緒低迷的應了聲,柳氏哪裏不知自家姑娘的性子,一瞧就是誰又惹這小祖宗不高興了。
“苦着一張臉,誰又欺負你了?”
說是欺負,可柳氏卻也不覺得誰還能欺負的了她。
周沅就等着柳氏問這話呢,一下來了精神:“我方才在梅園遇上陸家燃了。”
她這句話剛說完,柳氏便皺了眉頭,陸家燃都同沈嫣定親了,以從前和圓兒的交情來看,倆人相見也是徒生尴尬。
周沅打量着柳氏的臉色,添油加醋的将方才陸家燃的話同柳氏說了一遍,只叫柳氏臉色更沉了些。
柳氏扭頭去瞧正同周江江說話的沈嫣,神色肅然:“嫣兒打小便愛同你計較,本以為只是小打小鬧,可卻沒想她竟張口胡言,叫陸家的誤會了,還以為我們周家的姑娘不檢點,豈不是敗壞了你的名聲!”
周沅連連點頭:“可不是,太壞了。”
柳氏被她這副告完狀後心滿意足的模樣逗笑了,忍不住點了點她的腦袋:“行了,娘會罰她,你啊,也得抓緊同嬷嬷學女紅,都要出嫁的人,這點手藝都不會可不是叫人笑話?”
周沅點點頭,嘴上答應的倒是快。
——
那日從高家回府,沈嫣便被柳氏叫去了堂前。
柳氏身為當家主母,最是看中姑娘的名聲,若是小打小鬧便也罷了,可這回柳氏可是真的動了脾氣。
據說沈嫣是一路哭着回了芙蓉苑,還被關在屋子裏抄了好幾卷經書。
夏荷說着忍不住笑出聲:“沈姑娘在陸公子面前潑了姑娘的髒水,好在夫人最是疼愛姑娘,否則這口氣怎麽都咽不下。”
周沅正打量着嬷嬷剛送來的嫁衣,雖是繡娘緊趕慢趕出來的,但畢竟是宮中送來的,繡工與材質皆是最上上乘的,可樣式卻是老了些,周姑娘不滿意的搖搖頭。
秋婵一愣:“不合姑娘心意?”
周沅指着裙面:“這處,用金線繡兩只喜鵲才好。”
秋婵又是一頓,頗有些為難:“姑娘,這是嫁衣,同尋常衣裙可不一樣,況且還是宮中送來的,下月初便是大婚之日了,若是再改怕是耽擱了時候。”
周沅輕飄飄應了聲:“是麽。”
她揪着嫁衣的一角,邊揉搓着布料邊說:“若是趕不出來,那便不嫁了。”
秋婵倒抽一口氣:“這可是聖旨賜婚,姑娘可不能胡言。”
說罷,秋婵把嫁衣從周沅手中收了回來,趁宮中來的姑姑還未走,将姑娘的要求同那姑姑說了說,好在宮中也知曉周家姑娘的脾性,并未多說什麽,拿着嫁衣便走了。
一次便也還好,兩次也勉強說的過去,只是這第三次,實在叫來送嫁衣的陳姑姑愁了臉。
眼看婚期将近,新娘的嫁衣卻還沒有着落,陳姑姑哭喪着一張臉問:“不知姑娘可還有別處不滿意?”
秋婵也實在過意不去,紅着臉搖搖頭:“姑娘說,暫時想不出,過幾日送來再瞧瞧。”
“……”
陳姑姑沉重的抱着這一波三折的嫁衣又回宮了。
秋婵心下有些憂慮,若真因嫁衣耽擱了大婚,這可如何是好,可她回院子裏一瞧,姑娘正苦着一張臉同嬷嬷學繡工,秋婵這話憋了半天終究又咽了回去。
柳氏聽聞了此事,也只扶着窗長嘆一口氣,圓兒的性子她焉能不知,她哪裏是對嫁衣不滿意,她是對這門親事不滿。
可這婚都賜了,她沒處可發洩,只好叫宮中的繡娘為難了。
不止如此,周小姑娘除了将嫁衣的毛病從頭挑到了尾,還對迎親時的花轎要求頗高。
車壁上不止要鑲滿一百零一顆寶石,要的還是白紋翡翠制成的珠子。
白紋翡翠本就罕見,尋常人家中根本就沒有這種稀罕玩意兒,只不過周姑娘上頭的兩個哥哥對她實在寵愛,屋子裏頭的稀罕玩意兒數不勝數,因而脫口而出一句話,便叫鄭凜驚的合不上嘴。
“白紋翡翠?還要制成珠子?”
顧府的管家點頭提醒道:“五姑娘還說了,要一百零一顆。”
白管家說着也忍不住頓了頓,公子這怕不是娶了個金子做的夫人?
鄭凜穩了下身子,半響才說:“先依周家的意思辦着。”
書房裏,男人聽了鄭凜的話也只是挑了下眉頭,随後淡淡的笑了聲:“依她的。”
鄭凜擰眉:“公子還笑的出來,五姑娘還沒嫁進顧家呢便這般難伺候,看來往後下人們有的受了。”
顧微涼執筆在折子裏寫了幾行字,全是對這次征戰臨國的看法,是要上奏給皇上瞧的。
鄭凜又說:“聽說宮裏的繡娘都快被五姑娘折騰病了,改了幾回都不合五姑娘的心意,怕是待大婚之日鳳冠霞帔都備不全。”
顧微涼合了折子,穩着性子道:“叫陳姑姑放寬心,待到了時候,嫁衣改成什麽個模樣,也自會合五姑娘心意。”
鄭凜被顧微涼這幅氣定神閑的模樣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實在好奇:“公子,您就不氣麽?分明是為了幫周家公子方才犧牲了婚姻大事,五姑娘不僅誤會了公子的好意,還處處刁難…”
顧微涼起身,鄭凜将大氅給他披上,男人話裏帶着些許無奈:“她年紀輕,無妨。”
“可五姑娘這做派老夫人定是看不慣,屆時怕是有的鬧。”
男人眉間霎時染上一絲涼意,沉着聲兒道:“往後五姑娘便是顧家的當家主母,後宅的事,她說了算。”
鄭凜一怔,忙低下頭應:“公子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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